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危急的局面啊!可是就在这十分紧张危急的时刻,机场上并没有出现丝毫的惊慌混乱,人们都坚守在自己的战斗岗位上,没有一个跑开去防空的。每个人的心中都像着了火一般,充满强烈的忿怒和仇恨,急切地等待着指挥所的起飞命令!但这时,随着机场周围高射炮阵地上的一串串激烈的炮声,几架敌机已经迅速地在机场南头出现了。
在这同一个时刻,指挥所里的气氛虽然还是严肃镇定,但每个人的心情也和机场上一样,空气里充满着强烈的忿怒和仇恨。
尽管这几天他们对敌情的反常现象进行过分析判断,并且作出了一些对付突然袭击的应急措施,但是这批敌机的突然出现和迅速接近机场,还是比他们所预料的更加阴险狡猾。此刻,姚凯和祁征远都站在指挥桌旁,面对着这突然的敌情,需要尽快作出决断。看来,敌人是充分利用了这种F—86飞机的特点,而我们对付这种新飞机的经验还很不足。敌人利用了这个机场靠海最近的自然条件,从海面高速地低空靠近,想趁着我们因突然受到空袭而出现的混乱,一下子把我们的飞机和各种设备炸毁在机场里,给我们一个致命的打击。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即使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我们的战士却是那样的坚定和无畏,我们的机场仍然是一个钢铁的整体,仍然像一个坚定屹立着的巨人!
现在,每一秒钟的延误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错误,都可能带来严重的损失!只有果断地作出决定,迅速采取行动,才能尽快扭转被动局面,粉碎敌人的偷袭阴谋。
姚凯和祁征远都知道:敌人偷袭封锁机场不是目的,他们是想从地面摧毁我们的战斗力量,保护他们的轰炸机群去炸毁大桥,这实际上还是敌人和我们围绕地面战略目标展开的牵制反牵制斗争的继续。因此,现在即使我们的情况处于被动,起飞很不利,但是为了全局,为了确保地面战略目标的安全,现在也应当立即强行起飞,迅速打破敌人对机场的封锁,以便使大机群尽快赶到金川里大桥,消灭敌轰炸机,保卫地面目标。为了这个目的,即使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也是完全应该的!这时,指挥桌上的扩音器里,飞行员们报告作好起飞准备的声音还在响着;机场各地勤部门也在电话里报告一切地面保证工作都完全正常。敌机虽然已经压住机场,进行了扫射,但由于受到我高炮火力的阻击,还没有给机场造成重大损失。姚凯和祁征远迅速地交换了一下意见,一致决定命令预先准备在跑道头上的值班飞机立即起飞,打破封锁,夺取机场的制空权,然后掩护孟胜刚带领大队起飞,赶往金川里大桥保卫地面战略目标。
他们作出决定之后,立刻分头紧张行动起来。祁征远拿起电话把他们的决心和措施报告上级指挥所;姚凯拿起通往机场的电话,向塔台指挥员下达了让值班飞机立即起飞夺取机场制空权的命令
但是,就在他们刚刚下达命令的那一瞬间,机场上的情况又出现了新的意外的变化。
原来,在机场上空盘旋着的麦克金,正得意地在无线电里向罗伯特报告着:“我已经封锁了共军的机场!让蝮蛇赶快出洞!赶快出洞!”可是,他突然看见,有几架飞机正在向跑道头上滑行过去,麦克金立刻作出判断,这一定是共军飞行员不顾一切,准备要强行起飞!他急忙在无线电里向另外那七架飞机大声喊叫:“哈哕!共军要强行起飞,马上跟我俯冲机场,摧毁他们!”说着,他猛地压下操纵杆,冒着地面激烈的高射炮火,向机场跑道冲了下去。
这个凶恶狡猾的“空中霸王”,为了保证他最后的这一次出动能得到完全胜利,竟采取了一个出人意料、孤注一掷的做法:他冒着续航时间短的危险,连副油箱也未带,在每架飞机翼下挂副油箱的位置上,挂了两颗小型炸弹。因此,当他带着敌机向机场俯冲下来时,便命令投弹轰炸跑道和准备起飞的飞机。由于机场周围猛烈的高射炮火,敌机飞行员也很惊慌胆怯,不能仔细进行瞄准,但是也有好几颗炸弹落在跑道头上和两边,腾起了一股股爆炸的尘土、碎片和烟雾直冲天空。
这时,高骏涛早已做好了滑出机窝,强行起飞的准备,只等指挥所一声命令,他就会用最快的动作冲出机窝,滑上跑道,飞向天空。但是,他看见站在旁边梯子上的柯万昌,本来一直抬头注视着塔台车那边的信号,这时突然把头俯向他,几乎紧贴着他的耳边大喊了一声:
“敌机俯冲机场!”
