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到哪里能找到马。纳加和特洛克已经留下来未受保护的埃及剩余的畜群。”泰塔没有浪费精力来指出他这个断言的谬误性。伪法老留下了比前往美索不达米亚进行远征的军队更有经验的部队来保护埃及,但是他知道尼弗尔不喜欢听取任何与他执着的意图相悖的主张。
“如果你这次尝试失败了,你会失去比你的头发更多的东西。你将会失去声誉,你可能无法夺回王位所有权。”
“我不会失败。”尼弗尔平静地说道。泰塔早已预料到了尼弗尔的答案。
“你计划什么时候去尝试红色之路大赛呢?”他问道。“首先我必须弄到我的马匹。”
自从他们挖出来泉水,加拉拉就变成一个永久的基地了。尼弗尔在泰塔的建议下,已经为城市建立了清洁系统。人的粪便、牛棚和马厩里的粪肥,全都用大粪车归拢到一起,然后撒到田地上作为肥料,而其余的肥料则运到山谷一端的垃圾场,这个垃圾场不久便成为了那些食腐动物群体——乌鸦、鸢、秃鹫和带有那令人厌恶的裸头的秃鹳的永久的家园。狒狒也从山上下来,还有成百的黑背豺和无主的野狗,它们在一堆堆的垃圾中挑拣着自己喜欢的食物。
在尼弗尔的命令下,每天晚上在垃圾场上设下陷阱, 第二天早晨,捕获的动物就放在笼子里带走。
与此同时,沙巴克和他最信任的士兵们都被作为侦察兵和暗探,派出去到尼罗河谷的城镇和村庄。他们在酒馆里,边喝酒边打听过往的行人在路上所遇到的见闻。他们侦察了每一处要塞和堡垒,计算着进去的、离开的和在训练着的部队人数。几周之后,当他们返回的时候,他们带回来的情报是详尽且准确无误的。
他们报告说伪法老留下了至少一半的步兵——持矛兵、投石手和弓箭手——来反击对后方的威胁。所有边境的要塞都完全被士兵们控制并防卫着,那些军事驻地看起来也都处在高度戒备状态。
“重新组织的军队怎么样?”当沙巴克冗长的报告接近尾声时,尼弗尔问道。
“特洛克带走了大部分战车去了美索不达米亚,他留下了不到两个军团在埃及备用,然而,所有的军队工厂都在努力地生产更多的战车。”
“马匹?”尼弗尔问道。
“他们已经尽已所能征用了每一匹马。他们已经派出了军队中的商人到利比亚去买他们能找到的所有马匹。看起来他们在塞恩和迈纳希重新配备的补给站已经齐备了。然而,这些马匹中的绝大多数都显得稚嫩且未被驯服。久经战斗锻炼的马匹已经被大部队带到东部去了。”
“塞恩,”尼弗尔明白无误地说道。“它比迈纳希更靠近沙漠的边缘。他渐渐回忆起塞恩那个地方,泰塔在那里利用从纳加那里拿到的征用令从希尔特的老战友——索科那里得到新的马匹和战车,而他们在回去的途中从阿瓦里斯营救出了敏苔卡。他回顾并努力记起整个要塞的布局和周围的地形,但是那毕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塞恩的一切都告诉我。索科还在指挥那里的军队吗?”
