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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绰云生变遇故人

秋风起,烟尘飞扬,一场看似喜庆的气派迁宫,随着浮光扬尘,兀自蔓延成环绕在凤羽心头的片片愁绪。

轿窗旁,锦帘轻掀,窗脚下几处玲珑窗格,不偏不倚地罩在洛无双紧蹙成链的一双秀眉上。

车轿中,凤羽端坐凝眉,兀自沉思。

“蕊儿,怎么了?”

凤羽凝眉抬眸,定定望着洛无双的双眼,一出声却是一番哽咽:“双儿,我害怕。”

洛无双见状,急忙将她揽入怀中。

“别怕,蕊儿,有我在。我定会想方设法,与你一同和那凌睿王周旋。”

凤羽含泪合眸,微微摇头:“我不是怕他。”

洛无双一怔,思前想后了片刻,惶惶问道:“蕊儿可是怕那……绰云宫?”

凤羽垂泪躬身,兀自将脑袋埋在膝上,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一番颤抖。

洛无双会意,一时间泪眼婆娑:“蕊儿,你别怕。那绰云宫虽是在将门凤府之上新建落座,可到底是派人做足了法事,想来那一夜之间,火焚丧命的数千冤魂,早已安然而去,你不必害怕。”

凤羽闻声,心头又是一阵剧痛,往昔生活在将门凤府的幕幕场景,一下涌入了脑海,却在刹那间,又幻化出一片惨绝人寰的火焚哀号,和父将含恨而亡的悲情决绝。

“若大婚那夜,我未曾出府,这一切的一切,可否会有不同的结局?”

车马顿足,鼓乐声歇。

凤羽一脸悲伤地从车轿内走了出来。

面前,一座气宇非凡的宫所,赫然在目,凤羽的脑海里顷刻间浮现出往昔凤府的气派奢华。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眼前的豪华越是壮阔,内心的悲伤便愈发汹涌。

凤羽双腿无力,踉跄而行,下一刻不待洛无双上前扶持,便跌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身后的一众仆婢见此状,登时凝眉相顾,低声议论了起来。

“倒霉,原以为争着抢着跟了她,定能享福,不承想,这才进宫几日,便被皇上给生生赶了出来。”

“是啊,真是晦气。原以为她凭借灵山圣女的身份,定然能够一夕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谁知道,她竟是祸乱后宫的罪魁祸首,得罪了太后娘娘不说,连皇上都不愿正眼瞧她。”

“我看她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们难道没听说吗?那日里她明目张胆地和凌睿王冷宫通奸,被凰贵妃的婢女当场撞见。若不是凰贵妃仁慈,替她求情,恐怕她早就没命了。如今皇上为了天家颜面,打着移宫的幌子将她赶了出来。要我说,这绰云宫她定然也住不长,不定哪天又要被皇上给赶出来。”

“她还真是寡廉鲜耻。只可惜我们命苦,还要被派来伺候她。我要是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就是,就是。这么恬不知耻地苟且偷生……”

洛无双听得真切,一时间怒火中烧,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住口!圣女娘娘便是出了皇宫,也还是圣上亲封的南川圣女。主子面前,你们竟敢这般造次?”

那些婢女闻言,甚是不屑地瞥她一眼,其中一个年长的婢女,更是嚣张地叫骂道:“狗仗人势的下贱坯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与凌睿王那点龌龊事。端的不过是被人用烂的破鞋,还要上赶着唱什么清高,我呸!”

