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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公主蒙难(12)

特洛克在井附近的一棵罗望子树下找到了一片阴凉。男巫们和神职人员应他的传唤来到了,他们围着他蹲坐成一圈儿。他们一共有四个人,其中有两个是身着黑色袍子并已剃度了的塞特神庙的祭司,一位努比亚的巫师,他戴着项链和由小饰物和骨头穿起来的手镯,还有一个是来自东方的术士,他以米底亚的伊什塔尔而知名。伊什塔尔有一只外斜视的眼睛,他的脸上装饰着紫色和红色的卷状和环状的条纹。

“我们正在追捕的人是一位神秘的高手,”特洛克提醒他们,“他将会施展他全部的魔法来挫败我们。据说他会施行隐身术的咒语,他能用魔法变出使我们的军团沮丧的影像和画面。你们必须施展魔咒来避开他的魔法。”“这个冒充内行的人是谁?”米底亚的伊什塔尔问道,“你可以确信他肯定战胜不了我们联合起来的力量。”

“他的名字叫泰塔。”特洛克回答道,只有米底亚的伊什塔尔表现出并不在意对手的身份。

“我只是通过他的声誉知道泰塔的,”伊什塔尔说道,“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与他较量的机会。”

“施展你们的魔法。”特洛克命令他们道。

塞特的两位祭司走到一边不远的地方,摆出他们的装备和神秘的服饰。开始轻轻地唱着,摇着响板。

努比亚人在井周围的岩石之中搜寻着,直到在其中一块岩石的下面找到了一条有毒的带角蝰蛇。他砍下了它的头,把血慢慢地滴到他自己的头上。随着血沿着他的面颊上淌下来,从他的鼻尖上滴落,他像一只黑色的大蟾蜍一样单脚跳着转圈。每当他跳过一圈时,都会朝泰塔所在的东方猛劲儿地吐着。

伊什塔尔在井的附近架起了个小火堆,然后蹲坐在旁边,他的脚后跟在摇动着,向美索不达米亚全部的二千零一十位众神中最有权势的太阳神马尔杜克低声地嘀咕着咒语。

特洛克给托尔马下达完命令,就立刻转移回自己的注意力。伊什塔尔割开了自己腕部的血管,让自己的几滴血滴下来,在火焰上发出嘶嘶声。“你在这正要做什么法术啊?”他最后问道。

“这是在给火和血施魔法。我正在泰塔的路上设置磨难和障碍。”伊什塔尔没有抬头。“我正在使他的同伙们心智困惑和迷乱。”

特洛克怀疑地咕哝了一声,但在内心早已被打动了。他从前见过伊什塔尔的法术。他沿着大路没走出多远,抬头愤怒地凝视着东部远山的轮廓。一方面,他迫不及待地要进行追捕,极不情愿在这里停留。另一方面,作为一位称职的将军,他深知在漫长的夜行军之后,队伍的休息和马匹饮水的绝对必要性。

他很熟悉前面的地形。当年作为一位年轻的战车队队长的时候,他曾多次在那里巡逻。他曾经穿越过那些像燧石刀一样划伤马蹄和马腿的页岩层,也曾经承受过在沙丘中造成极大伤害的酷热和干渴。

他又走回到自己的战车停留的地方,可是在黄色的平原上突然卷起一阵打着旋涡的恶魔般的沙尘,沙尘在自旋时越来越快,升起了几百肘尺高,卷入到酷热的空气中。他不得不停下来转过身去。旋涡裹住了他。空气就像是青铜火炉中喷出来的热浪一样的炽热,他不得不用包头巾掩住自己的鼻子和眼睛,透过头巾过滤出飞扬的沙尘来呼吸。旋风席卷而去,它以宫中舞女自然优雅的风姿旋转着越过炽热的大地,留下了他在那里咳嗽着擦着眼睛。

差不多快要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才刚好饮完马,这时赞德尔的第二队战车赶上了他们,也来到了那口水井所在的斜坡下。他们同第一列战车队一样需要水,因此现在的绿洲上存在着拥塞的可能。水已经消耗殆尽,变为了污浊的泥浆。他们被迫求助于那些宝贵的水袋来勉强维持水的供给。

特洛克和赞德尔与托尔马开了个简要的会议,为了防止泰塔逃脱或意外地走出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他解释了他的行动计划和他想要利用的方阵。“警告军团的指挥官们,要时刻警觉泰塔摆好了用来迷惑我们的任何魔法的圈套,”他说道。“米底亚的伊什塔尔已经施展了强有力的魔咒。我对他很有信心。他以前从来没有令我失望过。如果我们能充分意识到那巫师的诡计,我们就会成功。毕竟,他无法战胜如此的阵列。”他的胳膊一挥,指着大量聚集在那里的战车、马匹以及精英部队。“不!塞特神佑护,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将在我的战车后面拖着泰塔和敏苔卡,行驶在返回阿瓦里斯城的路上。”

