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听从了母亲等人的劝告,一咬牙,下了狠手。他对阿蓝答儿说,让他把按赤台砍了,按赤台既然不愿意说,留着他也没用,徒费精力和口舌。他又让阿蓝答儿把其他人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务必要问出事实真相。他说:“你要明白,朕要的是真相。如果他们说出的所谓‘真相’并不是朕需要的,就重新审,直到审出真正的真相来!明白吗?”
阿蓝答儿点点头,他当然明白合罕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太简单不过了!
阿蓝答儿带着一队人马把留在郊外的其他人包围起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大吃大喝。这是忙哥撒儿特意安排的。起先,他们还有些顾忌,毕竟这一次来是有任务的,不敢随便喝酒,但是后来,他们发现他们的主帅按赤台和兀鲁迟迟没有出来,便议论开了。
“两位将军是怎么了?还不出来?”
“是啊,他们不出来,我们怎么办呢?”
“人家正好酒好肉,美人暖被窝伺候着呢,还管你我兄弟?”
“既然主帅都享福去了,我们还在这硬挺着干吗?我们也喝!”
“好啊,来,干一杯!”
喝着喝着就喝迷糊了,阿蓝答儿带人冲进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又是送酒肉来的,大声喊道:“够了够了!还没吃完呢,这可怎么吃得下啊!”
阿蓝答儿不由分说,缴了他们的武器,一个个抓起来捆了,全送进刑讯室。都是士兵,再加上又喝了些酒,意志力都比较弱,没怎么拷打,就迅速招供了,说是失烈门,还有脑忽、忽察以及也速蒙哥和不里派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要杀掉合罕及支持他的人!
得到阿蓝答儿的报告后,蒙哥大怒,决定派出两队人马,一队由阿答赤护送着哈剌旭烈和他的妻子兀鲁忽乃去虎牙思,处决也速蒙哥和不里;自己和忙哥撒儿带领另一队人马向哈拉和林挺进。曲雕阿兰这里的宴饮以及照顾他母亲唆鲁禾帖尼及妻儿的事宜就交给孛鲁欢和兀良合台来打理。这时候,参会的王公贵族都知道了失烈门及也速蒙哥等人造反的事情,他们议论纷纷,都很生气,所以再无心参加宴会,相继回家去了。这个宴会也就不欢而散。
蒙哥把哈剌旭烈及兀鲁忽乃叫来,告诉他们也速蒙哥造反的事,并对他们说:“你们的机会终于来了!本来朕是想找一个理由让你们回去夺回汗位的,没想到理由来得这么快,不用找,也速蒙哥和不里就主动送上门来了!现在朕派你们回去,把也速蒙哥和不里给我抓起来!也速蒙哥这憨子留着没用,可以当场就处决了他!不里屡次顶撞拔都汗,你们抓起来后,把他交给拔都汗,让拔都汗自己处理!”
哈剌旭烈忍不住全身发抖。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机会已经等得太久了!自从流亡到蒙哥这里来的那天起,他就开始做复国梦。他曾向唆鲁禾帖尼可敦请求,给他一支军队,帮他打回去,可敦让他等一等。他知道,可敦是让他等到蒙哥登上汗位的时候。蒙哥什么时候才能登上汗位呢?这可是个未知数啊!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撤掉他是贵由合罕的决定,蒙哥不可能为了他,公开和合罕反目。所以这四年来,他每天都生活在忧愁里,常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忍不住眼泪就流下来了。他妻子兀鲁忽乃经常安慰他,劝导他,让他放宽心,说要是把身子愁坏了,以后就没力量报仇了!他也知道这个理儿,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也一天天坏下去。
现在,合罕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连话也说不利索了。蒙哥误会了他的想法,以为他是害怕,便笑笑说:“你不用害怕,我让阿答赤带一支军队护送你回去。我谅那也速蒙哥和不里也不敢怎么样!他们如果敢反抗,阿答赤可是朕的一员虎将,他会帮你把他们解决掉的!”
