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字字犀利透辟。纪廉眸中绽开异色,这说话的态度语气,让他一发觉得熟悉,冷笑道:“正谓如此,我更不能放他回去。”
沉星看着他,淡声道:“纪相是要陷主于绝路吗?要解毒,最大的敌人不是毒性本身,而是时间。时间越久,情况就越不利,到时候,这数百兵马事原不大,可是毕竟是皇帝的扈从亲兵,一朝命丧于此,我不信这是纪相要看到的。”
这个少年好生厉害。纪廉打量着他片时,这才点头:“好,就依你。他可以走,但是,你必须要留下。”
“这是自然。”
沉星神情从容,就要越过那一片林立的刀锋,手却被人攥住,转眸,慕容澈道:“慢,我和你一起。”
“澈!”沉星急了,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对上那双深澈的眸,那份担忧,她已经懂得,心下叹息,轻声道:“放心。”
“我不放心。”慕容澈语带深意。
沉星心中一动,他不放心的是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一阵默然。
慕容澈抬头,平静的道:“纪相,本王愿意留下,和我这位义弟一同入帐,与楚皇陛下共同参详解毒之法,以去众将之疑。但要让我这几个手下回去。”
“摄政王果然是坦荡之人。但你武功不是俗辈,留在这里我也不能安心。”纪廉这个时候反倒动疑,点滴不漏的道。
沉星大急,一声爹爹几乎是在冲口而出的瞬间又死死的憋了回去。
“纪相要如何。”慕容澈仍然平静,负手而立,眼下一触即发的情况根本不能在他眸中留下半分波澜。
那份轩然的气度,泰山崩于前而色不稍改。纪廉看在眼中,既欣赏却又不能不设防,看一眼杜铭,胡须飘动,斩钉截铁道:“封穴。”
“谁敢!”惊尘绝尘二人几乎同时断喝出声,大跨一步,阻住杜铭。
“退下!”慕容澈喝止,然后静静的抬眸看着纪廉:“纪相,本王从不受制于人。我肯留在这里,一是不放心清云,二是大局为重,令你们去疑,以免两国无端开战。若一定要咄咄逼人,本王只好带着清云一并离开,然后战场上一较高下。你既然知道本王的手段,就该知道就凭你们这些人,本王要带着清云全身而退并非难事。澈绝非言而无信之人,说到做到。”
他的语气平静,听来却是绵里藏锋,杀机暗现。最后一句说到做到更是语带双关。
这一下,纪廉已经决定信他一次。他很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和他闹僵,更何况他更不相信,眼前这个机变敏锐的年轻王爷会糊涂到这个时候对楚君焕下手,于是点头。双方各自撤了人。
杜铭引着沉星向内帐去,慕容澈却被人拦下。
沉星感觉到慕容澈的目光,转过脸来,微微一笑,点点头,稳步入内。
慕容澈看着她的背影,心头不自禁的笼上一道隐忧,无法释然。
纪廉暗查他的神情,捋冉而笑:“摄政王,请偏帐奉茶。”
慕容澈温润点头:“多谢。”
沉星走进大帐之中,也就不再隐晦,直截了当的问杜铭:“楚皇中毒多久了。”
杜铭一怔一句你怎么知道就脱口而出。
沉星冷笑道:“我自然知道……回答我。”
“昨夜皇上很晚才睡,自我发现毒症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
沉星一面听着,一面走近床榻,心却越发紧缩起来,他终于近在眼前。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此时看来清减许多,紧阖的眼帘,浓密的睫毛,冷峭分明的轮廓,自前日再见,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他,原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没想到还是摆脱不掉。
罢罢,就再为他解这一次毒好了,在他醒来之前离开,决不与他面对面。
想到这里,她心中微叹,怕被杜铭看出异样,勉强令自己收了收神,侧坐床前、熟练的把脉。
他的腕上有几道被刀切过后留下的刀疤,疤痕异常的深,而且是重复叠加上的,从疤痕的走向来看,应该不是为人所伤,有些疑惑,但是他中毒之后的脉象却让她眉间顿时聚满阴霾,抬头向杜铭道:“其他人的症状可与皇上相同?”
杜铭点头。
“这毒甚奇。虽然你封了他的穴道,可是这毒仍在扩散,而且内力越深的人,毒性反噬就越快。”沉星道:“我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找到解药,但我会尽力一试,只要找到毒源,就成功了一半。既然和其他人症状相同,可以判定是一种毒,我想如果能让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毒发,就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做到。我且问你,皇上可有用膳。”
“没有。”杜铭摇头道:“只是昨日半夜里叫卑职送了茶进来。”
“茶?”沉星的目光在帐中一掠,已经看到案上放着的一盏凉茶,心中一动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从中取出一枚黑豆样的药丸,化入水中,然后以银针搅动,杯中顿时浮起一层白沫。
杜铭看的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水中有毒。”沉星道。
“什么?”杜铭愕然:“不可能,这些水都是预先检过,才给皇上送来的。”
“对,没错。”沉星道:“正因为如此,有人要下毒,绝对不会下以银针能辨出来的毒。这是我自己配的验毒丸,溶在水中,只要水中有毒,都能试出来。”
杜铭道:“可是,这茶水中间转过几个人我都知道。这些人都是亲信,绝对不会有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