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思嘉是在电梯门外撞见傅洁滢的。
傅洁滢一见到她就如同被钉子扎了眼睛,顷刻间红了眼,火气也蹭蹭上头。
“你来干什么?!”
刚才的好心情被傅洁滢一句质问凝结成冰。
郝思嘉沉下脸,根本不打算回答她的话。
要不是这个女人从中作梗,敏莉怎么会气得要离开T市去散心呢?
郝思嘉的胸中也燃起一小团火光。
“我跟你说话呢!”傅洁滢恼羞成怒,竟然拽住郝思嘉的手臂不让她往前走一步。
郝思嘉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少管我的事。”
这一来一回的对抗,无疑让本来就想找事的傅洁滢更加兴奋。
她感觉自己的掌心愈发痕痒难耐,犹如已经上弦、蓄势待发的箭,恨不得下一刻就甩到郝思嘉脸上,烙出五指红印。
在不断有人来往的电梯口,两个女人的争执无可避免地引起了周边人的注意。
郝思嘉耳畔回响起樱桃的叮嘱:“这两天风声刚息,你千万要学着忍耐,不要跟那些无事生非的人较劲。”
这些金玉良言放在平时,郝思嘉必定牢牢铭记,乖巧遵照。然而她今晚刚和陆敏莉依依惜别,又遇上傅洁滢胡搅蛮缠挑事,一口气怎么都顺不下去。
见到郝思嘉阴沉的脸色,傅洁滢愈发感觉兴奋不已。
“像你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找个年龄相当的男人怎么不好?偏要死皮赖脸地贴上大叔,以为谁不知道你图的是什么吗?就那两三点小算盘,说出来都怕笑死人了。”
人前,傅洁滢故意把话说得不明不白,故意要惹得郝思嘉脸红难堪。
可惜郝思嘉没有脸红,只不过面色更加阴郁了些,“我什么小算盘?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傅洁滢这就要接着茬往下数落,谁料郝思嘉又快速说出了后半句,“我对我的前男友穷追不舍难道有错吗?你还不是紧咬着你离了婚的前夫不肯松口?!”
这小贱蹄子的口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俐了?!
刚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的傅洁滢登时羞恼,气得只恨不能用刚修过的指甲在郝思嘉脸上挠出几条血痕。
“我怎么对我前夫轮不到你来管!你别老是来骚扰我弟弟!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我一定报警!”傅洁滢冷眉微挑,似乎又找了新的制高点睥睨郝思嘉。
“爱报你去报呗。警察才没空理你这些婆婆媳妇与小姑的破事。”郝思嘉语声淡淡,干脆也不正眼看傅洁滢,只摁下电梯键,如其他人一般等待楼层数的跳转。
两次被反击驳回,让傅洁滢除了受到来自郝思嘉的轻视之外,还有周遭路人的嘲笑与白眼。
什么时候我变成了让众人嘲笑的对象?!你们都该去笑她!
就在电梯叮咚声响起,郝思嘉提步要走的那刻,傅洁滢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从一大堆可以反击的话语里找准了重点——
“没脸没皮,肯定像极了你那个被人抛弃的妈妈。”
啪!
几乎没有人看清郝思嘉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动作和速度回退和转向的,等清脆的耳光声炸响时,傅洁滢的脸已经被打得甩向了一侧。
“哇那不是403病房的家属吗?!”几名护士见状受惊不浅,分头去劝架和报告护士长。
“你又打我?!”傅洁滢几乎失声尖叫。
郝思嘉气定神闲,“打你就打你,多打几次看看能不能教会你好好说话。”
竟然还有这么嚣张的小姑娘啊。
周围人都快看呆了,特别是电梯里的几个人,差点就要放弃坐电梯的念头,想要走出来多看看这幕闹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傅洁滢会和郝思嘉对打起来时,傅洁滢陡然掉头走掉了。走着走着,她甚至还小跑起来。
还以为自己是五六岁的小女孩吗,受了委屈就想去告状。
“胆小鬼。”郝思嘉在原地鄙夷地骂了一句。
等等——她向谁告状?阿朗吗?
那一瞬,郝思嘉猛然觉得脚底一凉,鼻息的气温瞬间降到冰点。
她是傻子吗?!阿朗是病人啊!
郝思嘉疯了似的追上傅洁滢的步伐,这一次她忽然感觉医院的走廊好长好长,就算拼尽了全力也无法一口气跑到403。
阿朗你快睡觉!你不要理她!不要听她说话!
也是这瞬息的功夫里,郝思嘉忽然好恨自己刚才意气用事。要是她没有掌掴傅洁滢,那个脑筋不清醒的女人也不会想到跑去傅盛朗面前告状……
“阿朗!阿朗!”
