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所里气氛严肃紧张。如果说，在前几次战斗时，指挥所的工作秩序，还显得有些激动中的忙碌和混乱，使他们感到有时对空中和地面的复杂情况应接不暇的话；那么今天，你所感到的这里的气氛，就完全是一种紧张而有条不紊，忙碌而井然有序，一切都显得镇定，准确，从容不迫，令人感到更具有强大的力量和信心了。
姚凯和祁征远都俯身站在指挥桌旁边，看着标图员在桌上用红蓝铅笔画出的一条条航线，研究着情况。参谋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有的在忙碌地打电话。
侦察参谋抬头报告道：“金川江口出现一批敌战斗机；正在那一带五千公尺到九千公尺的高度盘旋。”
姚凯看着祁征远道：“这帮秃老鹰又改变了花样。这回不仅推迟了轰炸机出动的时间，而且还先用战斗机出来给它们开辟道路。真狡猾啊！”
祁征远拿下烟斗，一双深沉睿智的目光注视着标图桌上道：“我看，它们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看看那里有没有我机，先期发现；再一个，也可能会想到我机群隐蔽在云层中进行伏击，尽量想把隐蔽的我机引出来，所以要在那一带的云层上下转来转去。”
“对！”姚凯点点头，又向领航员问：“孟副团长带领的二三大队已经进入隐蔽空域了吗？”
领航员抬头回答道：“已经到达预定隐蔽的空域了。”
姚凯望着祁征远笑道：“咱们的猎手到底比那帮老狐狸高明，敌人还一点也没发现。”他又向领航员道：“告诉副团长他们，沉住气，注意隐蔽。任敌人的战斗机怎么折腾，就是不要露面。”
领航员答应着，拿起话筒来传达命令道：“二零一，有一群小狼在你周围找食，不要管它！”
桌上的扩音器中，传出孟胜刚的声音：“明白！”
姚凯又向侦察参谋命令道：“通知雷达和金川里大桥的地面指挥引导组，注意金川江口外敌人的轰炸机群。”
“是。”侦察参谋答应着，立即从专用联络的通讯设备里传达了指挥员的命令。
这时，值班的作战参谋过来报告道：“上级指挥所通报：敌空军今天向我北部许多地面目标和交通枢纽同时进行突击，出动飞机很多。现在兄弟部队和朝鲜人民军空军战友已经从松林机场、涛城机场、青山堡机场、凤凰沟机场、康平桥机场、大川机场同时起飞，保卫各处重点战略目标。上级指挥所希望我们按照预定方案，完成歼敌保桥的战斗任务，坚决保卫金川里大桥。”
姚凯说道：“你向上级指挥所报告，我们坚决完成任务，决不让大桥受到损失！”
“是。”作战参谋走去。
侦察参谋又报告道：“刚才那批敌战斗机已经离开金川江口，高度从五千上升到九千。”
姚凯看着标图桌上，说道：“敌人的轰炸机群可能要出动了。看来，今天美洲虎的嗅觉有点失灵。”
祁征远轻蔑地说道：“敌人是狡猾的，也是愚蠢的；他们总是过高估计自己的力量，把胜利建筑在侥幸的基础上；这就是他们最后总免不了失败的原因。”
这时，侦察参谋又抬头向姚凯道：“敌人的轰炸机群已经出动。”
姚凯兴奋地看了祁征远一眼，又向侦察参谋命令道：“通知地面指挥引导组，注意金川江口低空的情况，及时向孟副团长他们通报敌情。”
“是。”侦察参谋答应着，拿起话筒把团长的命令传达下去。
姚凯也拿起话筒，向空中的孟胜刚命令：“二零一，狗熊很快就要到你那里了，注意隐蔽，不要过早暴露目标，注意和泰山二号联络。”泰山二号是金川江口地面指挥引导组的代号。
扩音器中传来孟胜刚回答声：“明白！”
祁征远注视着标图桌上道：“现在，关键在一大队的身上了。”
姚凯点点头，向领航员问：“刘荣山他们在什么位置？同敌人战斗机的距离还有多远？”
领航员迅速地用计算尺量了一下，抬头回答道：“只有四十五公里了。”
在空中，四十五公里只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路程；战斗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姚凯拿起话筒，向空中的刘荣山大队呼叫道：
“三零一，小狼在你右前方四十五公里，注意搜索。”
“明白！”扩音器中传来刘荣山的回答。
