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骏涛转头向左前方望去,果然看见阳光下有四架涂得花花绿绿,像虎皮花纹似的敌机向金川里大桥那边飞去,从那虎皮花纹身上一大片黑颜色来看,这一定是美洲虎大队中击落飞机最多的王牌,高骏涛判断:这里边可能有敌人的带队长机!
他看见它们正向着金川里大桥方向飞去,暗想:决不能让它们飞到主力部队隐蔽的地区!便在无线电里坚定地喊道:
“三二八,坚决截住这股敌人!”
“三二八明白!”耳机里传来江文玉坚定的回答。
高骏涛立刻加大速度,向前面那四架美洲虎大队的花飞机冲去。
那四架敌机正背朝着太阳飞行,它们是企图利用太阳光线的掩护,向我正在战斗的机群发起突然攻击。高骏涛却灵活地绕到了它们的后边,让太阳的光线掩护了自己,疾速地向敌人靠近。由于高骏涛和江文玉是处在有利的位置,因此敌机一直没有发现他们。太阳光从他们后面射过去照射着正在向前飞行的敌机,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四架涂着虎皮花纹的飞机的机身上,都绘着不少的骷髅头和交叉的骨头,还有一条粗粗的黄杠。没问题,正是美洲虎大队的!“正想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啊!”高骏涛充满胜利信心地暗想。正当他要向后面那架敌机瞄准的时候,可是敌机好像突然发现了他们,一下子散开队形向几个不同的方向侧滑倒转过去。“狗东西真狡猾!背着太阳光也被它发现了,到底是王牌啊!不过你再狡猾也逃不掉,老子一个一个地收拾你们!”高骏涛这样想着,一面紧跟着后面一架追了过去。高骏涛全力以赴地操纵着飞机,带着急切的心情向敌机接近着,他两眼圆瞪,身子一动不动,全神贯注,他知道对付这样的敌人需要加倍的细心和警惕。当他确实感到敌机已经进入自己的炮火射程时,他一面仔细对好了瞄准具里的光环,一面屏住呼吸,把自己全部的仇恨和怒火都贯注到手上,用力按下炮纽——他只来得及看见自己的机头前喷出一条红色的火舌,便迅速地猛拉操纵杆,飞机划着急剧的弧线向上升去。
他为了急于看看敌机有没有被打下去,又很快转回来向下看看;但是,他却再也看不见刚才被他射击的那架敌机了。他不觉惊讶地想:刚才射击时他明明看到已经击中了敌机,可是为什么一点看不见它的踪影了呢?是被击落了?还是又狡猾地脱逃了?如果说已被击落,他一定可以看到它冒烟下坠的碎片;如果是脱逃,那么它也不可能这样迅速地逃出他的视线之外去,何况它还可能受了伤。他一面使飞机向高空跃升,一面向上下左右搜寻,却仍然没有发现那架敌机的踪影。高骏涛不禁感到,这个敌人多么狡猾和危险啊!仿佛突然之间,它一下子隐人天空或者钻到地底下去了。
高骏涛向后面的江文玉问:“三二八,你看见刚才的小狼没有?”
“我也没看见!”江文玉的声音回答,大约他也正在向远处进行搜索。
这时,高骏涛突然发现,前面不远飞着一架银色的飞机,后面有两架敌机正向他后面飞去。高骏涛立刻想到,这一定是其他中队的同志在激烈的战斗中冲散了,正在赶去编队;现在很快有被敌机“咬住”的危险。一种援助战友的强烈责任感,使他顿时顾不得再考虑自己的安危,一面大喊:“前面单机是谁,赶快反转脱离!”