洛无双听她指桑骂槐,霎时红了眼:“你住嘴。我洛无双虽出身卑微,却不曾像你这般下贱到骨子里。你们好歹伺候过宫里人,怎能这般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下贱?哼,你一个出身青楼的贱货,竟然敢骂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言罢,径直上前,一把揪住了洛无双的头发,飞掌便是两个恶狠狠的耳光。

洛无双痛怒交加,此刻全然顾不得面子,大叫一声,猛然挣脱那婢女的手,下一刻,径直按住那婢女的头,拼尽全力将她狠狠撞向正门口的石柱上。

“贱货,你敢还手?看我不掐死你。”

那婢女一头撞在那柱子上,痛得高声大叫:“姐妹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打死这个贱货。”

话音刚落,那些个奴颜媚骨的势利婢女,便齐齐奔向洛无双,不由分说一番围殴。

“啊……”洛无双大叫一声,猛然间拿出袖中匕首。

那年长的宫女见状,登时谄笑摆手,步步后退:“双儿妹妹,别激动,咱们姐妹们不就动动嘴皮子,你可千万别当真。”

“你若再敢胡说,我割了你的舌头。”

“不敢,不敢。”那年长宫女嘴里唯唯诺诺,眼角却飞速地朝着身旁的婢女一番示意,只见片刻之间,两名婢子一前一后,径直朝着洛无双夹击而去。

洛无双一个不留神,手中的匕首被那年长的宫女夺去。

“哼,想跟我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洛无双被一群婢女束缚住手脚,狠狠地贴面按在地上,虽是用尽了周身气力,却依然摆脱不了众人的围攻,只好任由那年长的宫女,一边手持匕首,一边狠狠踩在自己的脸上,声声狂妄地叫骂。

“姐妹们,给我打,狠狠地打。看她还敢跟我们叫板。”

众人闻言,登时飞腿乱拳地朝着洛无双狠狠打去。

“住手。”凤羽怒喝一声,怒然起身。洛无双被打得满面青紫,但见凤羽疾步而来,顿时担忧地喊道:“娘娘,你别理会这帮狗奴才,快进宫里去。”

凤羽听她声声关切响在耳侧,双眸之中顷刻间生出一番狠辣,下一刻,袖风一动,一支粗大的银针登时捏在了手中,不动声色地走向那手持匕首的大龄宫女。

那大龄宫女不得已谄笑一声,一下将那匕首扔在脚下,旋即躬身施礼,正要言不由衷地奉承,但见凤羽陡然间咬牙切齿,一下将手中的银针狠狠插入那婢女的头顶。那宫女话未说完,便应声倒地,不过须臾,便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众人见状心惊,不需片刻便齐齐为凤羽让出一条道。原本立在身后,袖手旁观的一众男仆,见此状,一时间跪地叩首,齐声山呼:“娘娘息怒。”

凤羽扶起血染乌发的洛无双,一脸威严地凛然而立。

“日后这绰云宫,但凡有本圣女一日,洛无双便礼同尊主。若是有谁再敢造次,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

孤灯摇曳,双影绰绰。

绰云宫,玲珑居。

见洛无双一身狼狈,一直静然立在浴桶旁的凤羽,一时间心疼落泪,悄然躬身将手中的药纱轻轻浣湿,小心翼翼地敷上洛无双面上的伤口。

“双儿,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不,蕊儿,是我……是我连累了你……我……”洛无双垂泪涟涟,“当初在宫里你救我一命,我洛无双这辈子感念在心。原本想着,凭借自己的绵薄之力,助娘娘深宫谋略,报仇雪恨。可眼下,唉……蕊儿还是让我走吧。”

“谁说我出了宫,便不能报仇?我之所以出宫,就是为了更好地报仇。”

凤羽轻叹起身:“凤凰对我的身份已经起疑,不然不会用琼玉百花酿来试探我;那凌睿王虽然惜命受制于我,可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翻身报复的机会。你当真看不出?谪仙楼的请赐姻缘,不过是他想要化被动为主动的幌子。眼下这般情景,我若还留在宫里,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凤凰和凌睿王双双联手,与我对敌。”

洛无双凝眉颔首:“如此说来,蕊儿自请出宫,只是为了分散他二人的注意力,也好再布筹谋?”

凤羽环眸将那玲珑居周遭上下一番打量:“也不尽然,这将门凤府原本便与我的复仇计划息息相关。只是眼下这凤府,已然面目全非。蕊儿心内忐忑,当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如期实施我的计划。”

“蕊儿,你若果真不嫌弃我的出身,我……”

“是谁说过,刀山火海,自不瞬目皱眉,与我沐风沥雨,万死不辞?”

