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这首词上片写夜晚在残月的映照下,听着夜莺的啼叫,送郎君出行。下片写别后心情,这种微妙的情绪有一半是对曾经欢会的依恋,现在变成了独自遐想,就不免惆怅;另一半是对前一半的自然延伸,女子希望能够再次与意中人相会,所以不愿意将路上的香尘扫掉,害怕自己的情人因此回来得晚了,情思细腻婉转。
【注释】
a蛾眉:蚕蛾的触须,细长而曲,借以形容女子细长而美的眉毛。
望远行
唐·韦庄
欲别无言倚画屏,含恨暗伤情。谢家庭树锦鸡a鸣,残月落边城。
人欲别,马频嘶b,绿槐千里长堤。出门芳草路萋萋,云雨别来易东西。不忍别君后,却入c旧香闺。
【题解】
这首词上片写女子临别时的情状:无言倚屏,含恨伤情。“残月”、“鸣鸡”,既是分别的时刻,又有渲染分别时的凄清气氛的作用。下片先写马嘶人去,只留下绿槐长堤、芳草萋萋;后写女子的感叹,云飞雨散,别易会难,不忍回房,免得空闺伤人。全词情感真切,末二句语浅意深,多情之人都有此种感觉。
【注释】
a锦鸡:公鸡,或指山鸡。
b马频嘶:马连续嘶叫。
c却入:又进到。却,还、又。
江城子
唐·韦庄
恩重娇多情易伤,漏更长,解鸳鸯。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缓揭绣衾抽皓腕,移凤枕,枕檀郎。
髻鬟狼藉a黛眉长,出兰房b,别檀郎。角声呜咽,星斗渐微茫c。露冷月残人未起,留不住,泪千行。
【题解】
这首词写男女欢会后的离别。开头三句写得很平庸,后边几句写得倒比较清丽。角声呜咽,星斗微茫,露冷月残,这是晓别光景,与主人公因离别而伤心落泪融成一片。两人情意缱绻,躺在床上,尚未有起床的意思。但是想到情郎是留不住的,早晚要离开,禁不住泪流千行。
【注释】
a狼藉:散乱不整的样子。
b兰房:香闺绣阁。
c微茫:稀疏而模糊。
【名句】
露冷月残人未起,留不住,泪千行。
上行杯
唐·韦庄
芳草灞陵a春岸,柳烟深。满楼弦管b,一曲离声肠寸断。今日送君千万c,红缕d玉盘金镂盏。须劝,珍重意,莫辞满。
白马玉鞭金辔,少年郎。离别容易,迢递e去程千万里。惆怅异乡云水,满酌一杯劝和泪。须愧,珍重意,莫辞醉。
【题解】
这首词写与情人灞陵相别。上片以景言情。时间是春天,地点是灞陵楼头,“芳草”、“柳烟”,是呈现的迷茫景象,也最能惹起人的愁绪,在这样的环境里相别,更显得别情凄切,所以有管弦而不忍听,只觉声声断肠;对金杯而不能饮,滴滴伤心。词的下片,推进一层,代女方劝酒。“今日”以下,设想真切,送行时的和泪相劝,将行时的肠断凄楚,形成了一幅生动的离别图。
【注释】
a灞陵:或作霸陵,在陕西长安东郊,为汉文帝的陵墓,附近有灞桥,汉唐人送客远行,常在此处折柳道别。
b弦管:借代为音乐声。“弦管”又可称“丝竹”,古代弦乐器多以丝为弦,管乐器多以竹为管。
c千万:指去程遥远,千里万里之外。又解:“千万”指情深意厚,千番嘱咐,万般叮咛。
d红缕:形容玉盘所盛菜肴的色红,细如丝。
e迢递:形容路途遥远。
浣溪沙
唐·薛昭蕴
握手河桥柳似金,蜂须轻惹百花心a,蕙风兰思寄清琴b。
意满便同春水满,情深还似酒杯深,楚烟湘月两沈沈c。
【题解】
