可第二天一早，师父一喊、一叫、一引，瘪三什么都忘记了，师父叫进啥，他就进啥。幸好其师父酒已醒，师父种花堆假山是全市一把手，可谈生意，性情耿直，却是外行。不到十点，所有花木都进齐了，叫了一辆汽车装都装不下，六一站在边上冷眼观螃蟹，其师父叫三个装卸工把所有的花木都装完了，还剩下一点空隙，又叫瘪三去把作日进好的茉莉花拉来，瘪三立即把那一堆茉莉花叫板车拉来。瘪三一摸包，也没有钱了，可师父是权威，听他的话还有错？回去就翻三翻，瘪三于是小声向六一又借了20元付完花款，准备立即押车往回赶。解放牌汽车只能坐三人，包括驾驶员。可六一、瘪三、牛国庆加驾驶四人，咋办？瘪三叫其师父钻进花木车厢蹲起，为了安慰师父，特递上一瓶白酒，在里边随便醉。汽车一上路，六一便说：“上高速公路”。瘪三心痛多几个钱，不同意，仍走老道，说：“现在成雅公路拓宽四车道，好走得很，何必多花几个冤枉钱？”
六一说：“邛崃、蒲江交警是发财迷，定了任务的，鸡蛋里面都要挑出刺来，警防——”
“放心，我们这车是4吨，我们装的花决不会超重。你太胆小了”。六一不开腔，反正你是老板。汽车一过邛崃不久，就被公路值勤的交警挡住，例行检查。六一知道这一路麻烦来了，六一忙跳下车，悄悄转到车后门对牛国庆说：“千万别说话，别动，一会儿就好。”交警过来，东看看，西看看，先查司机的各种证件，没挑出毛病，又叫司机开前后灯、转弯灯、防雾灯。这是夏天那来的雾，可依令行事，也没问题。可走？错，说你错，你就错，罚款100元，为啥？车速快了。怪了，司机当场就闹起来：“我的车速一直是二档，中低速，你们先都没说，旋想起了么？”一交警突然想起货，问：“拉的什么？”
“你不是看见么？花木呗。”瘪三回答。
“花木，有出境证么？有林业局办的手续么？有防疫站的免疫手续么？……”这个胖交警吃得肥头大耳，摇晃大头一口气吐出一串串收钱的理由。
“这些花苗还要证？”
“当然要，没有就交钱来，200元，不然别想走！”胖子交警口气更硬，司机无奈何地摸出100元，下了几句软话，交给交警想走，突然车厢后档板上冒出牛国庆一个乱蓬蓬的头，问：“走了么？”
“嘿，这车厢里边还藏了一个人，下来！”胖交警喜上眉梢，“罚款200元”。
这回该瘪三掏钱，可他没钱，又向六一借100元，左说右说：“没钱了，就这100元，你要也只这么多，不要也就这么多，没了！”最后胖交警收下100元不打发票了事。当然不准人上车，瘪三拦一辆公共汽车乘车先走，六一和牛国庆押车缓缓而来，到了雅安，天已擦黑，瘪三早在平安小区大门口等候，一见车到，便问师父：“拉哪里？”
“拉平安小区门市部”。师父一言九鼎，六一反对亦无效，六一立即摸出纸、笔写下借条：借到六一400元，落款、时间、请瘪三签名，签名后收在内衣包包里。当然，车停门市部门口。
3.
