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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万岁明光墨月郞

凤羽冷笑一声:“莫说现下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便是没有嫁人,怕是也高攀不上东楚皇贵。”

“你已经成亲了?”紫莹闻言,刹那间变了脸色,“如此说来,洛为了你,不惜放弃太子尊宠,辞楚投川,眼下,又这般固执地因你执意破盟驱蛊,岂不是生生断了自己的活路?”

凤羽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思量了片刻,旋即凝眉问道:“敢问昭仪,这血心白首蛊究竟有什么毒害?璃洛执意要驱蛊破盟,难道……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儿女情长?”

紫莹缓缓抬眸,悲声道:“血心白首蛊,有抑人情爱之功。但凡种下此蛊的一双人,必须一生忠贞于彼此,不可再对第三人生任何男女情爱。若违盟移情,别恋他人,便会受到体内蛊虫的惩罚,轻者五脏六腑重伤皆损,重者朝夕断命亡魂。”

凤羽听得真切,不觉冷笑:“素来有云,强扭的瓜不甜,难道高高在上的东楚巫尊竟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紫莹悲叹一声:“你果然聪明,怪不得璃洛会看上你。”

凤羽瞬目一笑:“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真真佩服那巫尊,既能打着神兽的名义,堂而皇之地用白首蛊来掩盖政治联姻的本质,想来若不是心怀叵测,也定然是对这东楚皇室有所图谋?紫莹昭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和那巫尊的关系,定然非同寻常吧。”

紫莹微微点头:“巫尊是紫莹的义父。事已至此,我想不用紫莹多言,你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凤羽凝眉聚神,肃声问道:“如此说来,璃洛执意破盟驱蛊,是要摆脱巫尊的控制?”

紫莹跪步前行:“我虽然期冀与他白首到老,却不想我与他的爱情掺杂着肮脏的阴谋。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你。我虽然不愿他爱上你,可终究不忍看着他去死,强行驱蛊破盟太过危险。他若真想与你厮守白头,我紫莹愿对天起誓,日后一定想办法让义父替他安然解蛊,好成全你二人的姻缘。可现在无论如何,你也要替我保住洛的性命。”

凤羽凝眉:“你若真有此心,为何不自己去说?”

紫莹垂泪悲声:“洛……他信不过我,我想现在,他也只信得过你。”

凤羽垂首思量,尚未言语,忽见那盲妪手持铜杖,一脸冷漠地从西厢房内走了出来。

紫莹飞步上前:“夫人,洛他……”

那老妪自不出声,顿足停在了凤羽身侧,唇角却在顷刻间溢出汩汩殷红。

紫莹一见此状,满是泪痕的面容上,顷刻间没了血色。

“不,我不相信,我不信,洛……洛就这么走了……我不相信。”

凤羽正要搀扶那老妪,那老妪却猛然间扭头,径直将一双盲目死死盯着凤羽的脸,恶狠狠地说道:“现在你高兴了。你亲眼目睹了老身重蹈覆辙,是不是很开心?”

凤羽顿足之际,紫莹已然飞步跨进了西厢房。

“老夫人,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不知你为何对我有这般敌意?”凤羽试探地问道。

“哼,不用装了。”那老妪猛然间用力,砰的一声将铜杖狠狠杵地,“纵是你换了皮相,你这声音也断然骗不过我的耳朵。”

凤羽不解,兀自定神略一思量,旋即悠悠道:“老夫人,蕊儿至今,不过二十芳华,又怎么会是老夫人要找的故人?”

凤羽话音刚落,那老妪便陡然间上前,一把抓住了凤羽的手腕。

片刻之后,那老妪面容之上顷刻间浮现片片疑云,不由自主地惊声呢喃道:“怎么回事?你体内有那莺声蛊,可年龄却……难道,难道说,你是她的后人?”

凤羽兀自思量之际,那老妪却陡然间冷声质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的双亲又是谁?”

