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
郝思嘉被着实恶心了一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年纪的女孩子都这样,总把自己当成所有人生活的中心,总感觉自己有一大堆观众,每天上演着不同的戏码,幻想着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毕恭毕敬;自己不喜欢的人就什么事都不干,光顾着处心积虑地设计陷害和对付她。
“妈妈平时是这样教你的吗?”宋玥意识到现在唯有自己先开口才能镇住郝忻煜,否则由得她这个脾气胡说八道下去,还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
“妈妈教你的礼貌都去哪里了?!”宋玥还愤然地用指骨叩了叩桌子,仿佛要严厉摆正教育态度,“今天幸好都是自己家人在这里,不然让外人看了,就要说你没家教,这不是间接也骂了妈妈吗?!”
“还有,不管别人怎么说,说什么,都不应该影响和干扰到你!你就要堂堂正正地做自己,而不是做别人口里说的那个你!”
末了,宋玥还不忘一桶脏水泼来,说的煞有介事,好像郝思嘉和廖老太太背地里真的嘲笑过郝忻煜的琴技一般。
郝天杰冷笑。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妈。上一秒还很在意别人评价她们母女是否有家教,下一秒又转了口风说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凭借这种前后不一致的混乱逻辑,也不知道她怎么活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都这样说我!你们怎么不说她!”郝忻煜已经气得站了起来,因为她起身时用力过猛,凳子猛地往后仰倒,声响惊动了候在门口的服务员。
宋玥急忙摆手让服务员出去,然后扶起凳子,将郝忻煜按着坐下,“爸爸妈妈都是有道理说说道理,你就不能听点道理吗?谁错了我们就说谁,哪有一丝偏袒?”
“还没有偏袒?还没有偏袒吗?!明明说好了是她来给我道歉的,怎么现在变成我错了?我不管我的老师叫老师,她嘲笑我难道就有道理了吗?有这样的姐姐吗?背地里指指点点嘲笑我!”
郝忻煜大闹,随即眼泪双流,哭得梨花带雨。
郝天杰觉得又难看又别扭,用手掌撑着头,偷偷给傅盛朗使眼色。
傅盛朗既不劝阻也不尴尬,他就像隔壁桌吃饭的客人一样,悠然自得如初,还在混乱的家庭闹剧里担心郝思嘉站累了,悄悄拉她的手让她坐了下来。
捡着郝忻煜发完脾气的的空隙,郝思嘉抢了宋玥的头,先开口,“忻煜说的这件事,我只有两句要解释的。”
“谁要听你解释啊!”郝忻煜又叫又跳,要不是宋玥强行拉住,她这会儿大概已经扑到郝思嘉面前了。
“就只许你一个人在这里上窜下跳大吵大闹,你姐姐连说话的资格都没了吗!?看你这个嚣张的气焰,谁能欺负得了你啊?!”郝中明终于大发雷霆,拍桌而起。
桌上碗具杯具被震荡的桌子摇得互相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让人心惊。
郝忻煜终于见势收敛,缩靠在宋玥怀中继续哭。
郝中明拿眼神扫郝思嘉,暗示她说下去。
“第一,我根本没有跟廖教授嘲笑你。”郝思嘉知道郝忻煜一定会大喊不信,所以根本没有留机会让她叫嚣,气都不喘地说出下一句,“她单纯是来跟我谈我的画。她们家客厅里那幅就是从我的工作室买回去的,有一幅是我的作品,她说很喜欢。还问下一次画了新的能不能让她先选。”
虽然你没有被嘲笑,但你的老师却丢下你,来夸我的画画得很好。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羞辱?
郝思嘉的画技,郝中明是很了解的。尽管他没看过多少她的作品,可以前常在报纸上见到本市中小学生书画比赛之类的活动报道里,总不会少了郝思嘉的名字。
“第二,如果你硬是觉得我和廖教授单独说话这个行为伤害到你的尊严,如果我道歉能让你心里舒服。我愿意为此道歉。”
为了让你心里舒服!
瞧这话说的!
宋玥恨得牙都痒了。
“好啊!你说啊!说……”郝忻煜又得了支点似的,气焰嚣张地撅起下巴挑衅。
“思嘉你不用道歉!”郝中明暴怒,扭头看郝忻煜,“你姐姐为什么要跟你道歉?你姐姐是我的女儿,我知道她不是喜欢背地里嚼舌根子的人!就算你的老师在你姐姐面前说了你的不足,那也是老师对学生的严格要求,不是你说的什么嘲笑!你是学生,学习者,首先要方正心态!你可不是去听阿谀奉承的!”
“其次,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就只想着你姐姐错了,但从来没有反思过自身的问题?!是不是你做的不够好,才会心虚地认为老师是去跟你姐姐告状了?既然你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为什么不好好练习,而是半路偷偷跑出来看看别人有没有说你的不是?!”