这首词写男女的欢会与分别。上片先从分别写起,河桥垂柳,蜂惹百花,喻其分别时的留念,并兴起相见之迟,相别之速。“蕙风”句是从弦管之间写女子的风度、情怀。下片写临流饯别,以春水之满状心意之满足,以酒杯之深喻感情厚挚,用语自然而深婉。末句以景结情,楚烟湘水,皆已寂寞,纯是分别时的感情外射。
【注释】
a花心:花蕊。
b蕙风兰思:形容美人的思绪和风度。蕙,香草名。《离骚》:“岂维纫夫蕙茞。”兰,亦香草。《离骚》:“纫秋兰以为佩。”寄清琴:将情思寄于清越的琴声之中。
c楚烟湘月:回忆往日游宴时的意境幽静、凄迷。沈沈:也写作“沉沉”。
浣溪沙
唐·薛昭蕴
江馆清秋缆客船a,故人相送夜开筵,麝烟兰焰簇花钿b。
正是断魂迷楚雨,不堪离恨咽湘弦,月高霜白水连天。
【题解】
这首词写江馆相别,上片起首句点出题旨,地点是“江馆”,时节是“清秋”,“缆客船”是停舟待发。接着写故人设宴相送,兰焰明灭,麝烟缭绕,足见离筵之盛。下片首二句写离人的感受,以烟雨迷蒙喻离魂茫然,以管弦的呜咽状恨别不堪。结尾以月明霜白、水天一色的凄清境界,突出离别的惆怅。
【注释】
a缆:缆绳,这里作动词用,意思是用缆绳将客船系好。
b簇花钿:聚集着盛装的女子。
离别难
唐·薛昭蕴
宝马晓鞴a雕鞍,罗帷b乍别情难。那堪春景媚,送君千万里,半妆c珠翠落,露华d寒。红蜡烛,青丝曲e,偏能钩引泪阑干f。
良夜促,香尘绿g,魂欲迷,檀眉h半敛愁低。未别,心先咽,欲语情难说出,芳草路东西。摇袖立,春风急,樱花杨柳雨凄凄。
【题解】
这首词上片“宝马”句写情人备马远行,言将别。这一起句关系全篇。以下则深入写别情。“罗帷”句写两人感情深挚,“那堪”四句深入一层,春光明丽之时,送人远行,悲痛难忍,在己是无心妆扮,在物则花露寒凝,全由情至。“红烛”句以下,为话别的场面,别曲难尽,红烛亦为之落泪。下片“良夜”四句,言其相处之短,欲去之速,梦魂迷离,愁眉低垂。“未别”三句写尽分别一瞬间的内心世界。“芳草路东西”写行者,“摇袖立”写送者,用“春风急”状离别之情。这是《花间集》中字数最多的一首词,写得婉转而流畅,层次井然。情感真切。汤显祖评道:“咽心之别愈惨,难说之情转迫;平生无泪落,不洒别离间,应是好话。”
【注释】
a鞴(bèi):把鞍辔等套在马上,动词。
b罗帷:指闺阁之中。
c半妆:妆饰散乱,不完备。据《南史·后妃传》载:梁元帝徐妃以元帝眇一目,每知帝将至,必为半面妆以俟,帝见则大怒而去,这里指送行后回来卸下残妆。
d露华:露凝结而成雪花状。
e青丝曲:弦琴所弹的曲调。
f泪阑干:泪纵横。
g香尘绿:月光下大地一派浅绿色。
h檀眉:香眉。又解:檀为颜色一种,浅红色,形容眉色。
【名句】
未别,心先咽,欲语情难说出,芳草路东西。
应天长
唐·牛峤
双眉淡薄藏心事,清夜背灯a娇又醉。玉钗横,山枕腻,宝帐鸳鸯春睡美。
别经时b,无限意,虚道c相思憔悴。莫信彩笺书里,赚d人肠断字。
【题解】
这首词写一被欺骗女子的觉醒,寄予了词人对弱女的同情。上片写女主人公与男子的欢会。“鸳鸯”,借代用法。下片,用“别经时,无限意”与“虚道相思憔悴”、“赚人肠断字”对比,指责了男子对女主人公真情的玩弄,“莫信”二字完全写出女主人公的觉醒和对男子虚情假意的憎恨。
【注释】
a背灯:掩灯。
b别经时:别后所经历的一段日子。
c虚道:说假话。
d赚:诳骗。
望江怨
唐·牛峤
东风急,惜别花时手频执a,罗帷愁独入。马嘶残雨春芜b湿。
倚门立,寄语薄情郎:粉香和泪泣。
【题解】