“我是震元帝钦封的南川圣女,名唤蕊儿,来自海外灵山,自小被家师收养,二十年来从未见过亲生父母的容颜,是以不知父母姓名。”

“你说谎。”

铜杖老妪瞪大一双盲目,逼近凤羽的脸。

“莺声蛊既然在你体内,你若非她至亲之人,也定是与她关系密切。说,那贱人藏在哪儿?”

“什么莺声蛊……蕊儿……不知夫人……在说什……”

“好。你不说,我便赏你一死。”

一番唇枪舌剑,凤羽已然被那老妪掐得满面青紫,不由得奋力求生,一番挣扎。却不见怀中暗藏的锦帕,不经意间飘落。

那老妪愤然扬手,想要将凤羽一掌毙命,却在那锦帕悬空飘摇的瞬间,双耳灵动,下一刻她踱步飞身,一把将那锦帕握在手中。

凤羽踉跄退步,一番急促地喘咳。

那老妪双目瞪大如铃,满面阴冷地将手指在那锦帕上顺着那画像的行笔一番游移。

凤羽回过神,但见那怀中锦帕被那老妪紧握,不由得一惊,正要抬步上前夺回锦帕,但见那老妪猛然间扭头,恶狠狠地说道:“你还说跟她没关系,这天蚕冰玉绸帕,是那贱人平素最喜欢的物件。你若跟她毫无瓜葛,这帕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凤羽闻言,登时缩手,心思斗转之际,缓步上前,试探地问道:“这手帕原本并非我所有。难道说这帕子的主人便是老夫人要找的人?”

老妪闻声凝眉:“不是你的?好,那你且说说这帕子的主人究竟是谁?”

凤羽心头一痛:“不敢欺瞒老夫人,这帕子确实是在蕊儿的绰云宫找到,但并非蕊儿所有。只因绰云宫是在前护国左将凤将府邸的遗址之上翻新而建,是以蕊儿揣测,这帕子或许是凤将女眷的遗物,也尚未可知。”

“护国左将?”鸾奕涵冷声重复着凤羽的话,眉宇之间顷刻聚丘成山,“凤麟?!”

“凤麟的妻子是谁?叫什么名字。”鸾奕涵一把抓住凤羽的前襟,急切地问道,“那贱人,可是叫君蝶衣?”

“听闻将军夫人确实姓君,但好像不是叫蝶衣,而是叫君忘尘。”凤羽借故虚与委蛇,“难道凤夫人便是您老要找的人?”

“君忘尘,君忘尘?哈哈哈哈,君蝶衣,你以为你改了名字就能把你的罪孽一笔勾销?我说过,便是天涯海角,就是化成灰,我也要找你报仇。”

鸾奕涵陡然间仰天大笑,凤羽闻声不觉周身寒意涔涔。

凤羽正要追问鸾奕涵与娘亲的渊源,却不料那鸾奕涵陡然间垂首,再次恶狠狠地将一双盲目死死盯上她的面容。

“你不是什么灵山圣女,你是那贱人的女儿。”

凤羽听闻此声,心中登时一阵紧张,嘴上却是一番不慌不忙的争辩:“蕊儿自己都不知父母是谁,若老夫人能证明蕊儿的出身,蕊儿感激不尽。只是,听闻凤夫人此生只生有一女,但这女子在凤将兵变之日,已然命丧黄泉。”

鸾奕涵诡异一笑:“你少跟老身装糊涂。就凭你体内的莺声蛊,我就可以断定,你必然是那贱人的女儿。”

“莺声蛊?”凤羽诧异,自己体内竟然有蛊毒?是洱云岛易容活命之时,那云谷神医刻意为之,还是自出生便带着蛊?若是前者,那洱云岛的一切邂逅,莫不都是一番精心布置的阴谋?若是后者,为何父将从未对自己提起?

“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这莺声蛊原本是君蝶衣这贱人的护命蛊,只要她玉女之身不破,此蛊便会一生休眠,永不祸害于她,只可惜这贱人到底耐不住寂寞,终究还是死在了情欲这一劫。只不过,她虽然死了,可这莺声蛊却被激活,随着你的出生,宿住在了你的体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从小定是体弱多病,九死一生才保住了这条命吧。”

凤羽听得真切,一时间愈发悚然,不觉凝眉沉默了下来。

鸾奕涵冷笑一声,继续道:“不过我倒是好奇得很,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抑制住了这莺声蛊的夺命毒?”