“是不是我郝中明的小女儿,就这么骄傲,只能听表扬,经不起批评?!”
完了。
宋玥心中凉飕飕的。
她就算这一次强行要跟郝中明闹起来,也是她们母女无理。同样的招数连用两次就失效了,郝中明这么骄傲的男人,肯定不会再低头。
如果郝中明被折腾尽了耐心,那她们母女就很有可能成为第二对徐可和郝思嘉。
这些年周旋在郝中明身边的乱蛾也不少,这个家一旦散了,郝中明也不可能再回头,他只会一路朝前看……
“你看,爸爸说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也是为了你好。今天我们就不要再闹了,回去好好想想,知道了吗?”宋玥爱抚地皱眉摸着郝忻煜的后脑勺,看女儿哭得一抽一抽心疼不已,又想着郝中明的态度而忧心忡忡,一时皱了眉,软了说话的声气。
原以为自己软下来,就会带着郝忻煜一起软下来。
谁想到这一招棋竟还是走错了。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啊!爸爸对你不好,你跟他离婚!我们自己过!我养你!”
佩服佩服。
郝思嘉当真没料到事情会被演进到这种地步。
按照她出家门前的打算是,让宋玥母女知道,如果她郝思嘉要争郝中明的父爱,她也是争得到的,这些年只不过是自己不在乎,不争。
可郝忻煜脱口而出的劝离的话让郝思嘉都替宋玥心寒,也替郝中明心疼这些年用来培养郝忻煜的钱。
11岁的郝忻煜还不如当年10岁大的她想得明白。她那时候还知道哭着跟外婆说“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啊!没有了爸爸妈妈,哪里还有我的家?”
“好啊,好啊。”郝中明气得有些发颤。
他拿上钱包就大步走出包厢。
宋玥赶紧去拉他,却被他狠狠甩开,“去照顾你的好女儿!”
傅盛朗镇定而迅速地拉郝天杰的袖子,“你去跟着你爸。”
包厢里剩下的四人,眼看是要打起来的阵仗。特别是发了疯的郝忻煜,还恨不得亲口咬郝思嘉一回。
可郝思嘉身旁还有傅盛朗,而郝忻煜也被宋玥的一巴掌打得定身在原地。
宋玥恼得眼前一阵白一阵黑,手掌还在余震,郝忻煜的脸上印出鲜红的五个指印。
“啊!”郝忻煜气得尖叫。叫声让路过包厢门口的人纷纷侧目,又匆匆离开。
郝思嘉在傅盛朗的陪同下走近一些,“闹成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又要怪我了?要是你自己学不会用脑子,以后怪谁都没用。真正要害你的人,根本不会让你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你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是谁害的你。”
“你滚开你这个贱女人!”郝忻煜脸白地吼着,声音已经变了,模样看起来也挺可怕。
傅盛朗握住郝思嘉的手,“我们走吧。”
走不到几步,宋玥陡然在他们背后哈哈大笑。
“郝思嘉,到底还是你赢了啊。”
郝思嘉回过头去,“没什么输赢。”
回来,也不是为了赢你们,而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学会去接受这些事。
输赢,是你们的判断,你们人生里满满都是戏,遇见谁不是一场斗呢。爱斗就去斗吧,我可不这样活。
晚上回到酒店,郝思嘉给郝中明发了几条微信。但郝中明只回了她简短一句:勿念,我没事。
对于郝中明而言,大约会觉得前妻的女儿看了自己的一场笑话吧。毕竟他骄傲,他不可一世。
傅盛朗去洗澡时,郝思嘉一时兴起,给远在意大利的徐可打了个电话。
这一次电话没有通过Andy转接,就是她本人在听。
“妈,我今晚跟郝中明她们一家人吃了饭。”
随后,郝思嘉简单概括了饭局上的风云变幻。
“你是不是故意去找她们的?”知女莫若母,徐可一下就听出了隐藏极深的重点。
而徐可更清楚,她的女儿即便再恨,也只在自己心里恨,怎么会去施行这种在她看来十分可笑又无用的报复手段呢?
“谁教你这么做的?小杰吗?”没有养在她身边的儿子,她不知道被郝中明教导成了什么样子。
郝思嘉没有意识到徐可的所想,诚实道,“阿朗希望我能去正视宋玥这个人,所以鼓励我……”
阿朗,就是Andy跟她说过的傅盛朗吧。
还没见过面,印象却先崩坏了。
“外婆没有教过你吗?只要你活得好,那就是对伤害过你的人最好的回击。你跑去找她,跟那些没见识的女人有什么两样呢?”徐可言辞犀利地切中要害,听得郝思嘉胆颤心惊。
像她这样女强人,气场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咯。
可惜我是普通人啊。
郝思嘉悻悻地挂了电话,等傅盛朗一出浴室,便沮丧地告诉他,“对不起,我好像当了一回猪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