姚凯和祁征远都知道，一大队今天担负的战斗任务是特别艰巨的。他们在正式接受了以少数兵力牵制住敌战斗机的任务后，各中队又进一步对敌人的战术展开了研究讨论。高骏涛中队提出：根据上次空战的经验，敌机在快要和我机遭遇时，采取的是一种“鱼饵”战术。就是以少数飞机作为鱼饵，先在前面被我们发现，引我机群上钩；同时，它们的大机群就在高空采取拉网式的“口袋”战术，以四架或八架为一组，分批分层地从不同的高度向我包围合击，企图像拉网一样地吃掉我们。
高骏涛认为：完成反牵制任务的第一步，就是要彻底砸烂敌人的“渔网”，摧毁敌人的“鱼饵”战术。根据这个思想，他们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打破“鱼饵”战术的方案：在和敌机遭遇时，我们也首先以一个中队作为前哨中队，飞在整个大队的最前面；发现敌机后，冲进“渔网”纵深，从高空一层层往下打，吃掉“鱼饵”，冲乱“渔网”。当敌人陷入混乱后，必定要纷纷向带队长机靠拢；这样，我大队机群就可以抓住战机，集中兵力紧紧咬住敌带队长机，达到牵制整个敌战斗机群的目的。这样打起来，当然前哨中队要承受比较大的压力，也可能有被强大的敌人吃掉的危险；但是高骏涛认为：只要我们的动作迅猛突然，发扬高度的灵活机动的战斗作风，遇到情况时能够沉着冷静地处理，就一定能胜利地首先完成冲乱敌人“渔网”的任务。
高骏涛的这个想法，在经过四中队几个同志的充分讨论和研究后，就提到了大队部。
一大队党支部对他们这个方案十分重视，又进一步发动全大队进行了讨论；最后上报到了团党委。团党委又经过认真仔细的研究，迅速批准了他们的方案；并且同意一大队提出的意见，让高骏涛中队担任这次空战的前哨中队。因此在今天的战斗飞行中，高骏涛中队的四架飞机，飞在整个一大队机群的最前面，担负着捣毁敌人“渔网”的任务。
当姚凯向空中的刘荣山下达了“注意搜索敌机”的命令后，接着，从扩音器中，也传来刘荣山向高骏涛中队转达地面指挥员命令的声音。
这时，指挥所的气氛格外紧张寂静。寂静中，可以听见扩音器中电流的沙沙声和标图员们的铅笔在标图桌上疾速移动的声音。
姚凯和祁征远的目光都紧盯在标图桌上。从标图员们敏捷的动作，可以看见代表敌机的三条粗粗的蓝色箭头，从东、南、西三面同时向一个方向伸延，这是敌机向我方机群合围；代表着我方前哨中队的一支红色箭头，正在向敌机群中疾速前进，距离越来越近。
侦察参谋注视着标图桌上那几条移动着的蓝色箭头，低声说道：“敌人今天这个渔网拉得不小，高中队长他们今天的担子真不轻啊！”
姚凯充满感情地说道：“他们担得起的。这样的战士，你不给他重担子他反而不舒服。他们当惯了革命的刀尖！”
指挥桌上的扩音器里，突然传出一阵急促而兴奋的报告发现敌机的声音：“三二七，左前方发现小狼八个，高度六千五！”
“右前方发现小狼十二个，高度八千！”
“东南方向有小狼，一大片！”
“西南方向也有小狼，高度九千！”
这说明：我机和敌机已经在空中遭遇，激烈的战斗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
扩音器里，迅速传出高骏涛那坚定沉着的声音：“继续保持高度，监视敌人！ ”
这时候，在前哨中队飞行的天空，已经可以看见：敌机从东、南、西三个方向，有上有下，两个一对，四个一簇，黑压压地拉着网似的拥过来了。
前哨中队的四架银色战斗机，继续坚定勇猛地向敌机拉开的“渔网”冲去。
“三二七，右下方有四个小狼！”一直看着那一大片敌机的江文玉，声音有些急促地向高骏涛报告。
这说明他们已经冲进敌机“渔网”的网口了。
“注意监视，继续前进！”高骏涛坚定地回答。他知道这是敌人的“鱼饵”；等把上面的渔网粉碎了，迟早会收拾他们的。
这时候，每一秒钟都显得特别长，每一秒钟都显示着飞行员们的毅力和决心！
“三二七，左下方有一群小狼！”这是程双虎洪亮的嗓门在无线电里激动地嚷着。
无线电里传出高骏涛沉着冷静地回答：
“保持队形，注意警戒！”
姚凯和祁征远都知道，高骏涛是要让他们前哨中队插进敌人的“口袋”纵深中间，这样对敌人的打击才更有力，才更便于搅乱和粉碎敌人的“渔网”队形。
这时候，在地面指挥所里，气氛显得格外紧张，格外寂静。人们几乎都是屏住呼吸，注视着标图桌上那条代表前哨中队的长长的红线。现在，那条红线已经深入到了那三条合围的蓝线中间，这表示前哨中队已经插入敌人“口袋”的纵深，他们的四架飞机，已经深人到几十架敌机布成的“渔网”中间了。