凤羽嗫嚅半天,凝眉轻叹:“我想老夫人认错人了,蕊儿自小康健得很,也从未听师傅提起过什么莺声蛊。”

“好,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等我杀了你,老身再亲自剖尸解惑。”

言罢,猛然甩起铜雀杖,径直朝着凤羽当头砸去。

凤羽慌忙躲闪,忽听半空之中响起一声急切的声音:“小心。”

凤羽尚未回过神,但见眼前顷刻间晃过一个身影,下一刻,唐绶那沉稳冷静之声,赫然响在耳际。

“小姐,快走。”

唐绶大刀一挥,用力将鸾奕涵的铜杖击退。鸾奕涵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时间勃然大怒。

“何方鬼祟,竟敢擅闯我迦蓝苑!”

唐绶横刀护身,凛然道:“单刀赤义,唐绶是也。”

鸾奕涵铜杖杵地,冷哼一声:“原来是被护国左将逐出门户的丧家犬。哼,来得正是时候,本来老身还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如今你的出现,倒愈发让老身笃定,她就是那贱人的女儿。”

唐绶微微凝眉,旋即冷声辩解道:“圣女娘娘于唐某有活命之恩,我唐绶不能忘恩负义,见死不救,今日你若要伤她,先要问问唐某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好,既然找死,老身便成全你们。”

言罢,猛挥铜杖,与那唐绶战成一团。

凤羽被唐绶护着,步步后退,片刻之间,已然到了西厢房门口。

眼见得唐绶节节败退,凤羽心中一阵焦急,恰在这时,忽听得西厢房内陡然间响起紫莹的惊喜之声。

“夫人,他还活着,夫人,洛还有救。”

鸾奕涵闻声一怔,不觉分神,唐绶拼尽全力,大喝一声,一把将那鸾奕涵的铜杖震开:“我们走。”

凤羽转眸思量,摆脱唐绶的手,急切地嘱咐道:“唐大哥,有件事,拜托你帮我查清楚。”

言罢,附耳在唐绶耳边一番嘱托,唐绶闻声不觉满面诧异。

唐绶思量再三,旋即略一垂首,下一刻飞身凌空,飞檐走壁而去。

紫莹架着奄奄一息的璃洛,疾步走出西厢房。凤羽一见那璃洛,不觉吓了一跳,只见他周身筋脉尽断,浑身上下鲜血淋淋,脸色惨白如纸,原本英俊的脸庞此刻生气全无,整个脑袋瘫软在紫莹的肩头。

凤羽正要说什么,忽见璃洛轻轻一笑,吐出几个字:“你没事就好。”

言罢,双眼一闭,整个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

“洛……”紫莹惊声疾呼,鸾奕涵也飞步上前,飞快地伸手封住了璃洛的周身要穴。

鸾奕涵却冷哼一声:“哭什么,他本来就没死。我虽驱蛊未遂,但那白首蛊已被我封印,十年之内,自会安然。现在可好,你擅自给他输入真气,破了我的封印,白首蛊再次被触发,他的命,我看是注定要葬送在你手上。”

“洛……我……我不是故意的……夫人,请你一定要救救他,救救他,他可是您的亲儿子啊。夫人,我求你了,夫人。”

鸾奕涵凝眉思量片刻:“事到如今,恐怕只有一人能救得了他。”

“是谁?”

“无为庄庄主。”

鸾奕涵言罢,面容之上一时间生出片片难以言喻的悲伤。凤羽刹那间凝眉:“夫人是说,南宫少?”

鸾奕涵陡然回身,恶狠狠道:“你认识南宫少?”