四掌紧握,两心笃定。

“双儿,我问你,你水下功夫如何?”

……

“王爷息怒,王爷恕罪,不是奴才大胆,实在是圣女娘娘早就发下话来,说是这绰云宫谁进来都行,就是……就是不许王爷您……踏进这门槛半步,如若不然,定然将我等问罪。”

凌睿王狎戏之词信口而来:“你这奴才当真愚钝,难道你当真没听过,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恩爱。圣女娘娘正话反说,这是变着法跟本王调情示爱呢。”

话音刚落,一脚上前,径直踢开了玲珑居的房门。

“哟,主仆同浴?看来本王的爱妃,当真是将这洛无双宠上了天。”

凌睿王一番揶揄,飞步上前,一把抓紧洛无双的手,眸含狎戏地说道:“眼下看来,爱妃还在气头上,不如今夜就让你这个荣宠绰云宫的第一婢子来代为侍寝,如何?”

“你……”洛无双闻言激愤,正要奋力挣脱凌睿王的手,但见凌睿王大手一扬,径直将她狠狠地推向不远处的床榻。

“双儿……”凤羽疾行上前,正要扶起洛无双,孰料凌睿王转瞬之间,早已飞步移身,抢先一步到了床榻边,不由分说将洛无双压在了自己身下。

凤羽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径直拔出腰间匕首,一把插入凌睿王的后心。

鲜血四溅之际,洛无双惊慌起身,满脸屈辱地含泪悲声,不由分说朝着玲珑居门外跑去。

“王爷,娘娘……”

门口闻声而来的婢子见此番惊心动魄,径直慌了神,转瞬间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都跪在这干什么?没看见王妃正跟本王打情骂俏呢?给本王滚出去,若是有谁大胆,败了王妃的调情之兴,本王要你们好看!”

那一众仆婢闻声,莫不胆战心惊,正要起身退后,忽听凤羽威面寒声,怒然一句高声大喝:“不许走。我现在命令你们,把这个畜生给我赶出……”

凤羽话未说完,忽觉身背之上一阵重压,心中登时一惊,本能地转身,孰料,方一回首,满身腥血的凌睿王,便不由分说地扑面压来。

下一刻,水花飞溅,染血而狂,一身玲珑曼妙的凤羽,尚未来得及回过神,整个身躯已然被霸气张狂的凌睿王,死死压在了偌大的浴桶中……

“爱妃好大的火气,不如现下就让本王来给你败败火,如何?”

凌睿王撑身含笑,两腿紧紧夹住凤羽的腰身,凤羽挣扎不脱,登时急红了眼,再次扬起手中匕首,正要朝凌睿王飞插而下,却见那凌睿王略一瞬目,看似不经意地略一扬手,下一刻,只听当啷一声脆响,那染血的匕首已然应声坠地,而凤羽的手臂,也在刹那间被凌睿王一把抓住,稳稳扣在了浴桶边上。

“爱妃真是令本王爱不释手。如此花样翻新的调情戏爱,当真让本王欲罢不能。”

凤羽怒然扭头,对着门口的一众仆婢威声命令道:“都瞎了眼吗?还不快把这畜生赶出去。”

“唉,这就是爱妃的不是了。你我夫妻戏爱调情,怎么能让这些个下人旁观呢?”言罢,凌睿王大手一挥,“下去。”

一众仆婢胆战心惊,忙不迭地鱼贯退出。

“这下好了,他们都走了,爱妃也用不着端着了。”

凌睿王戏言而笑,垂首正要附上凤羽白皙细嫩的脖颈,凤羽冷笑一声,决然合眸,任由心欲偾张的凌睿王覆面而来。

“爱妃怎么不反抗了?这样,可就不好玩了。”

凤羽冷笑一声,幽幽睁开了双眼:“凌睿王,你死到临头却不自知,当真是苍天有眼。”

凌睿王闻声垂眸,细细凝眸将环绕两人周身的水一番打量。只见那鲜血入水荡漾,不需片刻,便陡然变了颜色,原本该是入目惊心的朱红,可而今一眼望去,四下竟是一片神秘的淡紫。

“怎么,莫不是爱妃在这水里下了毒,想要与本王同归于尽?”