这首词是女子对薄情郎分别时的寄语。开头三句写分别时的凄苦。“马嘶”二句写行者远去,送者伫立。最后是女主人公对薄情郎的寄语,意在以痴情感动男子。这写出了封建时代被侮辱的女子的共同心理与命运。整首词正如《餐樱庞词话》所评,“文情往复”,“节奏紧迫,有急弦促柱之妙”。
【注释】
a手频执:多次执手,表示惜别依依之情。
b春芜:春草。芜的本意是草长得多而乱,双关离人心情纠结。
酒泉子
唐·牛峤
记得去年,烟暖杏园a花正发,雪飘香。江草绿,柳丝长。
钿车b纤手卷帘望,眉学春山样c。凤钗低袅翠鬟上d,落梅妆e。
【题解】
这首词写男子对女子的追恋。上片“记得”一句,领起全篇,以下皆为追忆之辞。“烟暖”四句写地点、环境。下片也是紧接“记得”写出,点明追恋的女子及妆扮,引起怀想。去年的别离变成了今日的美好回忆,这种美好的送别在短暂的人生中为数不多,值得回味。
【注释】
a杏园:古代园名,在今陕西西安市郊大雁塔南。秦时为宜春下苑地。
b钿车:用金玉装饰的车子。
c“眉学”句:眉仿佛春山一样。学,仿照。
d“凤钗”句:凤钗斜插在翠鬟上。袅,绕。
e落梅妆:古代妇女的一种面部妆饰,又称“梅花妆”或“寿阳妆”。
江城子
唐·牛峤
a飞起郡城东,碧江空,半滩风。越王宫殿,叶藕花中。帘卷水楼鱼浪起,千片雪,雨濛濛。
极浦b烟消水鸟飞。离筵分首时,送金卮c。渡口杨花,狂雪任风吹。日暮天空波浪急,芳草岸,雨如丝。
【题解】
这首词写渡口饯行。先从渡口鸟飞写起,既是眼前景,又包含分别之意,有兴起的作用。“离筵”句明点送行。诗人又拈出“渡口”、“杨花”,以隐喻在生活的道路上奔波,如杨花任风狂吹,饱含对友人的同情。结尾放开一笔,写渡口日暮景象,天阔波涌,雨迷芳草,又渗透了分别时的迷茫依念之情。全词以写景胜,然笔笔带情,字字藏意。
【注释】
a(jiāo jīng):古书上说的一种水鸟。
b极浦:远浦。
c金卮:金酒杯。古代盛酒的器皿。
生查子
五代·牛希济
春山烟a欲收,天澹稀星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题解】
这首小词上阕写送别时的“春山”、“澹天”、“残月”等景物,在这样的初晓,两位相互依偎缠绵了一夜的恋人无可奈何地要分别了。他们说了一夜情话,虽然很多,但是对彼此的深情却好像还没有表达清楚。最后这位女主人告诫他的情人:“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含蓄隽永,意味深长,虽然缠绵悱恻,然而不落窠臼,深深暗合《诗经》“温柔敦厚”之宗旨。
【注释】
a烟:此指春晨弥漫于山前的薄雾。
浣溪沙
五代·张泌
钿毂a香车过柳堤,桦b烟分处马频嘶,为他沉醉不成泥。
花满驿亭香露细,杜鹃声断玉蟾c低,含情无语倚楼西。
【题解】
这首词写驱车送别。上片写车过柳堤,马嘶桦烟,人已远去。“为他沉醉不成泥”一句,表现了女子对男子的依恋之情,如“成泥”,岂不是可以不走了吗?下片前两句写驿亭环境,用以表现女主人公送走情人后“含情无语”的淡淡哀愁。
【注释】
a钿毂(gǔ):金饰的车轮轴承,有眼可插轴的部分。
b桦:落叶乔木,皮厚而轻软,可卷蜡为烛,谓之“桦烛”。
c玉蟾:月亮。古时传说月中有蟾蜍,所以文人们常以蟾指代月亮。
河传
五代·张泌
渺莽a云水,惆怅暮帆,去程迢递。夕阳芳草千里,万里,雁声无限起。
梦魂悄断b烟波里,心如醉,相见何处是?锦屏香冷,无睡,被头多少泪!