凤羽千言万语凝滞在喉,须臾轻叹一声:“南宫少庄主,正是亡夫。”

……

薄云遮月,浅雾迷离。

断崖岸,古槐下,凤羽迎风而立,心中却满满的疑惑。

但见对岸之上,无为庄大门敞开,烛火通明,一片辉煌。只是看似灯火辉煌的无为山庄,却依然是一片沉寂静谧。

“奇怪。”凤羽低声呢喃,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不祥之感,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不由得又是一番思量。

身后的一袭紫衣,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眼见凤羽驻足不前,心中愈发焦灼:“怎么不进去?你不是说,你是山庄夫人吗?难道,你在骗我?”

凤羽也不回头,悠悠道:“我没骗你,我只是觉得这山庄,今日看来,有些怪异。”

紫莹环眸相向,片刻之后凝眉:“不管怎么样,就是刀山火海,只要能救洛,我紫莹都要闯一闯。”

言罢,不由分说甩出一条紫纱,径直缠在了凤羽的腰上。

“带我去找还魂丹。”

……

“我等恭迎夫人多时,只等夫人回庄,主持大局,也好送庄主最后一程。”

无为庄领头侍卫一反常态地热情,让凤羽的疑惑瞬间倍增。这侍卫正是那日喜堂之上,义正词严拒绝听命于自己的南宫少生前的贴身侍卫。凤羽诧异于他的反常,不由得心生警惕。

那侍卫冲着凤羽怪异一笑,继而躬身施礼,言辞之中也甚是恭敬:“夫人,请。”

凤羽颔首沉声,微微摆手:“你下去吧。我乏了,要早些休息,明日里好为庄主送葬!”

那侍卫闻言,猛然间上前,挡在了凤羽身前。

凤羽顿足抬眸,冷声质问:“还有什么事?”

那侍卫怪笑一声:“劳烦夫人,移驾金匮楼。”

“金匮楼?”凤羽努力回想,似乎在初见南宫少那晚,无意间曾听南宫少言及,金匮楼乃无为山庄的禁地。

凤羽转眸沉吟,意味深长地将眼前的侍卫一番打量。

“我为何要去那山庄禁地?”

那侍卫不慌不忙,怪笑垂首,毕恭毕敬地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南宫少庄主辞世,按照山庄规矩,理应由您这位庄主夫人,亲自前去那祠堂处,给南宫家的列祖列宗上三炷香来告慰诸位先人,南宫庄主此生光耀门楣之荣。”

“哦,是吗?南宫少还未入土,你这位忠仆便要急着向先人告慰他的生平荣耀?看来,你果然忠心可嘉。”

“夫人谬赞,小人受惠于山庄多年,早已把山庄当作自己的家,把南宫一门当作自己的亲人。是以南宫庄主辞世,属下虽心痛难忍,但终究还是要恪守本分,所以,还请夫人速速移驾金匮楼。”

凤羽冷笑一声:“可我怎么听庄主说过,金匮楼乃山庄禁地,只有历任庄主才能进入。除庄主外,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凤羽刻意试探,但见那侍卫的面容上飞速地闪过一丝不安。

凤羽看得真切,心中愈发笃定这侍卫有问题。

“你身为南宫少贴身侍卫这么多年,不会连这个规矩都不明白吧?”

那侍卫依然狡辩:“夫人怕是误会了,属下在山庄多年,自然是明白规矩的。这金匮楼,确实是山庄禁地,但并非只有庄主可以进入,庄主夫人您自然也是有这个权力的。请夫人莫要再执意犹豫,以免耽误了上香吉时。”

“是吗?如此说来,还当真是我孤陋寡闻了。”凤羽悠悠转身,“不过今日本夫人我劳累得很,哪儿也不想去。不如等明日亡夫下葬后,我再去上香祖宗,可好?”

“不行。”

那侍卫猛然抬头,双眸顷刻间变作一双森然绿目。

凤羽心惊退步,却见那侍卫猛然垂首,冷冷道:“庄主辞世已过三日,这香若是再不上,恐怕这无为山庄就要大祸临头了。”

“哦?我倒要听听,怎么个大祸临头法儿。”

凤羽警惕地凝神,望着那侍卫缓缓地抬起头,但见那侍卫狰狞的面容上,一双绿目森然,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你……”凤羽惊步而退,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只听不远处陡然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一名男仆急急忙忙跑上前。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擅闯金匮楼。”

凤羽闻声凝眉,心中暗叫不好:“该不会是紫莹等不及,自己去寻那还魂丹了吧?”