“我们和要塞的班长在当地的妓院喝酒的时候,他告诉我索科在那里工作非常得出色,特洛克把他晋升为最佳万人团中的一员了。”
十天后,尼弗尔和泰塔坐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中,假装看管一群在周围吃草的山羊。塞恩要塞周边的土地被灌溉得很好,也很肥沃,适合于放牧。它也很平整,没有树木,平淡无奇,没有可以俯视下面阵营的山丘,最近的高地在沙漠的边缘上,离东部还有一里格。
尼弗尔和泰塔都身着贝都因人的破烂肮脏的黑色长袍,在这种掩饰下,他们像一对野兔或乌鸦一样轻而易举地和这种景色混为一体。他们不时地站起来,将山羊赶得更靠近要塞一点儿,然后再蹲下来装出一副贝都因牧羊人特有的姿态。
离他们坐着的地方不远处,有一群重新配备的马匹也在吃草,它们由全副武装、身穿制服的牧羊人看管着。“我认为这里有两千多匹马。”尼弗尔猜测道。
“大概没有那么多,”泰塔摇摇头,“接近一千五百匹吧,但还是要比我们所能驾驭的马匹要多一些。”
他们在漫长的懒洋洋的下午观察着、等待着。在与骑兵队并排的围场里,驯马师们正在努力地把小马塞到战车的挽具上。他们吆喝牲口的呐喊声和短柄长鞭的噼啪声模模糊糊地传到了尼弗尔和泰塔坐着的地方。傍晚时分,一群群马匹从田野和围场里被驱赶回到要塞对面那长长的马厩里,他们远远地注视着驯马师将马拴好去睡觉了。
当太阳正要落山的时候,尼弗尔和泰塔圈拢起山羊,慢慢地将它们向沙漠方向驱赶回来。在黄昏的时候,一支四辆战车的小分队从阿瓦里斯沿着大路又快又稳地行驶过来。在为首的战车上执缰的是一位魁梧的军官,戴着有最佳万人团印记的银胸甲,当他越来越近时,他们俩都认出了他。
“以塞特的咒语来发誓,”尼弗尔喃喃地说,“是索科,希尔特的老战友,他会认出我们来吗?”
他们低着头,以一种非常顺从的态度垂下肩膀,拖着沉重缓慢的步子跟在山羊的后面走着。索科突然转了个弯离开了大路,直接朝他们行驶过来。“你们这些该死的人渣,”他大声喊道,“我一定得警告你们多少遍呢,不要让你们那肮脏的、充斥着疾病的牲畜到我的草地上来,远离我的马匹!”他探出身来,打到尼弗尔的双肩上,嗡嗡作响的鞭击声、抽到他的肌肉上的噼啪声,盛怒使尼弗尔失去了理智,在他还没有把索科从战车上拖下来的时候,泰塔做了一个阻止的姿势,使尼弗尔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那里。这似乎也影响到了索科,因为当收起鞭子的时候,他说话的语气缓和了一点。“如果我在这里再抓到你们这些人,我就割下你们的睾丸,塞到你们的屁眼儿里去。”他驾驭着战车回到路上,向要塞慢慢地跑去。
在新月的黑暗中度过了六个夜晚之后,他们开始大批地返回塞恩,每一个从加拉拉来的士兵都跨着骏马,四十个骑手都身穿着染黑了的长袍,脸上涂抹着煤炱。在骑座的后面,每个骑手都带着一个悬在上面的大袋子,袋子里面的东西在不停地扭动着,并且发出沉闷的犬吠声和抽泣声,因为每个袋子里都装着二至三只活的黑背豺,它们的腿都被捆住了,它们的嘴也塞进了亚麻绳,被一圈圈地给缠住了。
马蹄子都用皮靴裹住,因此没有任何声响。尼弗尔领着他们成一列纵队,以很大的环围从要塞的西面包抄过来,为了不惊动那些岗哨,他们远远地避开了那些骑兵队伍。
每位士兵都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因为他们为这个部署已经演习好多次了,在队列中,他们全都保持安静。塞恩和那条河流之间黑色的骑兵们形成了一个半月形,他们相隔一定的空间,一起保持着间隔的距离,这样既不挨得很近又能清楚地把那轻声的命令依次在队伍中传下去。尼弗尔位居中央,麦伦在左侧,沙巴克在右面。