第二天，一早，六一赶到门市部，还空无一人，只有司机老牛还比瘪三着急先赶来。等到十点钟，瘪三梳个光光头，拿钥匙开了门。瘪三、六一、牛国庆把货统统搬进屋里，干完，2点半才吃饭，然后从老板包中取出400元车费付给司机，司机开车走了。三人又开始仔细推码，前边堆什么，后边堆什么，一车货，整整推满了一个房间。有一个认识六一的人来问：“黄桷兰多少钱一株”，六一按原先大家初步商谈过的价，翻一翻说：“十元”，那女的立即买了两株，另一妇女见状，也要买2株，瘪三一见有人买，立即涨价：“十元不卖了，现卖20元”。人群立即走散。
六一指责瘪三：“你这是干啥？10元，你也赚了五块，货几下走又进嘛，再说这些花木没有下地，天又热起来了，放在这房间容易烂。”
瘪三不服气地说：“烂啥子，这么好的黄桷兰由他们选，就得涨价。你没看到围到那么多人？”
“人呢？不都走了么”
“走了一批，还要来一批嘛，别愁，我就不愁，你抱膀子还愁啥？”是啊，你都不愁，我愁啥？我最多不过迟几个月收回1千元罢了，六一也放慢心，观其变。四天过去，一株花木也没卖出支，而房间里树木花木由于拥挤闷热发稀，不洒水植物根没入土要死，洒水变稀发臭，脱离它生活的土壤条件，植物焉能成活？瘪三这下慌了，找师父，师父喝了酒胡说一通：“什么儿子带人未提货之事不提，其儿子也确实来过一次，也是第二天，可一来一看货，自己都卖不脱，咋敢要？瘪三最后找六一，六一叫他赶快找车运上东升山庄下土，再买一批塑料花盆，该上盆的上盆，上了盆可以摆门市也可拉上山，瘪三没得主见；仍幻想一个大老板一下把货抱完，但对上塑料盒一事觉得可以。叫师父去卖，师父见自己闯了祸，也不敢不去，走到华文门市上，没钱，便说是瘪三要的，华文一听不干。牛国庆又说六一付款，华文这才发300个花盆，牛国庆把花盆一拉来，六一、牛国庆、瘪三冒着火辣辣的太阳去拉土，土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地球虽说是地，可花土都有严格要求，不然花木栽不活，六一看到一建筑地，这工地区在扩建，扩建势必占地，这些可是金不换的蔬菜地、散疏肥沃黑油油的，一捏油似乎都流出来。此地已被圈起，瘪三说“圈进去了，不好办”。
六一说：“正相反，没圈进去，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你别说动他一块土，就是动他一根筋，都不干，都要钱，现在农民可不比以前的农民老实，现经济社会，谁不说钱。可只要圈进去就不姓农了，土地上用沙、砖修，高楼大厦，土无论好坏都是填厢的，给工地管理看门人一包烟，包你拉个够。”瘪三没钱买烟，还是牛国庆掏钱买2元一包“天下秀”由六一散几枝给看门人，就畅通无阻。三人拉了十几车沃土，又跑十里外木锯场买十车锯沫，又买二包磷肥，三样一汇合成几筐肥土，300盆上完又是二天。室内一股臭味，上盆的植物不少也只剩头头，还要修枝、浇水。这几天太阳又大一晒便死。六一再次提出必须拉大部份植物上山，此刻其师父也无话可说，点头赞同。这下瘪三才真着急起来。联系一个车二趟共60元拉上山庄。又栽2天，一直干到黑才算完。可植物已死伤过半，损失惨重，瘪三这时才觉醒，大骂其师父整他，其师父理亏作为补救，拿出他已买了的市委两大假山订单。这两座大假山是他十年前堆的，当时拉了50多吨上等假山石，现市委搬家，假山不要，牛国庆是市委临时花工，送后勤科长一些名贵一点的花木，用500元就把废弃的假山买下。而现在假山产地一是没有多少假山，前十年已挖得差不多了，二是上边有指示，保护生态环境，严禁再现挖假山，假山买不到，也运不起走，沿途有卡，在此之前，就是产地，每吨假山也卖到400元，这五十吨啊，按半折也有25吨，500元买25吨，当然合算。瘪三心头一默，又笑起来，三人又赶到市委，组织几个民工干了三天，拉了7卡车才把假山又都统统拉到东升山庄，堆码起来。除去运费、民工费，总共才花1350元。其间一过路客喜爱假山顶，出450元买下山顶一块，由牛国庆帮抬到家，并装入家庭水池中，牛国庆收了这450元也全部上交瘪三。六一后来还卖一假山石五十元，也统统上交给瘪三。