凤羽正垂眸思量,但见那侍卫陡然间上前,又是一声恭敬:“看来,夫人不想去也得去了。”

雾月蒙蒙,一片诡异。

高高耸立的金匮楼前,紫莹飞纱瞪目,赫然舞动着一条紫纱,满心急切地厮杀。

周身四下,匹匹白狼咆哮,莫不龇牙咧嘴地冲着紫莹示威。

凤羽疾步而来,但见得眼前的景象,一时间又是一番惊骇:“怎么回事?无为山庄哪里来的这么多狼?”

心中正兀自惊骇,却见得一匹硕大的白狼,顷刻间凌空飞身,大吼一声,径直将紫莹扑倒在地。

紫莹来不及躲闪,被那白狼死死压在身下。

那白狼大叫一声,猛然间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紫莹的颈间咬去。

……

一声断喝,白狼闻命而歇,声声狼嚎过后,原本对着紫莹愤目相向的一群白狼,霎时化作一片虚无的白烟,随风消散在金匮楼前。

凤羽惊诧,急忙转身,只听那侍卫邪笑一声,下一刻原本沉郁的嗓音,在顷刻间变得魅惑清灵,一双泛着诡异的双眸,盯着前方不远处的那袭紫衣,幽幽问道:“你是东楚紫莹?”

紫莹飞旋坠地,敛起紫纱,恨恨地瞪着那侍卫:“不错,我就是紫莹。识相的便乖乖打开这金匮楼,否则,若是惹恼了本昭仪,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侍卫微微一笑,抬步向前走了数寸,旋即缓缓抬袖遮住了面容。凤羽与紫莹相顾生疑,不禁面面相觑。却见那侍卫周身陡然间升腾出一团墨雾,紧接着又是一声魅惑,从那墨雾之中清灵响起。

“昭仪以假死逃婚,如此金蝉脱壳妙计已行,但不知今日又为何这般堂而皇之抛头露面?”

夜风突起,顷刻间吹散那一团墨雾。原本有些朦胧的月亮,却在刹那间暗淡了光华。

凤羽疑惑凝眸,却见一片刺目的光芒陡然间耀亮前方。

凤羽本能地扭头闭目,躲过那一阵刺目,冷声道:“我早看出你的异样,你不是山庄的人。”

耀目明光渐歇,紫莹和凤羽齐齐回眸,却只见夜风之中,一名红衣公子,墨发扶风,孑然而立。

只见这身高七尺的红衣公子,却生着一张面带桃花的潘安之容。俊美无比的容颜上,一双丹凤明眸熠熠生光,瞬目抬眸之际,满生魅惑。夜风疾,扬起他如瀑披肩的墨发,随着那周身飘摇的一袭朱红,愈发在夜色中显现出无与伦比的娇媚。

凤羽惊诧:“北辽墨月?”

天下四国,分霸四海。凤羽早在自己女扮男装,以“花间仁医”之雅号混迹江湖之时,便曾听及江湖传言。如今虽然天下四主谋霸江山,但比之四主的威名,人们更为关注的却是那名满天下的四国公子:南川凌睿,东楚璃洛,北辽墨月,西戎亓官。

凤羽正凝眉思忖,红衣公子却媚笑回眸,径直走近凤羽。凤羽循光而望,这才发现,这墨月公子手中悠然玩味着两只金光闪闪的万岁子。

“久闻圣女娘娘天姿国色,艳丽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凤羽微微一笑:“墨月公子名满天下,但不知今日为何会纡尊降贵,到这无为山庄?”

墨月公子魅然一笑:“得闻南宫药王于垂危之际娶了美艳绝伦的圣女为妻,是以墨月一时好奇,这才冒昧前来造访。”

凤羽冷笑挑眉:“墨月公子大驾光临,本是无为山庄的荣幸,只是公子若是想来,大可光明正大前来,哪里用得着这般鬼祟?”