“哼,我怕脏了自己的手。”凤羽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凌睿王心有余悸地缓缓起身,凤羽见他分神环视四下,登时运足气力,瞬间飞腿,一脚踢在了凌睿王的胯下。

凌睿王吃痛躬身之际,凤羽已然翻身出水,径直立在了浴桶外。

“爱妃脚下功夫……当真不错……莫非这一脚……便是爱妃口中所言……所言的死到临头……”

凤羽鄙夷道:“阆邪轩,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些用处,但你若再敢对我和双儿有半分不敬,便是那海上花毒要不了你的命,我也定然会再寻良机,取你狗命。”

凌睿王躬身攀爬着浴桶边缘,忍痛出水:“如此本王就明白了,莫非本王情不自禁之时,这体内的海上花毒,便开始兴风作浪了?”

“阆邪轩,你若是想靠这三个月的契约姻缘来筹谋什么诡计,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若肯乖乖听命于我,我尚且可以容你多活几日。”

“爱妃驯夫有道,本王荣幸之至,日后定当唯爱妃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凤羽不理他的无聊,一下将药膏丢在他的怀里。

“想活命,自己擦。”

言罢抬步起身,凌睿王却猛然匍匐上前,一把抱住凤羽的双腿,声声哀求道:“爱妃息怒!”

“你松开。”

“我不。”

“好,那你就等死吧。”

说完,愤然蹲身,探手就要伸向凌睿王身侧的膏药。

孰料,凌睿王眼疾手快,不等凤羽指尖碰触到那膏药,已然飞袖生风,径直将那膏药掀至胯下。

“你……”凤羽正要愤声相骂,却见凌睿王陡然用力,顷刻间径直将凤羽拉倒。

凤羽晃身而坐,凌睿王却早已借机上前,一把环住了凤羽的腰。

“爱妃,你来给本王擦。”

“你做梦。”

“我做梦也想着能如此这般跟你亲近。”

“松手,你不要脸,我还要。”

“命都快没了,要脸做什么。”

“你……”

“我不要脸,我就要你。”

“恶心。”

“我只恶心你。”

“无耻。”

“就算爱妃老掉了牙,成了‘无齿之徒’,本王还是只想恶心你一个。”

“你去死。”

“我至死不渝。”

“你……”

凤羽气结,正要奋力掰开他紧缠在腰间的手,但见怀中的凌睿王顷刻间没了声响。再一垂眸,只见先前满口戏言的凌睿王此刻已然昏沉欲死,凤羽眼见他分分钟精神萎靡,不由得心急,径直探手伸向他的胯下。

却不料,一个不小心,碰触到了他那胯间之物,下一刻,径直缩手而回。

“爱妃,你好坏,趁人不备,偷袭人家。”

凌睿王色相不改,凤羽却在顷刻间羞愤得满脸通红。

“想死,我不拦着。你松开我。”

凌睿王闻言,愈发将她缠得紧。只是一只手却悄然自身下摸出那药膏,颤颤巍巍递给凤羽。

“我不松,上穷碧落下黄泉,打死我,我也不松手。”

凤羽听得真切,牙齿恨得吱嘎作响。

仇人在怀,声声戏辱,无奈她却不能一刀快意,取他性命。

那几欲昏迷的凌睿王,一把握紧她的手,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可真是我的不幸和耻辱。”

凤羽奋力掰着他的手,却不料,凌睿王虽是昏迷,掌中劲道却依然坚实。

“我不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生,本王要定了你。”

凤羽凛然无语,忽听门外陡然传来一声疾呼。

“圣女娘娘,不好了……双儿姑娘她……她投井自尽了。”

金风送爽,凉露惊秋。

“蕊儿,你怎么知道那水井之中有宝匣?”