拿到钱，瘪三当晚即失踪，第二天才浮出水面，脸色苍白，哈欠连天。到门市上带来一位木匠，要把另一房装修一新，前面摆点奇石，后边部分隔开为经理室，牛国庆反对，六一不开腔了。反正钱不要自己出，出钱的是后台老板。牛国庆当然不知道底细，见其乱花钱，不断提出忠告：“办公桌、写字台、转椅，自己有现成的，还是市委书记坐过、用过，刚撤换下来，还有八成新，很气派，铛亮铛亮照得出人影子。你想市委书记用过的还能孬，转椅更高级，厚厚的皮坐垫软和得很，坐起来不舒服，下边的官儿的帽子保得了？可以说这一套办公家具都是雅安第一流、高档的。只不过领导喜新厌旧，经济发展了，又换更新样式罢了”。可瘪三不干，说是要整就整新的，一流的，别人用过的不要。结果花1000元买回两张大桌子、两把椅子，装修花多少钱六一不得而知了。总之，他找会计报账，会计是隔三差五来一转，后来发现问题多了，只见投资，不见产出。干了一个月，牛国庆与六一一分钱也拿不，牛国庆抽身便走，找其他活干，种自留地去了。六一走不脱，自己的1000元没收回，人一走茶就凉，帮他扯转有收入就收钱。价格也降下来，门市上东一盆，西一株的走货。走的钱流入瘪三囊中，六一问他，回答还是那句话：“我现没钱，帮联系几个大生意，一有钱就还，还要补你办报的钱，至少200元。”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六一他找到川农的老同学老赵，老赵立即要300株桂花，直径6～8公分，每株500元，栽行道树。瘪三一口应允：“有货，我表哥有货，别说300株、3000株都有。”老赵说：“你的货在哪里？天涯海角，我们可不去。”“不远，不远，就在本地。我保证正符合你们的条件，栽好每株500元，没问题这活。”说完疯疯癫癫地跑了。
三天后六一问话，他才回答：“我雅安每个园子都串遍了，没那么多货，价格也钻不出。”十有九不成。他表哥在哪？还没出生吧。他又对六一说：“树木不好做，还是做石头生意稳当。”这回六一精灵些了，把他带到一园艺场，场主要一个红色大荒岩石放门口，上面刻×××园艺场五个大字，填绿色漆，价钱15万。瘪三叫园主先付5000元，园主好精灵的人哟，嘿嘿一笑说：“是红是黑我都没见过，大小也不知，咋付款，你拉起来，我这得验一下货，满意不满意，满意了才付钱，要不，你们先拍照片我看下，你们量一个尺寸，我定下了，你们拉起来，我就付钱。字，你们刻不来，我另托人刻都行。但必须高达15米，长五米，红色的，越红越好，整得安逸还可以加点钱。”瘪三一听笑咪了眼，兴冲冲地拉着六一就跑芦山、宝兴，的确有货，但起动要自己垫钱，他哪来的钱？瘪三不愧为瘪三，利用自己根雕奇石会长身份叫天全老汤拉一红色大石头下来，扯把子你说拉下来就卖大价钱。老汤也鬼，先要瘪三见了货，签个合同自己动手运，答应自己把货运下雅安。这天早上，阳光灿烂，瘪三打电话叫六一赶快给××园艺场魏老板打电话说货今早已从天全出发，10点到，叫他在园艺场门口验货。六一再三问明无误后，才给老魏打电话，叫他十点半在园艺场门口等，而老魏正在成都办事，为了表示诚意也一口答应，立即上高速公路赶回来，他要11点才行。六一电话告知瘪三，瘪三立即打的过来叫六一一道去园艺场门口恭候两家。11点老魏准时到了，可天全的货仍不见踪影。瘪三打电话，说马上到，果然，11点钟货到，别说老魏，就是瘪三一见也知其不行，原来老汤拉下的是江沙岩，形状是不错，可货不对路老魏不要，并不准下在其门口，说是挡了道。货对路是个宝，货不对路你送他他都不要。六一原想此生意一成，不说赚钱，只把自己垫的本钱收回来就可以了。大家面面相觑，最后瘪三说，只有拉到多营另一个会员陈木匠的铺面上帮卖。大家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于是又放车调头往回拉，拉到距城5里多营乡陈木匠处，找来葫芦，搭起钢架，慢慢拉，先把巨石吊起来悬起，汽车退出，然后又拉葫芦铁链慢慢放下。在打扫车厢时，六一发现车厢还有一砣垫底的石头灰不隆耸的大如球，呈不规则多棱体，可石头上却天然一副山松重垒画。六一曾在雅安大兴河坝拣到一个这样的石头，都已被河水冲掉棱角，椭圆体的，不大点只有筷子般长。