他命令第一支车队登车起程。并排齐行的四辆战车列成了半里格长的一列纵队,他们开始朝旷野出发。在前方松软的沙土上,他们所追逐的人留下的车辙印痕清晰可辨。

泰塔向跟随在自己后面的两辆战车发出了停下来的信号。

他们在沙漠中一个大沙丘投下的深红色的阴影中停了下来。那沙丘的形状像一个巨大的海贝壳。

马匹已经显示出了痛苦的迹象。它们耷拉着头,呼吸的时候,胸部剧烈地起伏着。在它们盖满尘土而失去光泽的毛皮上,汗水已经结成了盐白色的霜晶。

他们小心地把皮水袋中的水按量分配到皮桶中,马匹急不可耐地喝起来。泰塔处理了敏苔卡的脚伤,发现伤口并没有坏疽的迹象,他松了口气。

重新绑好绷带后,他把贝伊带到外面一处讲话不会被其他人听到的地方。

“我们正在被监视,”他断然地说。“有一股邪恶的势力正慢慢地向我们包围过来。”

“我也感觉到了它,”贝伊同意他的话,“我已经开始抵抗它了。但它是很强大的。”

“如果我们两个人的法力联合起来抵抗,就能有效地挫败它。”“我们必须要照顾其他的人。他们更容易受到伤害。”

“我去提醒他们提防着点。”

泰塔走回到其他人刚刚给马饮完水的地方。“准备好继续前进,”他告诉尼弗尔道。“贝伊和我要出去侦察一下前方的地形,我们将很快地回来。”

这两位魔法行家徒步向前走去,消失在周围弯曲的沙墙后面。他们停在了看不见战车的地方。“你知道和特洛克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吗,他竟然能施行这么强有力的魔咒?”

“和他的军团在一起有祭司和巫师。但他们之中最厉害的要数米底亚的伊什塔尔了。”

“我认识他。”泰塔点点头。“他用火和血施法术。我们一定要尽力把他的影响力顶回到他的身上去。”

贝伊用干燥的马粪升起了一小堆火,火稳定地燃着,他们刺破了自己的拇指尖,把挤出来的几滴血朝火焰里滴了进去。空气中有一股烧过的血腥味儿,他们能够感觉到那股邪恶的势力在西部,是来自他们过来的那个方向。他们联合施展了法力,过了一会儿,他们感到杀气开始减弱,然后像正在熄灭的火释放出来的烟一般消散了。

这个仪式结束后,他们用沙子将火扑灭,贝伊轻声说道:“它仍然在那里。”

“是的。”泰塔说道。“我们已经削弱了它,但是它依然是危险的,尤其是对那些不懂得如何去抵御它的人。”

“最年轻的人更加容易受伤害,”贝伊说道。“那两个男孩——年轻的法老和麦伦,还有那姑娘。”

他们回到了战车等候着的地方。在他们上车之前,泰塔对大家谈了一下情况。他知道如果提到他担忧的真正原因时,所有人都会感到惊恐。因此他说道:“我们将要进入到沙丘地区内最荒凉、最危险的地带。我知道大家都被旅途的艰辛搞得又累又渴、精疲力竭了。但是对你们任何人而言,如果稍有疏忽,那都会导致性命之忧。留意马匹和前面的地形,不要让自己被任何奇怪的声音、罕见的景象、珍禽奇兽等分散了注意力。”他停了一下,目光直接投向了尼弗尔。“这种情况下特别要注意的就是你,陛下。千万要一直保持你的警觉。”

尼弗尔点点头,仅此一次他没有争辩。其余的人也都神色严肃,他们都认识到泰塔的警告肯定是有理由的。

他们再次出发,沿着沙丘之间的山谷前行,天气的热度好像在随着战车车轮的每一次转动逐渐增高。路两边松散的沙壁呈现出五颜六色的鲜活的色彩:柠檬黄、金黄色、紫红色、紫色、苍鹭蓝、狐狸红和黄褐色的狮子棕。有的地方沙丘有着出白霜般的滑石条纹,或像是刻蚀着油灯中烟灰似的黑沙图案。

他们头上的天空变成黄铜色,令人恐惧。光线的特性改变了:变成了黄色,缥缈不定。远处变得令人迷惑和变形。尼弗尔眯起眼睛遮着黄铜色天空中的闪烁的光芒。它看起来很近,近得好像用鞭子的末端可以触到似的。与此同时,泰塔的马车在前方只有五十肘尺远的地方,看上去似乎渐渐远离到模糊不清的、遥远的地平线上。

酷热令每一个人的脸上和身上的皮肤都有种灼烫的感觉。一种无形的惧怕令尼弗尔动弹不得。对此没有任何因由,可是他却无法挣脱。

当敏苔卡战栗着靠在他身上、抓住他那只握着鞭子的臂膀时,他知道她也感觉到了恐惧。空气中悬荡着巨大的恶魔。他想大声呼喊泰塔,从他那里寻求指导和消除恐惧的保证,但他的喉咙被灰尘和酷热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嗓子发不出声音。