一面加大速度向跟踪战友的那两架敌机冲去。
正当高骏涛赶去援救战友的时候,刚才狡猾地分散逃开的四架美洲虎大队的飞机,又一次偷偷地从下面钻上来向高骏涛的飞机跟上去。这时江文玉在后面看见,一面大声提醒高骏涛:“三二七,后面有小狼,赶快脱离!”同时他向跟上高骏涛的四架敌机猛烈开炮,跟着追了上去。高骏涛听见了江文玉的喊声,但他还是坚定而沉着地赶上去驱散了跟在那位战友后面的两架敌机;战友得到了安全,高骏涛才感到放心地回头看看自己后面,他已经被一架花飞机“咬”上了。这正是刚才被他攻击过的那四架花飞机中的一架;刚才高骏涛赶过来援救战友时还没有发现它们,只是在这一瞬间,它就如此灵活而巧妙地“咬”上他了。这家伙一定是利用耀眼的阳光作掩护,偷偷地绕到了他的后面;高骏涛暗想,有空战常识的人们都懂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摆脱敌人是十分困难和危险的。因为在上升和转弯中,都很容易把自己整个机身的正面暴露给敌人,造成敌人射击的有利机会。这时江文玉正在跟另外的敌机格斗,不能赶过来支援他;不过高骏涛更多的只是关心江文玉的女危,决心尽快夺取主动,好去支援和掩护战友。高骏涛沉着而镇定地向后面看了一眼,一面尽最大力量加快飞行速度,一面极力想着摆脱敌人,争取主动的办法。他连续做了几个猛烈的特技动作想甩开敌人,但是都没有成功。那个家伙明明是老练而狡猾的,就像用一根无形的锁链紧紧牵扯在高骏涛的飞机上,跟得那样紧,丝毫没有放松。高骏涛回头望望,敌机在后面越来越临近了,看看就快要到了射击的有效距离。
他的手上和身上由于用力过大已经被渗出的汗水湿透了;由于速度和冲击的压力,喉头送话器的松紧带紧紧勒着他的腭颈。但是,此刻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这些。他只有一个思想:就是如何尽快变被动为主动,消灭敌人!他想起在地面演习空中战术时,也曾经设想过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两军相遇勇者胜”,逃跑和退缩只会造成敌人进攻的有利机会,重要的是尽量迅速地夺取主动!主动时敢于进攻,被动时敢于反击,这就是我们光荣的战斗传统。但是此刻,他用什么办法才能尽快地摆脱敌人的攻击,变被动为主动呢?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把被动变为主动,就需要同敌人比智慧和比勇敢,这中间也必然要包含一定的冒险性。但是,冒险又决不是鲁莽蛮干;此刻,哪怕因为一点点鲁莽蛮干带来的动作错误,都不仅不能扭转被动局面,反而会更快地招致自己的失败。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内,高骏涛权衡了变被动为主动的措施,迅速作出了一个大胆而果敢的决定:趁敌人准备射击时突然降低速度,摆脱敌人的进攻!但这需要高度锐敏地把握时机,不能有一点迟误和判断错误。
他迅速作出决定后,就立刻进行准备,一面注意着后面越来越接近的敌机。一面仍装作要加大速度摆脱后面敌机攻击的样子继续向前飞行。当他估计敌机在后面已进入了准备向他进行射击的位置,正在集中全力向他进行瞄准的那一刹那间,高骏涛突然放下减速板和刹车襟翼,并且使自己的飞机猛地倒扣过来,这一来就像在空中进行了一个紧急刹车一样,在后面正集中全力加大速度向他靠近瞄准的敌机,没想到他会来这样大胆的一着,根本没有作减低速度的准备,反而一下子疾速地冲到他的前面去了。这时候高骏涛的飞机还是在反扣着飞行,他的身体的位置还是头朝下脚朝上,正经受着一种平常人们无法忍受的强烈而突然的血液倒流的压力。但他的头脑仍很清醒,丝毫没把这种生理上的不适放在心里,只是专心而充满力量地怒视着前面的敌人。当他看见敌机从他的下面仓皇冲过时,他就抓住时机,在自己的飞机还处在倒扣的状态,自己的身体在空中还是倒悬着的时候,把暴露在前面的敌机迅速套进瞄准光环,狠狠按下了炮纽!一长串曳光弹从倒扣着的高骏涛的飞机前面喷射出来,敌机立刻冒出一股浓烟,歪歪扭扭地向下挣扎着飞去;高骏涛很快使自己的飞机翻转过来,加大速度赶了上去,又狠狠地射出一串炮弹,这架花花绿绿,涂着美洲虎大队王牌标志的敌机也立刻当空爆炸了!“王牌也不过如此,”高骏涛轻蔑而嘲笑地想,“还是跟那些普通敌机一样不经打!”他看看前面,江文玉已经打掉了刚才向他攻击的敌机中的一架,正在向他这边飞过来。高骏涛看看整个战斗的空域;由于他们猛攻敌人带队长机的战术,已经把这批敌战斗机越牵越远,战斗的空域越来越向南移了。他立刻向江文玉招呼一声:“三二八,保持高度,向大队靠拢!”