上面就是天然一丛丛松树，黑黑的根枝，松茸清晰可见，一只只，一片片，像黄山松林。六一后来100元卖给一个当兵的奇石爱好者。所以对此种石一见如故，下河边拣到，证明上河有，但上游什么地方却不知道，今天无意发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意栽花花不放，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一个垫石竟然才是真正的雅石奇石。六一问：“这个石头是哪里产的？”老汤轻轻回答：“我们那里呗！”“多少钱？”“你要就送给你。”“这个石头产在什么地方？”六一第二次再问，这一问立即引起老汤的警觉，半天才说：“我们哪个地方呗，远得很，山沟边，悬岩上……还要打洞。”六一明白老汤踩假水了，自己一惊喜，喜形于色，惊动了他，谁不爱宝石？六一也不想占他便宜说：“你把产地具体告诉我，我们可以合伙干，如果在你们哪里没经过你也是拉不到的嘛。”“好，当然好”老汤一口应允。“变成钱就是宝，这个石头我也看出来了，像松山，好看”。老汤经六一提醒，仔细看也看出名堂。六一进一步解释：“你看这石头灰不溜秋的，没有名堂。我看给它抛一下光，看看如何？”六一边说边用陈木匠的抛光机轰隆隆的磨石机抛光，用湿布一擦光的部分，呀！一个彩色松山图出现了，五彩滨纷，松枝相拥、重重迭迭、依山崖而上，像西游记中的深山松林，此刻松树黑绿相间，而天是蓝色的，岩石赫红色的，土是黄色的，还吊有长长紫色的藤缦，透过密疏不一的藤，你又见一个铜圆大的太阳红彤彤的。老汤一见傻了眼。半晌清醒后赖账，不送了也不卖了。说这个是他带来的样品，送六一要下一次，保证送一个比这个更安逸更高档的。并瞅瘪三一眼，瘪三也主动帮证明，“老汤原来的意思的确是以后两人一人送一个，现一个又不够”。老汤果然呼应：“保证一人一个，一个一人”。
4.
瘪三也有真能干的地方，如阿Q真能做事，他跑出机关，居然从成都拉了一批八个人来，坐的是中巴，有男有女，男的是S公司的胡总经理和他的司机兼保镖小姐，每个女的都很年轻漂亮，另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年龄虽偏大一点，但是典型的北方女子，花木兰似的又高又壮，容貌也漂亮，眼睛大大的神采奕奕。一张厚厚的嘴唇很性感很像电影明星斯琴高娃，一口京腔能说会道，瘪三介绍说是公司副总经理叫余总。与瘪三相熟的是其中一个胖墩墩的叫胡四妹，芳龄二十八，原来与瘪三家邻居，这些年跑成都开发，参于这个S公司的一个业务经理，瘪三找到她，吹嘘自己有根雕、奇石，手中有多工厂、公司，会员，瘪三什么不行，嘴功不错，加上胡四妹从中引见帮腔，吹热老总的心。于是两位老总便出来旅游散心，随便考核此项是否真有商机，瘪三早把头梳个光光，还擦了点鞋油，昔日又黄又软的头发黑又亮。客人一来，瘪三立即将她们请到一家茶馆喝茶，然后吃饭，吃完饭，瘪三又把他们统统带到门市上观看，余总看中了一只一米高的飞鹰问：“你这只鹰价位如何？”
“这只鹰好，鹏程万里，正向征着你们公司的前程，10000元一只。”唷，这么贵，没谱嗦，六一心下一惊，忙补一句：“这根雕是金丝楠木做的，千年不坏，质地好。”余总又看了一眼，转观奇石走了，花木兰则喜欢上一个木雕罗汉，这是老黄的拿手，此罗汉是用废法国梧桐树杆树枝，依树干形而雕，往往几刀，一个活脱脱、笑脸可掬的胖罗汉，挤眉弄眼，出现了，惟妙惟肖，一问价，瘪三不开腔，因不是他的，老黄为人随和，当初也没说定价，只说你们都是内行，随行就市，看着卖。此刻有买主，当然不放，六一见她拿的是一个20cm的胖和尚，便说这个80元，花木兰放下又拿另一个大将军、程咬金的根木雕，这个程咬金横眉竖眼，开口大叫，挺胸凸肚，双手下垂，提着双锤锤，形神兼备，高近1m，花木兰张口就说：“这个我要”。说完递上80元，六一马上明白她的企图：“对不起，这个程咬金价是1000元”。“你刚才不是说每个80元么？咋说高就高，你们还想不想做此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