洛无双语出一言,却让凤羽的思绪不经意间飞回了往昔。

那一年,她才六岁,一日夜里,家中突然来了一名乞丐盗贼,眼见得行盗不成,惊慌失措的少年一头扎进了凤羽的书房。当得知那飞贼是因没钱替病死街头的母亲下葬,不得已才夜盗将军府时,小小的凤羽顿时生出济世救人的慈悲心。

当着父将和将军府全体上下的面,凤羽一口承认,乞丐盗贼是自己的朋友,两人里应外合暗夜行盗,不过是想要典当财物,为街头无辜的乞丐求医活命。

只是凤羽万万没想到,那乞丐盗贼身患流疫,凤羽虽然竭尽全力想保住他的性命,可终究没能抵得过凤麟的一句国法家规。就这样,满心慈悲的凤羽眼睁睁地看着那丐童被活活烧死在自己面前。

痛怒交加的凤羽,一气之下,将父将最为在意的,已故娘亲的梳妆匣,偷偷地丢在了凤府的千年古井之中,妄图以此来宣泄心中的不忿和悲伤。

凤羽凝眉沉思着往事,洛无双面上的疑惑愈发堆积。

“双儿,你若信我,便别再追问。终有一日,我会把自己和凤府的渊源,全部告知与你,只是,却不是眼下的时机。”

洛无双颔首,凤羽却在瞬间皱了眉头:“梳妆匣中当真只有这一本《金刚经》?”

洛无双点头,可转念又是一头雾水。

“蕊儿,你要这不腐经书做什么?”

话一出口,心思却在瞬间斗转,洛无双不由得压低声音忐忑道:“莫非,这便是那传说中凤家的传世之宝?”

凤羽凝眉:“我看不像,这两日里,我打着为你医病的幌子,闷在这青宓阁里苦苦参详了两日的经卷,却丝毫没有看出半分异常。这无非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佛书,虽然偶有几处错译成文,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玄机。”

洛无双接过《金刚经》细细凝眸翻看了几页,心中一番思量之后,疑声问道:“难道说,蹊跷不在这经书的内容?”

凤羽闻声沉吟,下一刻豁然开朗,与那洛无双,将那经书的封面内页一番摩挲。

“蕊儿,这封面有夹层。”

洛无双惊声,凤羽顿时兴奋,待两人小心翼翼打开那封面的夹层,一方薄如蝉翼的素纱,登时缓缓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凤羽眸含欣喜,迅速将那素纱在案子上铺开,洛无双好奇地探首上前,待看清那素纱之上的内容,两人不禁齐齐惊诧。

“蕊儿,这……这素纱上的画像……不是……不是你吗?”

凤羽惊眸之中满是疑惑,正要将那素纱细细端详,忽听门外陡然传来凌睿王慵懒恼人的催促声:“我说王妃,这洛无双还能不能活了?若是没救了,你好歹知会为夫一声,为夫也好差人去买口上好的棺材来。”

洛无双心惊后退,凤羽飞速将素纱揣入袖中,待那素纱方一入袖,只听青宓阁的房门砰的一声被凌睿王一脚踹开。

凌睿王大步上前,不请自坐在桌案旁。

“洛无双,你可真是命大,那么深的古井,也没淹死你。”

凤羽见他厚颜无耻地自斟了一杯清茶,顿时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正要递向唇边的素玉白瓷杯夺过,砰的一声狠狠蹲在案上。

凌睿王丝毫不理会凤羽的愤恨:“没死正好,也该好好查查了。来人!给我搜!”

一众侍卫应声而入,凤羽凝眉怒声:“大胆!”

领头的侍卫面不改色,垂首应声:“不管何时何地,属下只听令睿王一人。”

凤羽疑声质问:“你们不是太后赐给绰云宫的人?”