紫莹见他与凤羽一番虚与委蛇,不由得凝眉上前,冷冷说道:“墨月公子,你若是为了抓我,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儿心。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初我既能金蝉脱壳,今日我定然有把握自保。眼下我有正经事要办,你若是再敢不识相叨扰,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墨月公子微微皱眉:“紫莹昭仪,璃洛那药罐子有什么好,竟然让你这般一心相随?当初我可是与巫尊说得清楚,你若嫁到我北辽,北辽东楚自此江河一家,我墨月甘愿以江山为聘,许你女主天下。只可惜啊,你终究是不识相,到底错过了这大好的良机。”

紫莹冷笑一声:“你们狼狈为奸,要把我和璃洛的性命玩弄于股掌,莫说我紫莹此生只为璃洛而活,便是我与他没有那白首蛊,我也不会去做卖国求荣的亡国奴。”

墨月公子朗声而笑,片刻之后,悠悠踱步在凤羽周身:“若是以前,紫莹昭仪说出这番话,我墨月定然会勃然大怒。但今天,墨月却巴不得早点和紫莹解除了这图谋不轨的联姻之约。如若不然,我墨月又怎么配得上这美艳绝伦的圣女娘娘?”

紫莹闻言,蔑然轻笑:“如此,紫莹岂能坏了公子好事?你自追你的红颜去,再莫扰我要事。”

言罢,猛然转身,想也不想便疾步冲向金匮楼的大门。

却不料,脚下芳步刚起,只见那金匮楼中陡然间飞出数支长箭,朝着紫莹射来。

紫莹一惊,急忙挥舞紫纱,一番躲闪保命。却不料,她越是反抗,那箭雨便愈发密集,不过须臾,金匮楼身侧雕窗便畅然打开,一时间箭雨如林,径直朝着凤羽和墨月等人齐齐射来。

凤羽疾步后退,却不料那墨月一把将她揽在怀中,下一刻,手中万岁子一晃,一个硕大的光圈,登时将两人齐齐包绕。

光晕外,紫莹挥舞着紫纱,心中虽是急切,脚下却不由得步步后退,不过须臾,整个人便退至凤羽身后。

箭雨顿歇,紫莹踉跄踱步,金匮楼四面雕窗顷刻间砰然而闭。

墨月看得清楚,双眸之中不觉闪过丝丝阴狠,手中的万岁子却在顷刻间飞速旋转。

“可恶。”紫莹怒气冲冲,愤然回眸看向凤羽,“快打开这金匮楼,给我还魂丹。”

墨月见此状,魅笑一声,兀自捻动着一双万岁子,款步走至凤羽面前:“墨月对圣女一见钟情,圣女若肯垂青,墨月定当以天下最隆重的聘礼,迎圣女入辽,但不知圣女意下如何?”

凤羽闻言不觉冷笑:“你娶不到紫莹昭仪,便来消遣我!难道这就是墨月公子暗夜潜伏在无为山庄的意图所在?”

“圣女既然问了,墨月自然如实相告。实不相瞒,原本墨月是想来山庄瞻仰一件宝物,不承想宝物尚未见得,倒是先见到了圣女娘娘这位倾国倾城的红颜佳丽。是以墨月断然决定,若是圣女娘娘肯垂青墨月,墨月便不再瞻仰什么惊世之宝,因为圣女娘娘于我墨月而言,才是真真正正的无价之宝。”

凤羽瞥他一眼,冷冷转身:“亡夫尚未入土,还请墨月公子检点言行,莫要污了我夫君一世英名。”

言罢,微微侧首,正要起步而行,身侧的紫莹却一把甩出紫纱,径直将凤羽缠住。

“墨月公子,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紫莹,你别乱来。”凤羽凝眉侧首,厉声警告。

紫莹却置若罔闻:“现在看来,墨月公子所寻之宝,与紫莹我要借的东西,一并藏在这金匮楼中。既如此,我们不妨联手攻进这金匮楼,如此一来,墨月公子既能寻得宝物,又可抱得佳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墨月公子假意沉吟:“若果真如此,岂不甚好。”

紫莹心中一喜:“这么说,你答应了?”