哈剌旭烈还是抖,他“扑通”一声跪在蒙哥面前。跪下去后,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最后还是兀鲁忽乃提着他,他才站了起来。
哈剌旭烈变得异常孱弱的身体,并没有支撑到虎牙思,还在半路上,他就去世了。阿答赤一时束手无策,赶紧派人向蒙哥报告。蒙哥已经看出来,兀鲁忽乃是个很有见识的女人,在政治才干上比哈剌旭烈强多了,于是他命令阿答赤不用停顿,继续前进,处决也速蒙哥和不里的事情就交给兀鲁忽乃办理。夺回汗位后,就先让她做监国。等到她和哈剌旭烈的儿子木八剌沙可以当可汗的时候,再把政权移交给木八剌沙。
兀鲁忽乃和阿答赤回到虎牙思时,不里却提着也速蒙哥的脑袋来见兀鲁忽乃和阿答赤,说:“这次叛变的军事行动,全是也速蒙哥一手策划的。虽然我是大断事官,但事先并不知情。消息从曲雕阿兰传来,我才知道有这么回事!这个也速蒙哥也太胆大妄为了,怎么敢造反呢?我听说后非常气愤,就入宫把这个憨子杀了!同时把他的一家老小都抓了起来,正准备给合罕送去,没想到合罕竟然派你们来了!好啊,我就在这里交给你们吧,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阿答赤一愣,他没想到不里竟然有这样的觉悟!他看了看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果然是也速蒙哥的。又去看了看被不里关起来的也速蒙哥的家属,还真都集中在一起了。那些家属看见不里过来,都大声咒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人面兽心的豺狼!
不里尴尬地对阿答赤和兀鲁忽乃说:“这些人恨死我了!不过,为了合罕的安全,我个人受再多的委屈也不怕!”
阿答赤很感动,上前握住不里的手说:“不里王爷,谢谢您!我会在合罕面前给您请功的!”
不里离开后,兀鲁忽乃对阿答赤说:“将军,您觉得不里是真心为合罕好吗?”
“他把也速蒙哥都杀了,不会有假吧?”阿答赤疑惑地说。
兀鲁忽乃说:“将军啊,不里这个人我可是太了解了!见风使舵,两面三刀。以前贵由合罕让先夫把位置让给也速蒙哥,但我知道,这其实是不里的主张。也速蒙哥一个憨子,他能当大汗?我听说,这五年来,朝政上的大小事务都是不里一个人在掌控。既如此,出兵造反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其实早就有除去也速蒙哥自立的想法了,只是一时没找到机会,现在趁机把也速蒙哥杀了,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来一个死无对证!他这一招毒辣着呢,将军可得明察啊!”
阿答赤为难地说:“他既然杀了也速蒙哥,并向合罕表了忠心,他就是功臣了,我们要是再抓他,恐怕合罕会责怪我们啊……”
兀鲁忽乃说:“恰恰相反,合罕不但不会责怪我们,还会夸奖我们呢!将军请想想,合罕是想要不里死,还是想要他活?”
阿答赤说:“在忽里台上,不里是反对过合罕的,不过那时候各为其主,我相信合罕会理解的,他也不至于要不里死啊!”
兀鲁忽乃说:“合罕虽然不一定要不里死,但有一个人是巴不得把不里千刀万剐的,这便是拔都可汗。将军也知道,合罕的汗位是在拔都可汗的鼎力帮助下才取得的,您说拔都可汗要不里死,合罕会把他保护起来吗?”
阿答赤有如醍醐灌顶,他伸出拇指赞叹道:“可敦真是巾帼英雄啊!您要是不提醒,我险些犯了大错!好啊,我们立刻去把不里抓起来,不听他辩解,直接送到萨莱城去!”