凌睿王趁着凤羽分神,一把将那茶杯抢过,旋即仰头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

“忘了告诉爱妃,从今以后,这绰云宫的安危,全交给我睿王府的侍卫即可。”

凤羽瞪他一眼:“阆邪轩,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凌睿王闻言,顿时面生暖笑:“等为夫替你查过了这洛无双,日后咱们家中大大小小的一切事务,定然全凭爱妃一人做主。”

言罢,不待凤羽回话,径直摆手示意,身侧的一众侍卫见状,登时颜面沉着地在青宓阁里四下搜查了起来。

凌睿王见凤羽一脸气愤地端坐对面,登时受宠若惊般起身,甚是虔诚地为凤羽斟了一杯茶:“今日乃为夫正式入住绰云宫的第一天,承蒙爱妃不弃,赏脸同席,为夫这就给爱妃奉茶。”

凤羽接过茶盏:“好,我可以忍你三个月。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若做不到,便立刻滚。”

“爱妃直说无妨,为夫洗耳恭听。”

“第一,你可以住在这绰云宫,堂而皇之地实施你那什么洗心革面的计划。但你必须保证,你和你的这些狗奴才,必要安分守己,若是敢有半分越矩失礼之处,不管什么圣旨口谕,本圣女照杀不误。”

“那是自然。爱妃尽管放心,绰云宫有为夫坐镇,一切牛鬼蛇神都闻之丧胆,哪里还敢在爱妃面前造次。”

“第二,本圣女请旨出宫,乃为了替圣上天家抚慰苍生,是以不日就要在这绰云宫里悬壶济世,开诊施药,你若真有改邪归正的诚心,这医药苍生一事的所有资费,本圣女都要你全权负责。”

“小事一桩,爱妃有所不知,本王此生最爱美女、金银两种玩物。如今得遇爱妃红颜,这两番俗物,自然应该舍去。如今爱妃既有所需,当真是为夫的荣幸。”

“第三,你既铁了心,厚了脸皮要住在我这绰云宫,想来你那睿王旧府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我要你即刻腾出旧府,留作祠堂收容之所。”

“爱妃喜欢,尽管征去用便是。莫说在范阳,我那贤侄圣上和皇嫂已然命人为本王,哦,不,是为爱妃和本王,重建豪华宫邸,便是没有建宫一事,爱妃若是想要了这睿王旧府,本王也定然拱手相送。”

凌睿王甚是欣喜地再次提起茶壶,小心翼翼地为凤羽斟满了茶。

“但不知爱妃夫人可还有别的什么条件?”

“有。”凤羽懒得与他虚与委蛇,又是一声干脆。

“爽快,本王就喜欢爱妃的这般豪爽。爱妃直言无妨,只要是本王能做到的,本王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羽冷眸微转,径直盯上凌睿王满面春风的笑脸:“你若想得到我的心,便先把命交给我,日后处处唯我是从,事事听命于我,再不许生半分忤逆之心,行分毫反抗之举。”

凌睿王闻言一怔,凤羽冷笑一声,悠悠起身,径直对上他的双眸,挑衅道:“怎么,你怕了?”

“笑话!本王只是不承想,爱妃对我的器重,要远远超过我的想象。爱妃,或许连你自己都不自知,我阆邪轩在你心中的分量,已然不知不觉中加重到你自己都无法想象了。”

“你用不着自作多情!”

“既如此,那爱妃敢不敢与本王打个赌?”

凤羽不屑转首,凌睿王却顷刻间移形换步,逼近凤羽,不由分说抓起凤羽的手,径直按在自己的胸口:“我打赌,终有一日,你会爱上我。”

凤羽冷笑一声,摔杯碎盏,正要夺门而出,忽听绰云宫门口陡然传来全德正尖细的通传声。

“凌睿王接旨。”

……

震元帝三年,南川国于中秋佳节时分,突现天灾震壑。

帝都天华城受损极重,时有宫苑楼阁旦夕之间倾毁。震灾过后,苍生罹难,疾疫横生。震元帝朝堂拨乱,数名朝臣顶戴齐削,共出朝野。几日后,皇胄王叔凌睿王亲率重兵,抄家产充国库,以“奉天道,肃朝野”之名,横行帝都,好不嚣张……

早朝退,百官散。

“睿王,今日这场戏,你演得当真不错。”景太后手持念珠,含笑而语,“只是,本宫心中疑惑,你口中所言的半数家产,究竟是多少?”