尼弗尔对他的骑兵们的就位情况感到满意。这时骑兵们把他们带着的瓦火盂盖子打开来,将火绒吹旺而燃烧起来,尼弗尔看到在黑暗中闪亮的光点组成了一条红线。他同样吹旺了自己的火绒,他打开了马臀部上的一个袋子口,将手伸了进去,抓住了一只肥硕的母狐狸的后颈,把它掏了出来。它在尼弗尔的控制中扭动着。
一股刺鼻的柏油味强烈得足以遮盖动物本身的味道了。它的毛皮和毛茸茸的尾巴已经在一种黑色粘稠的液体里浸泡过了。泰塔是在他所熟悉的荒野中一个天然的小泉里搜集到这种粘稠物质的。它从大地里慢慢地渗出来,泰塔说它来自于极深的地下,本身就是高度的易燃品,而泰塔又把它和另一种黄色结晶的粉末混合在一起,使它更加易燃了。每一只被捕获的黑背豺都已经用这种混合物处理过了。
尼弗尔用匕首把那根将母狐狸四只爪子固定在一起的绳子砍断了。当它意识到自己恢复了自由,它就在尼弗尔的控制中奋力地挣脱着。尼弗尔将火盂触到它毛茸茸的大尾巴上,随即突然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烟火喷升起来。母狐狸竭尽全力要逃脱,但在释放它之前,尼弗尔将匕首尖塞进它的嘴里,割断了口套的绳环。它的爪子四处乱踢,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充满恐惧。尼弗尔把它放到地上,这个小东西很快地跑掉了,在它的后面,洒下了一连串的火焰和火花,一路上响起了怒吼和尖厉的啸叫声,那种场景也使尼弗尔紧张不安,他感到他的脖子后毛发倒竖。
尼弗尔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只黑背豺,在黑暗中,所有的火球沿线燃烧起来,在开阔的原野上蔓延着,那些可怕而痛苦的怒号使黑夜更加可怕。几个备受折磨的动物突然回身朝河谷的方向跑去,而其他的动物则本能地向它们在沙漠里的家逃去,因为塞恩要塞正好在那条路上。他们成群地冲向了骑兵的队伍。
当尼弗尔释放了最后一只尖叫着的黑背豺后,他抽出剑,然后用力地踢了一下他的坐骑,疾驰而去。他在着火的动物后面紧紧地追赶着,两边的骑兵们和他一起飞奔而去,他们全都像魔鬼一样大喊大叫,声音渐渐地混乱成一片喧嚣。
一些豺狼拖着他们着火的尾巴穿过干燥的马料和它们身下的铺草,它们迅即也燃起熊熊烈焰,这场面被令人恐惧的摇曳不定的火光所照亮,使黑暗中马背上的骑兵看起来好像是怪物似的。
在前头的尼弗尔看到最近的岗哨把他们的武器扔到一边,四处奔逃,他们边逃边叫,尖叫声和着火的动物的声音一样大。
“神灵!”他们号叫着。
“救命啊!塞特之神的黑色军团向我们扑来。”“地狱的鬼魂!跑!快跑!”
拴着的马匹都竖起后腿,向前猛冲。当一根拴马桩从地上被拔起来后,或者当长长的缰绳承受不了拉力“啪”的一声拉断的时候,二十匹马立刻脱缰了,它们冲向正在呼喊尖叫的骑兵队伍,狂吼的骑兵们席卷着营地。
尼弗尔在马背上探出身去,用军刀砍中了一个奔逃的卫兵,深深地砍进了他的肩胛骨之间,使那松弛的身体在刀刃处滑落下来。接着他突然转向一群拼命地在挣脱缰绳的惊马。他一下子用剑砍断了绳索,高喊着让这些马匹加入到了惊恐万状的马群之中。接着转到了另一群晕头转向在团团转的马匹,将它们从马厩赶到了开阔地。沙巴克和他的士兵们一起,大声呼喊并抽打着那些惊马,奔逃的马匹和人潮挤成了一团,后面只见到要塞被熊熊大火照得到处通亮。当骑兵们吼声震天地向山丘奔去的时候,最后的一只黑背豺已经烧死了,它们还在冒烟的黑色尸体留在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