【题解】
这首词写傍晚离情。上片全是写景,苍茫、空阔、悲凉。只“去程”二字,点出送行,景是送行人所见,渺茫云水,一片空阔,行者已去,暮帆不见,惆怅自生。“去程”承“暮帆”,“迢递”接“夕阳”而下,景由情出,苍凉悲咽。下片全写情,情由景生。“烟波”紧承上片“云水”,行者从烟波中消失,送者的梦魂也被烟波带去,无限凄然。最后两句是别后的孤苦生涯,只有锦屏香冷、夜夜无眠、泪水沾被了。
【注释】
a渺莽:辽阔而迷茫。
b悄断:暗暗地结束了。
送郝郎中为浙西判官
北宋·徐铉
大藩从事本优贤a,幕府仍当北固前b。
花绕楼台山倚郭c,寺临江海水连天。
恐君到即忘归日,忆我游曾历二年。
若许他时作闲伴,殷勤为买钓鱼船。
【题解】
徐铉(916—991),字鼎臣,广陵(今江苏扬州)人。早岁与韩熙载齐名,江东谓之“韩徐”,又与弟锴并称“二徐”。这首诗从赞美郝郎中的才华开始,接着点明他将入幕的地点。颔联是对环境的描写,颇有情调与气魄。颈联是诗人对朋友入幕生活的设想和对自己游历生活的追忆。尾联想象朋友和自己功成身退,一起享受生活的宁静。全诗一气贯注,起承转合,井井有条。
【注释】
a大藩(fān):古代指比较重要的州郡一级的行政区。
b幕府:本指将帅在外的营帐,后亦泛指军政大吏的府署。北固:北固山,在今江苏省镇江市东北。
c郭:城外围的墙。
送王四十五归东都
北宋·徐铉
海内兵方起,离筵a泪易垂。
怜君负米b去,惜此落花时。
想忆看来信,相宽指后期。
殷勤c手中柳,此是向南枝d。
【题解】
此诗表达了朋友间的真挚情谊,抒写了离别时的缠绵情思,但伤别之中有劝慰,并不一味消沉。诗的语言平易朴实,颇能感人,在送别诗中是一首上乘之作。这首诗从国家大事谈到家庭琐事,也兼及了朋友间的情谊,算得上是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情。
【注释】
a筵(yán):酒席。
b负米:事见《孔子家语·致思》“子路见孔子曰:‘由也,事二亲之时,常食藜藿之实,为亲负米百里之外。’”后来就把“负米”用作孝养父母的故事。
c殷勤:情意恳切。
d向南枝:东都江都在江北,江宁在江南,友人虽北去,然而思念朋友之时,必定会翘首南望。故说柳枝是“向南枝”。
送凌侍郎还宣州
北宋·晏殊
日南藩郡古宣城,碧落神仙拥使旌。
津吏戒船东下稳,县僚负弩昼归荣。
江山谢守a高吟地,风月朱公b故里情。
曾预汉庭三独坐c,府中谁敢伴飞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