郝思嘉刚跑到403病房门口,就听见其内传来傅洁滢惊惶的叫声。
你就只会哭只会叫!你还会什么!你这个白痴!你这个废物!
郝思嘉失重跌坐在门口的凳子上,面色惨白地听着病房里传出来的紧急呼叫,目送医生护士匆匆奔入病房。
她魂不守舍地坐着,看不到江穆恩从她身边走过时,眼神里装载了多少悔恨。
都怪我!我吃什么醋我抽什么烟!
傅洁滢被护士从病房里强行拖拽出来,从她惨白如纸的面色上看得出她此时又悔又恨,又恐惧又心痛。
惶惶的傅洁滢在见到低垂着头的郝思嘉后,又好像满血复活般力气十足地挣开了护士,扬手冲着郝思嘉的头部猛力一挥。
可惜一掌扑空,只打到郝思嘉垂在脸侧的长发。
没有看到电梯口那一幕的几位护士们吓了一跳,以为这位发了狂的病人家属会误伤其他人,节外生枝,所以赶忙纷纷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向后拉。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里,郝思嘉夹带着厚重的怒气起立,人都还没站稳,又一巴掌盖在傅洁滢脸上。
护士们看得目瞪口呆,手上的动作都僵住了。
这到底是要拉谁?
郝思嘉才真的失控了。
她看准傅洁滢的脸,接连下去又是几巴掌,连喘气的空隙都不留。
“郝思嘉你住手!”江穆恩从病房中冲出来,从身后环住郝思嘉,不让她再逼近傅洁滢。
江穆恩的出现让那几名小护士回过神来,赶紧以更大力气锁住了傅洁滢,硬生生将这里打得不可开交的病人家属带离。
“松手!让我打死她!”郝思嘉残暴得像是一头蛮力无穷的野兽,双瞳里迸射出置人于死地的怨恨。
江穆恩就真的松开了手,“好,你去打死她,打死她看看傅盛朗会不会醒来。”
“你别说话!”理智和冲动在郝思嘉的大脑里对战不休,她想跟傅洁滢拼个你死我活,但不愿离开病房半步。
“我去看看他。”郝思嘉闷头要撞进病房里,结果又被江穆恩拦住。
郝思嘉刚刚镇压下去的火气又熊熊燃起,“你让开!”
“这是医院!我是医生!你胡闹什么!”江穆恩还是第一次在工作场合吼人。
同事们见惯了他冷若冰霜的态度,从未领教过他发脾气时的姿态。
“我没胡闹。”郝思嘉喉头一软,“我就想看看他。”
“在抢救呢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他还没死!死了你随便看!”
冲动是魔鬼,任何人怒火上头都有可能说出耸人听闻的话来。比如这时候的江穆恩。
他吼完后,周边暗恋他的女医生护士们都忍不住暗中替他捏了把汗:敢跟病人家属说这种话,不被请去小黑屋喝茶才怪……
郝思嘉直接被他这句话给引爆,连话都不愿多说,挥手就是一拳,这次动起真格。
江穆恩不躲不闪,站在原地受了郝思嘉一拳。
一秒后,江穆恩鼻血直流,而袭人的郝思嘉被当成暴力分子被强行驱逐。
郝思嘉木着脸走到了医院门口,身后还有保安的目光锁。
她站在灯火通明的黑夜里,感觉到阵阵凉入骨的秋意。
秋天来了,盛夏的热潮褪去,渐渐的还会迎来更加寒冷的冬天。
或许这个冬天会很难过吧。
在刚才,其他人准备围拥上来保护江穆恩时,他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用仅能让郝思嘉听见的声音说道,“阿朗肯定会被送去英国做第二次开颅手术。”
想到很长一段时间将看不到傅盛朗,郝思嘉突然感觉无所依傍,像是多年前听闻父母离婚的消息那样,茫然而无措。
原来时隔再多年,她也还是改变不了依赖的本性,还是不能接受他们以任何方式从自己身边离开。
而此时正准备登机的陆敏莉正在抓紧时间给景立风打电话。
“刚刚朗哥发微信给我,说是想介绍一个生活助理到郝思嘉身边来,但尽量别让那个臭丫头知道。他说人已经安排好了,我一会儿把妹子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到时候你主动负责面试,随便刁难两下就让人家通过吧。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照顾嘉嘉其实挺好的,省得我操心。”
“好了好了,你别瞎操心了,回去好好散心吧。”景立风毫不犹豫地接下了陆敏莉布置的任务,“按你这么说,朗哥应该是在嘉嘉走了之后通知你的,那嘉嘉也该回来了。诶哟,都这么晚了,那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赶紧给她打电话看看要不要去接她。”
“行,你们都好好照顾自己啊。今晚起风了,注意加衣服,别着凉。”
凉凉的风从人们脸上吹过,看见了不同的悲喜,却看不到故事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