阆邪轩怔声:“皇嫂,你还真要我的钱啊?我可不答应。我还要留着这些本钱娶媳妇过日子呢。”

景太后淡然一笑:“你娶媳妇的本钱,皇嫂自然不敢抢了来。但是,你父亲临终前亲自托付给你的东海夜明珠,西山玉翡翠,仙人醉月瓮,玉净观音指,你姑且拿来,让皇嫂替你暂行保管,如何?”

凌睿王苦笑一声:“皇嫂当真打得好算盘。这四样宝贝,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不说别的,就说那西山玉翡翠,都能买下整个西戎国了。还是不劳皇嫂费心,让轩儿自己留着吧。更何况,我还指着用这四件宝贝博那圣女一笑,也好顺顺利利娶她过门。”

“她若是因这四件珍宝,便嫁与你,便当真配不上圣女之名。”景太后起身踱步之际,心思暗谋,旋即佯怒一声,叹声骂道,“天煞的混世魔王,你既这般心疼这四件宝贝,皇嫂若是执意抢来,岂不是要生生坏了你我的叔嫂情谊?这样吧,这四宝仍由你来保管,但端的是不能留在这天华城了。你若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且速速把这四件宝贝运到你那范阳的新宫里,暗地里命人死死看护好了。”

“谢过皇嫂。”

凌睿王大笑一声,张狂而去。

震元帝阆渊听得真切,一时间凝了眉:“母后缘何如此?”

景太后顿足挺身,眸光悠悠地看着阆邪轩的身影越走越远:“他这般心性,你若明抢,少不得会让他狗急跳墙。若是他魔性一起,毁了这四宝,岂不可惜?”

“母后的意思?”阆渊正要追问,忽听多罗嬷嬷肃声嘱咐道:“皇上,此去范阳,山高路远,依老奴看,还是多派些人手保护睿王爷和那惊世四宝,以免不测。”

……

时近傍晚,绰云宫门里门外却依然人声鼎沸,前来看病的人,依旧如走马灯般络绎不绝。

洛无双满头大汗地招呼着前来看病的人,不经意间侧目转身,却发现宫门口街角处,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总是探头探脑地将门口那一心问诊医病的凤羽打量。

“蕊儿,你看那乞丐,我观察了他好几天,他好像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你。”

凤羽抹了一把汗,旋即凝眸望去。那乞丐一见凤羽看向自己,急忙收起面前的破碗,正要转身离去,忽然间身后陡然传来一阵狂烈的狗吠声。

凤羽凝眉相望,但见片刻之际,一只硕大的黑毛犬,不知从何处飞奔而来,径直朝着那乞丐飞扑过去。

“小心。”凤羽不由自主地惊声提醒,下一刻,但见那乞丐已然和那庞然黑犬战作一团。

那黑犬尖齿利牙,甚是凶狠,不过须臾,便将那乞丐压倒在身下,径直咆哮着咬向他的颈部。

凤羽看得心惊肉跳,一时间紧张不已,见门口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根硕大的木棒,想也不想,一把抄起那木棒,朝着黑犬飞奔而去。

凤羽当头一棒,狠狠打在那恶犬的脑袋上,恶犬狂吠一声,怒然转头,狠狠看向凤羽。恶犬身下的乞丐一见此状,登时用尽气力,一把将那恶犬甩开,随即一个鲤鱼打挺,噌的一下起身,下一刻,挺身护在了凤羽身前。

