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哼了一声。慢慢把汤喝了。半晌才说:“大嫂子也是为了她的儿子才这样做,心怕是以后在这府上站不住脚,她儿子受了曲去。从前想到她是那样的心肠子,拿花瓶子加香来害我,我真是恨不能撕了她吃。现在想来,哪个父母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在拼命。慢慢也不再怨恨她了。她也不容易,一个寡妇家家的,又带着个孩子,二太太又对她那个样子。说起来也是可怜人。咱们就不要理睬那么多事,叫她吃个亏,长个记性,这家,不是那么好当的。”
平儿看着空碗问她还喝不喝,便说:“一家子人,哪里就有什么深仇大恨了,只要真心了,这不,哪个人的心不是肉长的。就说咱们大太太,不光给你带着孩子,还操着心给两个孩子祈福。这大太太,说起来,也算比你亲姑妈好多了,起码有人情味,知道谁对她好。就说三姑娘吧,平时也是一味的在二太太跟前奉承,现在还不是一样知道了哪个亲,动不动的去赵姨娘那里,一坐半日的陪着。你听说没有,二老爷这几日都歇在赵姨娘那里呢,环儿的事也上了心,叫了两个小厮单独跟着呢。”
王熙凤点着她的脸说:“你真是个没脸子的,老爷晚上睡哪里,你也知道。这也是你打听的事么!那你知道不知道二太太心里怎么想的?小心着点,二太太不定要把这把火点在谁的身上呢。老太太刚走那晚就找个茬子,骂了赵姨娘一回了。我看还没消尽,都把脸子缩回去点,咱们别去当那炮灰。”
平儿笑着说:“反正点不到我的身上,我只管你的肚子吃饱没有,别的一律不问。”
过了一会子又说:“你说说,这老太太,这次为何单独带着林姑娘和林少爷两个去了?宝二爷闹成那样,都没去成。你听听那云姑娘说话,一个女孩子,说得那么不中听。好在被她婶子接走了,才算安静两天。”
王熙凤冷笑两声:“这话我是对你一个人说了。到底,老太太还是因为上次宝兄弟落水的事呗,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平时对林姑娘什么样子,还不是一出事就守在她亲孙子的身边,也忘记是谁救的她亲孙子的命了。自己也觉得寒心了,想弥补弥补自己的愧疚罢了。二太太更是叫人好笑,三天两头的叫金钏子去坐着说着空洞洞的话,就是个参须子也没拿一根过去,倒好意思叫人家去抄一天的经,说是得佛祖的福荫呢。”
平儿瞅着她说:“怎么现在理起事来,都是条条道道的,一清二楚的呢。是不是被人点化了就有了头脑子了?有点你做姑娘时的那份清醒了。我瞅着倒是越来越喜欢了,总怕你一头栽在这里头,不转弯呢。林姑娘,我看着她并没有什么啊,一样说说笑笑的,和宝二爷也从前一样,不亲不凉。”
王熙凤叹息了一回说:“要说我不过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咱们不能再跟着他们犯傻了,上回送的那两盒子燕窝是好的吗?大太太给的老山参咱们用不了,等林妹妹回来再都给送过去吧。我都觉得臊得慌,咱们这一府上的人,竟连一个小姑娘都比不上,林妹妹,为人不一样的,这,你还没看出来吗?感觉着她总是站在一边,瞅着咱们猴一样闹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