看着这形势，姚凯不禁深深赞佩地说了一句：“真有一股拼刺刀的劲头啊！”
祁征远两眼沉静地注视着标图桌，点点头说道：“不管敌人使用什么武器和战术，在我们这样战士面前是永远不能取胜的！”
姚凯握起话筒，充满力量地向空中的刘荣山指示道：“三。一，注意把握战机，注意对三二七他们的配合支援。”
“三零一明白！”刘荣山在空中回答。
扩音器里沉寂了一瞬，突然传来高骏涛向尉迟恒双机发出的坚定果断的声音：“三二九，攻击！一层层往下打！”
“明白！”扩音器里接着传出尉迟恒那沉着冷静的声音，他向程双虎招呼了一句：“三三零，跟上！”
听着空中有力的声音，姚凯忍不住兴奋地一拳打在桌上：“好，打得好！标图桌上那条红线和几条蓝线已经疾速混乱地搅在了一起，现出一团团几乎无法辨认的奇异的图形，标示着一场激烈的，惊心动魄的空战已经在遥远的空中开始了。
在进行着激烈的空中搏斗的万里长空，此刻正是风啸云吼，电闪雷鸣。
当高骏涛发出“攻击，一层层往下打”的命令时，我前哨中队的四架银色战斗机，立刻如同一道道迅疾的闪电凌空而下，直冲敌阵。敌人永远是懦弱者，在我四架战鹰勇猛而突然的冲击下，有如霹雳压顶，所到之处，敌机纷纷半滚下滑，仓皇逃命。敌人摆开的“渔网”队形，立刻被冲得四零五散，一片混乱。
这时，刘荣山带领的一大队机群，已经飞临战区上空，见敌人的“渔网”阵势已被高骏涛中队冲得四分五裂，立刻向跟着他的几个中队大声发出命令：“一中队爬高监视，不准敌人跑掉！二三中队跟我攻击，狠狠打！”
各中队带队长机都坚定地回答“明白”，一面立刻开始行动；银色的战斗机群在蓝色的天空上，按照命令准确而疾速地作出各种眼花缭乱的动作：升高的升高，俯冲的俯冲，向仓皇逃窜的敌机展开了勇猛而迅速的进攻！
高骏涛和中队的战友们在冲乱了敌人的“渔网”阵势后，在混乱的敌机中，他看见有一架好像是敌人的带队长机，被一群敌机蜂拥着慌乱逃跑，他立即招呼江文玉一起，毫不放松地紧跟着追了上去。那群敌机中的最后面两架敌机，大约发现自己已被“咬”住了，看着高骏涛双机那威猛的气势，拼命加大速度逃跑，屁股后面吐吐地冒出一股黑烟。
“好小子，连加速器也打开了；照样也休想逃脱狗命！”高骏涛轻蔑而忿怒地想着，一面加大油门，盯住前面的敌机，继续猛追过去。
同敌机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是高骏涛还没有开炮，他还想追得更近些。“要打就打它个开花冒烟的！”这句豪壮的誓言经常响在他的耳边。他感到，对付帝国主义就要有这股狠劲，要打得它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要亲眼看着他们连皮带骨地碎落下去，这才叫做痛击！帝国主义敢于向人民挑衅，就让它们试试人民复仇的分量吧！
高骏涛的飞机疾速向敌机接近，一股复仇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烧，他的那对闪烁着仇恨火光的大眼，圆瞪着盯住座舱里的瞄准具，在瞄准光环里套住了后面的那架敌机；当他的飞机和敌机接近到再迟一瞬就几乎要撞到一起的那一刹那问，他才用力地按下了炮纽：一阵愤怒的炮弹倾泻过去，后面的那架敌机立刻爆炸了，由于高骏涛的射击又准又狠，敌机的整个机身都炸成了碎片，在空中像散开了一团鸡毛似的纷纷坠落下去。这架敌机前面的那一架敌机，被高骏涛又猛又狠的射击吓傻了，逃跑时过于惊慌，撞着了前面的一架飞机，把那架敌机撞得失速地掉下去，就像进入了螺旋似的，很快地坠落到地面上炸毁了。一直在后面掩护着高骏涛的江文玉看见了这一切，不觉兴奋地喊出来：
“打得好！三二七，又吓掉了一架！”
高骏涛已把飞机迅速拉起来，升上高空。这时刚才那群敌机已经被冲散了，那架敌人的带队长机，已经没有了踪影。他向远处的方向看着，也没有敌机的影子，说明它并没有逃向金川里大桥那边去。高骏涛再看着正在激战着的空域，大队的同志们都正在勇猛顽强地同敌机搏斗，一架架银色的战鹰在混乱逃窜的敌机群中拦截俯冲着。高骏涛想：“敌人的带队长机一定还在那些混乱的敌机中间？”他正要飞往那边去助战，忽听江文玉在无线电里喊着：
“三二七，左前方发现四架花飞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