“蕊儿,快走。”落无双见得眼前的惊心场景,不由分说,一把拽住凤羽的手,就要向绰云宫里走。

“一起走。”凤羽一手持着粗大的木棒,一手不由分说地紧紧抓住那乞丐的袖子,“快到宫里避一避这恶犬。”

那蓬头垢面的乞丐见凤羽一脸真诚地紧紧抓着自己脏兮兮的袖子,一时间双眸之中满是惊讶,不由得再次将凤羽周身上下一番打量。

“快走啊,还愣着干什么。”洛无双急得跳脚,正要奋力上前去拉那乞丐,忽然间眼角的余光一斜,不由得一惊。

“小心!”

一声疾呼刚过,那乞丐顿觉小腿腹部猛然间传来一阵剧痛。

再一垂眸,但见方才的恶犬,此时正狠狠地咬着乞丐的腿腹。小乞丐痛呼一声,旋即飞起一拳,狠狠地将那恶犬打至一旁。

凤羽眼见那乞丐的小腿处血流如注,一时间暗叫不好。

“双儿,快扶他进去。”

洛无双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此时听到凤羽一声吩咐,急忙上前,一把搀扶起那乞丐。但见凤羽手持木棒,一身凛然地跟在身后,急忙出声劝道:“蕊儿,你先进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啰唆。人命关天,你快去给这乞丐止血,不用管我。”

“可是蕊儿……”

“还不快去。”

洛无双眼见得凤羽一脸坚定,再看看那恶犬方才受了乞丐搏命一拳,已然七窍出血,此刻虽然依旧一副穷追不舍地咆哮,但碎步挪移之际,身体已然踉跄不稳。是以才咬了咬牙,奋力撑起那乞丐径直朝绰云宫快步而去。

孰料,那恶犬一见那乞丐拖血而行,一时间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再次怒声狂吠着咆哮而起,径直朝着洛无双和那乞丐扑去。

凤羽眼疾手快,飞步上前,拼尽周身气力,举起手中的木棒,狠狠地朝那恶犬敲去。

恶犬吃痛,坠地狂吠,凤羽也在刹那间踉跄退步,急急后退,只是手中的木棒却在杵地而行的一刹那,嘎吱一声脆响,径直断成了两截。

那恶犬一见木棒断裂,狂吠一声,再次挣扎着一跃而起,朝着凤羽扑去。

凤羽一惊,不由得踉跄退步,却不料慌张之际,一脚踩在了一块光滑的石头上,下一刻,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手中仅剩的半截木棒,也在慌乱之际,骨碌骨碌滑向远处。

眼见那恶犬龇牙咧嘴迎面扑来,凤羽本能地闭目扭头,举起胳膊挡在了面前。

“蕊儿。”

不远处,愣在绰云宫门口的洛无双惊呼声方歇,凤羽只觉得一股腥血如潮似水扑面而洒。下一刻,尚未来得及回过神,腰间自是一紧,整个人刹那间凌空而起。

“哪个不要命的畜生,胆敢在本王的宫府门口纵狗行凶?当真是活腻了。”

凌睿王义愤之声响在耳侧,凤羽顿时瞪大了双眼,这才发觉,此时此刻,自己正被凌睿王揽腰贴胸,紧紧抱在身前,悬空飞转。

“没吓着你吧,爱妃。”

方一坠地,凌睿王便眸含关切地沉声询问。凤羽定了定神,一把将他推开,大步流星地朝着绰云宫急急走去。

“双儿,拿止血药。”

洛无双惊讶而立,瞠目结舌地望着那被一把弯刀死死定在墙上的血淋淋的恶犬,此刻听得凤羽一声疾唤,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凤羽也不顿足,一把拉她进了宫门。

凌睿王扬唇一笑,负手转身,朝着那气断身亡的恶犬走去,凝眸细细端详一番。

片刻之后,但见他眸中一紧,旋即缓缓伸手,自那恶犬的头顶处一番摸索。

须臾,一根细长的银针,赫然出现在了凌睿王的面前。

“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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