“只要你不伤了圣女,本公子当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这番诱惑。”

紫莹抓紧紫纱:“你放心,只要你能帮我进得了金匮楼,我定不会伤她。”

“好,成交。”

墨月公子快语一言,下一刻却再次抬步走向凤羽:“听闻圣女娘娘执掌杏心玉,如今是南川新一届的药王,但不知圣女可否借杏心玉让墨月开开眼界。”

凤羽闻言,登时恍然。

身侧的紫莹,也在刹那间明白:“我明白了,杏心玉才是破解这金匮楼机关的要具。”

凤羽愤然扭头:“杏心玉确实在我手上,但我绝对不会帮你擅闯金匮楼。”

“怕是由不得你了。”

话音刚落,紫莹便陡然间抬手,飞快封住了凤羽的周身大穴。凤羽惊心忐忑之际,紫莹的一双手已然在她的身上四下摸索。

“在这里。”紫莹自凤羽怀中一把拽出一个香囊,飞快取出了杏心玉。

墨月公子一见那杏心玉,登时两眼放光。下一刻,不待紫莹回过神,顷刻间凌波微步,飞快地将那杏心玉夺了过去。

“如此,墨月谢过圣女。”

墨月公子诡异一笑,下一刻径直推掌运功,生生将那杏心玉逼进金匮楼门牌上的一处凹陷中。

只见杏心玉一入凹槽,那金匮楼紧闭的大门顷刻间砰然而开。

“太好了。”

紫莹一见此状,登时欣喜若狂,想也不想便一把抓住凤羽,飞身闯了进去。

却不料,两人刚一进得那金匮楼,杏心玉便啪的一声掉了下来,紧接着,原本敞开的大门再次紧闭。

墨月公子来不及飞身,那金匮楼早已在顷刻间发出万把长箭,朝着墨月公子再次袭来。

墨月公子凝眉撤身,急急避过那一阵箭雨。

待立定回眸,却见一阵淡雾悄然间从金匮楼门前突兀而生。

墨月公子凝眉相望,不过片刻,只见南宫若一脸义愤地端坐在轮椅上,自那淡雾之中缓缓而现。

“墨月公子,你知道可用杏心玉强行闯楼,却不知,杏心玉一出,金匮楼告急。只是可惜,这金匮楼终究要成为她们的葬身之地。”

墨月闻言,疑声而问:“什么意思?”

南宫若笑笑:“欲进不能,多行一步是殉葬;欲出不得,费尽心思终散魄。”

“不可能。”墨月猛然间握紧手中的万岁子,“南宫若,你即便想要夺那圣女性命,也用不上赌上这金匮楼。里面可有你们南宫家族的至宝!”

南宫若凄然而笑:“南宫若自知不是墨月公子的对手,是以宁可一死,不敢忘怀祖训。若有朝一日,金匮告急,南宫一族但凡有一子一孙尚存,势必庄破楼毁,想尽办法,哪怕是与贼人同归于尽,也不能让家族至宝流出无为。”

墨月公子见她一脸决绝,不由得嗤之以鼻,冷笑一声:“南宫小姐要保气节,恕墨月难以奉陪。我倒要看看,是这无为山庄的机关阵术厉害,还是我墨月狼王的幻术厉害。”

金匮楼外,热战正酣。金匮楼内,凤羽却再次惊诧地瞪大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前面不远处,静静悬在墙上的一幅画像,口中却不由自主地惊声自语……

“原来是这样。云谷神医就是无为山庄的老庄主。”

紫莹心急焦躁:“现如今,无为庄老少两任庄主都已辞世,那还魂丹……”

凤羽理不清烦乱的思绪,不知道眼前这一切纷扰究竟与远在海外的洱云岛有何瓜葛。紫莹见她不语,一时间怒然:“怎么,你想反悔?”