其实兀鲁忽乃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要不把不里除去,她这个监国可就坐不安稳了。这一点,阿答赤是没看明白的。
再说蒙哥带着少量部队往哈拉和林挺进。别儿哥要和蒙哥一同前往,但蒙哥拒绝了。他觉得他的人马已经足够了,对付失烈门等人,他有这个自信。同时他也感到不好意思再让别儿哥帮忙,别儿哥已经帮他登上汗位了,这平定叛乱的事情,应该由他的王师来完成。
失烈门、忽察和脑忽知道事情败露,蒙哥的大军打过来了,赶紧组织防卫,要和蒙哥决一死战。但失烈门等人的部队战斗力显然和蒙哥的部队不在一个档次上,一交战,失烈门就节节败退。危急的时候,忽察又派出使者向蒙哥递上了投降书,并把自己的部队全部撤走。这使得蒙哥的军队长驱直入,很快就攻进了哈拉和林城。脑忽看见忽察投降了,也赶紧向蒙哥举了白旗。这样,实际在抵抗的只有失烈门。最后,连失烈门也长叹一声,软软地垂下双手,埋下头。
忽察、脑忽和失烈门投降后,蒙哥让忙哥撒儿先审问他们,看看还有哪些人参与。果然一审问,忽察、脑忽及失烈门就供出还有镇海和合答,甚至还有他们的母亲海迷失。
把镇海抓起来后,蒙哥又有些为难了。镇海从窝阔台时期就任丞相,和耶律楚材、牙老瓦赤一样,是汗廷的元老,在帝国的治理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镇海多次反对蒙哥,蒙哥也恨得他牙痒痒,但是,蒙哥现在做了合罕,对镇海的态度就有所改变了,对他还是相当欣赏的,便想放了他,封他一个官职,为自己的汗廷所用。他把忙哥撒儿找来商量。忙哥撒儿一听,立刻反对道:“合罕准备封他做什么呢?做丞相吗?”
蒙哥嘿嘿一笑说:“怎么可能呢?朕又不是窝阔台合罕,不是贵由,而且朕压根儿就不想设置丞相这个职位。朕最多给他一个达鲁花赤做做,主要还是觉得这是个人才,不用可惜了。”
忙哥撒儿也笑着说:“人家镇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都做过十多年了,您却给他这么个小官,他高兴吗?再说了,合罕就是继续让他做丞相,他也未必肯啊!”
蒙哥不解:“为什么?”
忙哥撒儿说:“镇海是窝阔台合罕的那可儿,他是这个世界上对窝阔台合罕最忠心的人。他的生活,他的整个生命,他所做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围绕窝阔台合罕转的。现在您做了合罕,在他看来,这是违背窝阔台合罕意愿的,合罕请想想,他还能甘心为合罕做事吗?”
蒙哥默默地叹口气说:“唉,窝阔台合罕能有这么个那可儿,也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了!不知道朕有没有这样的福气啊?”
忙哥撒儿“扑通”一声跪在蒙哥面前说:“合罕待人仁厚宽善,洪福齐天,像镇海这样的那可儿合罕俯拾皆是。臣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永远的一个!”
蒙哥赶紧把忙哥撒儿扶起来说:“爱卿请起!朕深感欣慰!”他一转话题又说,“那就把镇海放了吧,他不做朕的官就由他去吧。”
“合罕不可!”忙哥撒儿赶紧说,“镇海非但放不得,还应立即处决!”
蒙哥问:“这又是为什么呢?”
忙哥撒儿说:“如果他是一般的庸才,或者虽有才干但并不忠诚于谁倒也罢了。现在是他既有才干,又对窝阔台合罕忠心耿耿,合罕想想,这样的人放在失烈门等人身边,无异于一个定时炸弹啊!不如趁现在一刀把他解决了,这样既铲除了这个心腹之患,旁人也不会议论啊!”
蒙哥说:“爱卿说得在理,朕就是觉得可惜了……好吧,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吧!”
忙哥撒儿得旨后,立刻处死了镇海。只有把这个最大的政敌解决掉,他这个大断事官才不会当得提心吊胆。
蒙哥呢,其实是故意找忙哥撒儿来说这些话的。这一点,忙哥撒儿并没有看出来。
但是他们没有抓到合答。搜遍全哈拉和林城,也没找到他,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要不要把海迷失抓起来,蒙哥一直犹豫着。海迷失是前任监国,相当于国家元首,要处决她,必须有充足的理由。但她只是参与了造反,对造反之事出过主意,这并不是非死不可的罪名。如果蒙哥最终没有处决失烈门、忽察和脑忽,对她似乎也不能施以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