突然他发现身边的敏苔卡挺直着身子,她的指尖抠痛了他胳膊上的二头肌。尼弗尔低头看了看她的脸,她已经吓坏了。她的另一只手发狂似的指着好像就悬垂在他们头顶上的沙丘。

某种庞大、黑暗的东西从高空中分离开来,向他们倒塌下来。他从未见过任何类似的东西。像重重的没有固定形状的巨大水袋,大到了能覆盖整个的沙丘的程度,大到足以吞没并压扁三辆战车和整个军团。当它向下滚动的时候,它几乎积聚了整个山坡的速度,无声息地起伏着、摇晃着、颠簸着,遮没了沙漠上黄色的天空,朝他们迅速地扑下来。在酷热之中,突然释放出一阵凉气,从他们的肺部挤入,就像跳入了在高山河流中的一个冰冷的水塘之中。

马匹也看到了这个景象,它们突然疯狂地往前冲,冲出了本来行驶的那条沙路,奔跑着穿过山谷的谷底。脱缰的马匹穿越谷底,试图超过那令人惊恐不已的天上的奇异幻影。在它们的前面有一大片遍黑色火山岩的岩石礁,它们拼命朝那片岩石礁跑了过去。尼弗尔意识到了危险,他试图去调转马头,但它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他尽全力地勒住马缰,敏苔卡在他的身旁大声尖叫着。

尼弗尔顺着自己的肩头看过去,确定无疑的是,他们即将被黑暗的巨大怪异的东西所吞没。他料想到那黑色的巨物正在阴森地逼近他们,因为他能感觉到颈后冷气袭人,可是这里看不见任何东西。沙丘的斜坡是光秃秃的、平滑的、寂静无声的。他头上黄色的天空是空寂和明亮的。另外两辆战车在沙丘的坡下停着,驾车的马匹都已经安静下来并处于控制之下了。泰塔和其他人正注视着他们,感到十分惊讶。

“吁!”尼弗尔对着脱缰的驭马大声喊叫道。他将全身的力量扑到了马缰上,但是马匹一点也未能控制住。他们拖着战车向那片火山岩岩礁全速狂奔,战车被马匹拖得在地上颠簸着、滚动着。“吁!”他又大声地尖叫。“停,该死,停!”

马匹惊吓得发疯,远远地超出了控制的范围。它们弓起脖子与缰绳抗衡,全力地跨步而奔,每跨一步都发出低沉的哼声。

“用力抓住,敏苔卡!”尼弗尔大声叫道。伸出了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肩膀来保护她。“我们要改变新的方向行进!”

黑色的岩礁被吹来的风沙侵蚀和雕琢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有些石头就有人头那么大,而另外一些则如他们下面的战车一样大。首先尼弗尔费力地避开那些疯狂的马匹,但是他们跑进了两块最大的岩石中间的空隙中。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空隙狭窄得使他们无法通过:随着碎裂的撞击,车轮撞掉了,碎裂了。破碎了的轮辐和轮辋部分被甩向了空中。车厢掉在了车轴上,被跑掉的马匹拖下去了,接着那马匹被摔到了一块岩石上。尼弗尔听见它的前腿像烧柴一样咔嚓一声折断了,恰好他和敏苔卡被甩了出来,避开了。

他们撞到了松软的沙子上,避开了被抛到那块使马匹致残的岩石上。他们停稳的时候,尼弗尔仍然在抱着敏苔卡。他缓冲了她的跌落,因此她摔得并不重。现在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你还好吗?你伤了没有?”

“没有,”她立刻回答道,“你呢?”

尼弗尔跪下来,恐惧地注视着那辆车的残骸和瘸了腿的马匹。

“亲爱的荷鲁斯!”他叫道。“我们全完了。”战车破碎得没有任何修理的可能了。一匹马永远地倒下了,因为它的两条前腿都碎裂了。另一匹马站在那里,仍然在它的挽绳里,仍然套在战车的车辕上。但它的一条前腿松弛地悬着,因为它腿骨的连结处已经脱臼。

尼弗尔开始摇晃着站起来,将后面的敏苔卡拉起来。当泰塔驾着马车来到那片火山岩的岩礁边缘时,他们俩正紧紧地抱在一起。泰塔将缰绳甩给麦伦,从车上的脚踏板上跳下来。他大步流星地来到他们面前。“出什么事了?是什么导致马匹受惊脱缰的呢?”

“你们没看见那东西吗?”尼弗尔问道,他仍然在摇晃,茫然不知所措。“是什么?”泰塔追问道。

“一个东西,像一座山一样又黑又大的东西。它从我们的上方滚到了沙丘上。”尼弗尔在搜肠刮肚地想着恰当的字眼来描述他们所看到的东西。

“它有哈托尔神庙那么大,”敏苔卡帮他补充道。“它好可怕啊,你们一定也看到它了。”

“没有,”泰塔回答道。“那是一种错觉。是我们的敌人布置在那里的某种东西。”

“巫术?”尼弗尔被搞得困惑不解。“可是马匹也看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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