凤羽来不及回话,只觉周身四下陡然间一阵颠簸……

金匮楼外,迷雾之中,幻狼咆哮,红颜搏命。

“南宫小姐承让了!”

南宫若挣扎着起身,拼尽周身气力,愤然扑向身侧的轮椅,两手紧紧攥住了那轮椅座位下的一处机关,愤然咬牙,一触即发。

墨月公子顿足凝眉,只觉顷刻间天旋地转。

“不好。”墨月公子飞身点足,悬空而退,下一刻却见得原本巍然而立的金匮楼,在顷刻间一阵剧烈颤抖,紧接着,整个楼体缓缓向下陷坠。迷雾渐渐随风消散,原本平整的地面,也在瞬间分裂出规整的方圈,一层层向下坠去。

“南宫小姐,墨月只想看一眼贵庄历代相传的那本医书,并不想与无为庄上下为敌,你何苦这般决绝?”

南宫若双眸愤恨地看向墨月公子:“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瞻仰为假,盗宝是真。”

“南宫小姐若是执意纠结,墨月自然愿意奉陪小姐追根究底。这医书若要追根溯源,怕是也算不上你们南宫家的东西,如今本公子亲自前来,只为使医书完璧归赵。南宫小姐,你何必这般执着地霸占着别人的东西,死不放手呢?”

南宫若冷哼一声:“北辽与我南宫一族的血海深仇,我南宫若这辈子报不了,下辈子也一定要报。”

言罢,猛然挣脱金狼的牵扯,纵身朝着那深沟断壑中跃去。

“南宫小姐,不要。”

突如其来的一声急切的呼唤,响在不远处,紧接着一个身影飞速凌空,径直朝着南宫若而去,一把将她牢牢抱住。

“欧阳侍郎?”

南宫若抬眸,但见欧阳宇单手挂在崖边,另一只手死死抱着南宫若的腰。

“南宫小姐,你不能死。”

京都侍郎欧阳宇拼尽气力喊出一句话:“睿王爷马上就到……你得活着,这样,这样才有机会嫁给……睿王爷……”

墨月公子红衣扶风,冷然而来。

“好一个英雄救美。你这么不顾性命相救于她,想来定是她的情郎了!也好,南宫小姐太过执拗,那就有劳你这个小情郎好好替墨月规劝一番,只要你们肯交出医书,本公子自然不会为难你们。等我数到五,若是还没有听到我想听到的答案,那就莫怪本公子脚下无情了。”

墨月公子单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悠然玩弄着两只金光闪闪的万岁子,不紧不慢地念道:“一……”

南宫若愤然仰头:“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医书给你。”

“二……”

墨月公子催命而念,欧阳宇心急如焚:“南宫小姐,你别着急,睿王爷马上就到,现在我们先保住性命再说。”

“三……”

“睿王爷?”南宫若一听凌睿王的名号,一时间停止了挣扎,“他……他真的会来吗?”

“四……”

“当然,他当然会来。”

“你没有骗我?他……来……他是来救我的吗?”

“五。”

“好,我答应你。”

欧阳宇想也不想,一边抬头急忙回答,一边抱紧南宫若的腰。

墨月公子蹲身垂眸,眸光跳过欧阳宇,落在了南宫若的脸上:“南宫小姐,你的意思呢?”

南宫若愤然相向,恨得咬牙切齿:“你……”

却不料,话未说完,双眸却陡然一紧,墨月公子见状,登时一怔,紧接着只觉得身后一阵阴风袭来,墨月公子双耳灵动,侧身回首,飞速闪身,立定在一侧。

但见身侧不远处,一袭黄衣巍然而立,手中长剑寒光闪闪,径直指向了墨月公子。

“阁下是哪位英雄?”

那一袭黄衣侧身而立,此刻听那墨月公子冷声而问,却自不言语,而是飞速转身,一把将欧阳宇二人拉了上来。

夜风起,扬起黄衫公子面上的轻纱。南宫若举目抬眸,不禁惊呼:“恩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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