高骏涛急忙抬头望去,只见在机场周围高射炮的猛烈炮火中,几架涂着虎皮花纹和黑色骷髅头的敌F一86飞机呼啸怪叫着从机场南头俯冲过来。柯万昌平时那温和可亲的脸变得特别严峻,他来不及为高骏涛拉上座舱盖,立刻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全身都伏在座舱里的高骏涛身上。任高骏涛在下面怎样忿怒急躁地喊他,推他,也毫不移动。站在飞机下面的刘小柱他们,看着上面机械师的行动,也立刻把自己的身体伏到发动飞机的电瓶车上。
几架敌机已经向着停机坪猛烈俯冲下来,但是由于机场的猛烈的高射炮火,它不敢俯冲得过低,只听得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声中,几颗小型炸弹和一串串机关炮弹“嗵嗵嗵嗵”地落在停机坪上。这时几乎在所有的飞机上,机械师们都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着坐在座舱里的飞行员,像一道用钢铁铸成的座舱盖一样不可动摇。机场上的地勤值班人员们,都奋勇地跑向爆炸的地方去救火和抢救物资。苏秀云在敌机还在扫射的时候,就奋不顾身地冲向离爆炸地方不远的几个氧气瓶,她知道如果中弹就会引起爆炸,便把自己的身体伏在上面。敌机的第一次轰炸刚过,她就同一个机械员抬起氧气瓶来向远离飞机的地方跑去。丁玉兰和另外几个女同志也跟她一起,她们不知从哪里来的这样巨大的力量,两个人就搬起一个氧气瓶,向安全的地方跑去,连看也不看从头顶呼啸着俯冲扫射的敌机
座舱里的高骏涛,已经完全被眼前发生的情景所激怒,全身沸腾着仇恨和战斗的力量。当敌机俯冲扫射的时候,他想用力推开柯万昌,让他下去隐蔽,但是柯万昌伏在高骏涛上面的身体像岩石一样不可动摇。当敌机俯冲的呼啸声刚刚过去,高骏涛突然感到从柯万昌的胸部衣服上有一滴发热的东西,滴在他的手上,他急忙一看,是一滴殷红的鲜血!接着又是一滴高骏涛大惊,他伸出双手扶住柯万昌,痛心地大喊:“老柯!老柯!”但是,柯万昌没有回答,他已经昏过去了。
这时,丁玉兰和一个男医生已经很快跑上梯子,把受伤的柯万昌抬了下去。高骏涛看着手上战友的鲜血,仇恨的怒火燃烧着胸膛,变成了一种更加急切和强烈的战斗力量;他在无线电里激动地大声叫着指挥所的代号,请求冒着敌机的炮火强制起飞,坚决向敌人反击!耳机里响着一片飞行员们的愤怒的呼叫声,都请求立刻强制起飞!
每个战士都激怒得热血沸腾,整个机场就像一座被仇恨和愤怒的炽热岩浆在猛烈冲击着的火山!
形势进一步恶化,情况更加危急,使指挥所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和严肃了,也给团里的两个主要指挥员——姚凯和祁征远带来了新的考验。
这时候,强行起飞又出现了新的障碍:刚才敌机俯冲轰炸的结果,炸伤了两架值班飞机,同时把跑道炸坏了一段;虽然场务队立即冒着敌机的轰炸扫射在用钢板进行抢修,但在短时间内强行起飞是根本不可能了。
祁征远在打电话把机场形势进一步严重的情况报告上级指挥所后,走回指挥桌旁,向姚凯道:“上级指挥所同意我们的方案:尽快抢修跑道,争取短时间内强行起飞,打破封锁!同时,还命令兄弟部队起飞两个大队去保卫大桥;不过他们距离比较远,恐怕不一定能赶在敌人轰炸机群的前面。”
指挥桌上的扩音器里,响着一片飞行员们请求立即强行起飞的呼叫声;高骏涛那刚强有力、充满愤怒的声音,在扩音器中清晰地震响着:“泰山!泰山!三二七请求立即强行起飞!”
姚凯仿佛看见了高骏涛那怒火燃烧、急切而坚毅的脸,他忍住内心的激动,拿起话筒镇定地回答道:
“三二七,现在跑道已经炸坏,暂时不能起飞!”
扩音器中,沉寂了短暂的一瞬。在这短暂的沉寂中,仿佛能听见飞行员们激动而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从扩音器中响起高骏涛那坚定的、充满力量和信心的声音:“泰山,三二七请求,为了打破封锁,我们直接从滑行道强行起飞!”
指挥所的人们都为之一震:“什么?直接从滑行道强行起飞?”他们知道,滑行道很窄,只是作为牵引飞机用的,连汽车开快了都有冲出去的危险,更不用说飞机起飞时的那种高速了。过去确实很少有人敢想去做这样危险的试验。
但是,高骏涛这个大胆的请求,也正说出了刚才曾经在姚凯脑海里闪过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