“明白!”耳机里传来江文玉的回答。他们的飞机编到一起,很快向大队激烈空战的空域赶去。
正当高骏涛他们在空战中接连取得胜利的时候,敌情却发生了一点意外的变化,使战局又变得紧张起来。
原来,敌人的美洲虎大队的大队长麦克金中校,在今天带领战斗机群出来之前,是向罗伯特将军夸下了海口的。上次空战回去后,他的“鱼饵”战术虽然取得了一些成功,但是轰炸金川里大桥的计划却遭到了失败。这使罗伯特将军感到很不满;他听了麦克金报告的空战情况后,便向鲍勃上校指责道:“上校,你们的B一29太没有用了!麦克金中校的美洲虎已经两次为你创造了轰炸的机会,可是金川里大桥还是奇迹一般的屹立在那里!”
鲍勃的左手臂吊着绷带,气忿地辩解道:“将军,这不能怪我们。尽管麦克金中校改变了战术,可我们还是在金川里大桥上空遭到共军战斗机群的猛烈攻击!”
罗伯特注视着面前的沙盘,思索着说道:“这么说,共军真的已经发现了我们鱼饵战术的秘密?”
麦克金充满自信地说道:“我不这样认为,将军。因为共军的机群还是按照他们原来的方式活动的。进人大桥上空的只有四架飞机。”
罗伯特怀疑地看着他:“可是,难道四架飞机就发挥了这么神奇的力量,打垮了我们的整个机群?”
麦克金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四架飞机可能是他们的空中敢死队,将军。我已经两次遇上那个十九号了,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当你已经完全用优势压住他的时候,他竟然敢对面向你撞过来!上帝!他们从哪儿学来这样的战术?简直不可想象,他们好像根本不懂得爱惜生命!”
罗伯特含着雪茄,一面踱着步,说道:“现在地面的战局非常危急。威兰将军已经在责备我们;白宫和五角大楼也来了命令:要尽一切力量发挥空中威力的作用,为我们在谈判桌上夺取强硬地位!明天,要从空中给他们的战略目标来一次毁灭性的打击。我们的使命,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彻底炸毁金川里大桥!”
鲍勃在旁边说道:“将军,这几次出动,我担心共产党已经摸住了我们的活动方法,知道我们用低空和云层迷惑他们的眼睛;如果共军改变战术,到低空对我们进行拦截,那就会使麦克金中校的鱼饵战术彻底破产!”
罗伯特点点头,显得老谋深算地向麦克金道:“中国有一句著名的军事术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中校,我们不能低估了对手;你认为明天的战术需要改变吗?”
麦克金注视着沙盘,思索了一瞬,抬起头道:“将军,既然鲍勃上校如此担心他们的安全,那就请他们把起飞的时间,推迟五分钟。让我们先出动一批战斗机到金川江口的云层上下巡逻一遍,如果确实没有共军的战斗机,再爬到高空掩护。这样,事情就会万无一失,鲍勃上校就再也没有理由让金川里大桥屹立在那儿啦!”
罗伯特紧盯着鲍勃问:“明白吗,上校?”
鲍勃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如果事情真的像中校说的那样万无一失,我们保证让金川里大桥从那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罗伯特将军在指挥所里期待着他们的胜利。在今天早晨他们的飞机起飞之前,将军还特地命令随军牧师带领飞行员们做了祈祷仪式。麦克金和全副武装的飞行员们,都虔诚地跪在身穿黑色法衣,胸前挂着金十字架的随军牧师面前,跟着他念过了《圣经》。最后,随军牧师举起手里的十字架,用唱歌一般的发抖的调门大声念道:
“愿上帝赐予我们举世无敌的美国空军永远胜利!让共产党的空军娃娃都受到上帝的惩罚!阿门!”
飞行员们都跟着画十字,喊:“阿门!”
随军牧师又举着十字架走到麦克金的跟前,传达上帝对他的特殊恩宠和优待:“我的孩子,你是美国空军的骄傲,也是上帝的骄傲。愿全能的主永远保佑你!”
麦克金感激地吻着十字架,画十字:“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