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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Part One 破魂劫(3)

食鬼和破魂是一个宗族的两支,他们最大的区别,是对生存环境的要求不同,并且赖以为生的来源也迥异。简单的说,食鬼吸取的是万物暴死时急剧爆发的生命精华,所以全族居无定所,足迹遍布世界,寻找并杀戮生命能量强大的生物;而破魂则偏好细水长流的能量吸收方式,所以同样搜寻高能量生物,却总是下手破坏对方精神控制中枢,而后加以圈养,达到源源不断生取能量的目的。

我听得心惊胆战,顿时破口大骂:“有没有搞错,把我们当电池!”

想我这样又爱吃,又爱玩,没事发呆,还有点好色的人,一旦被关起来当成人体发电机,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我脑子里浮现出一节巨大的劲量电池,不过长着一张我的脸。老天,不如一记掌心雷打死我吧。省得我将来下地狱,阎王问我:“你一生有何建树?”我答:“我经久耐用,价廉物美,储藏方便,防震防潮。”如果我死去多时的老爸在一边旁听,一定上前给我两记黯然销魂掌,让我直接死第二次,免得辱及先人。

他仿佛知道我思潮起伏,停下叙述,等我稍微平静一点,便很好心地告诉我:“你不用担心,这两族的数量都非常稀少,所以一向挑食,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不会跟你过不去的。”

听听,这是什么话?说我想当电池人家还不要,郁闷吧。我只好为自己学艺不精干笑几声。

笑声还空荡荡回响在大厅里,四角的萤婴猛然间嗡地飞散,布在空中,如鬼眼般闪烁。紧接着我听到精蓝平静的声音:“父亲,纽约地区有异动,我们已经出动调查。”

死寂。

两分钟后他再度进来:“父亲,有一只半犀人在曼哈顿中心地区搅动空气,形成非常强烈的干飓风,切断了主要电路网络,导致全城大停电。美洲猎人联盟的人正往肇事中心赶去。”我跳了八尺高:“辟尘!”

辟尘两个字一喊,我全身的血都好像要热得烧起来了。凭借对声音的追踪,我锁定了精蓝站立的方向,那里应该也就是门的方向。如果我可以击倒他,赢得即使只是十秒的时间,我就有机会利用“神魂藏顿诀”逃出这个次元空间——事实上这应该是防护比较薄弱的半次元空间,否则不会受到外界空间情况的影响。一念初生,我已经欺身直上,因为右手在之前的攻击中已经折断,我改肘为拳,斜身直劈意念中精蓝的左肩位置。极速的去势撕裂空气,发出丝丝的声音,瞬间已经到达精蓝身前。它肩膀中击下卸的模样已经在脑子里定型了,我整个人却忽然一窒。如同被一条强力的钢丝套住腰部,我折成一只死虾子的姿势,硬是留在了空中。后面有一只手,轻轻地捏住了我那条冒牌的名牌皮带扣。几乎同时,另一道拳风已经无声无息地欺到了我眼前,冰冷,仿佛带着有形的万条钢针,凶狠锐利地等待着一声清脆的裂响,我就脑袋开花。

一大群萤婴聚拢来。

如同黑客帝国里的一幕戏,我悬在空中,眼前精蓝的表情一脑门官司。而黑衣人站在我们中间,一只手抓住我,另一只手挡在精蓝挥出的拳头前。

他问:“你要做什么?”

我晓得自己此时活脱是一只死狗,喊口号也白搭,所以索性不答话。

他很好奇地看着我:“你知道吗?你刚刚那一击的力量,虽然还不足够伤害精蓝,不过如果在昨天晚上就施展出来,最少可以只身突出那个房间。告诉我,为什么你不那么做?”

我非常烦恼地伸手解开自己衬衣的第二颗扣子,反问他:“你又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找我这个倒霉蛋干什么?”

这个问题问了两次,他终于回答了我:“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本来我只是四肢下垂的,他一说出这句话,我简直全部内脏都要下垂了。为了搜我,走了137个国家,搜了20,000多个姓朱的,然后,让我去找一个人?就好像说一只老虎,花了萝大的功夫爬山越林,辛苦得要命,就是为了找到一只狼去抓兔子。老大,你自己抓会死吗?

Chapter 2 寻人任务

八点过八分,从纽约直飞广州的班机降落在白云机场。我提着一只硕大的皮箱缓缓走出到达厅,暴露在南中国地区灼热潮湿的空气之中。身边的辟尘非常不满地嘀咕:“烂地方,湿度百分之百,悬垂颗粒比例这么大,污染超出绝对不安全标准,什么地方不好住,跑到这里来发神经?”

我白它一眼,第N次把它头上的低檐帽戴好,否则天晓得会有多高的回头率——大家诧异地说:“哎呀,这个人的鼻子和耳朵长得好像一只猪啊!”这只猪就上去跟人理论说:“喂,我是一只犀牛也。”

上了出租车,一路驶向广州的中心地区天河北。全市最高也最昂贵的建筑物之一在望,那是中信,我口袋里有一枚小小的黄铜钥匙,将带我开启中信公寓的其中一道门。在这里,我要住上一段时间,直到找到我要找的人为止——事实上,是要到找到江左司徒要找的人为止。

江左司徒是谁?辟尘还是很不爽,骂骂咧咧地四处看,一边问我。想了想,觉得与其花工夫跟它解释来龙去脉,不如自己认衰。因此只是简洁地说:“一个人。”

正是早上上班高峰期,我们的出租车被堵在天河北了,汽车尾气在四周喷发。有一辆大红的法拉利就在我们左近,跟着前面一辆风尘仆仆的奇瑞QQ亦步亦趋。每每是刚发动,发出其特有的、极具爆发力的轰鸣声,仿佛面前有无限道路万里江山给它驰骋,而后不到十秒,又呜呼一声停下来,此情此境,令我感同身受。有一次在全球总部开猎人精英动员会,我那天黄豆吃多了,屁如潮涌,又不敢尽兴,就是这个德行。

房子不错,进门正对一堵墙,全部镂成玻璃,可以看到天河地区的全景。电器齐全,装修到位,厨房冰箱里甚至还放满了各种食物和饮料。不过我一屁股坐下,第一个念头是想回家。我那个小小的家,四处扔满了垫子,空气清新纯净,有一张硕大无比的床,我在上面可以一整天不下地,辟尘会把饭给我扔过来,面包与果酱瓶齐飞,曲奇与巧克力一色——烤过头了。它老是出其不意地一次丢一两百块小手指饼干过来,美其名曰:锻炼我的即时反应。把我训练得跟条海豚一样,经常没事就把舌头露出来做战斗准备。有一次狄南美在,见状抓狂,也扑上来跟我抢食。这只狐狸精当时穿膝盖上十英寸的超短裙,完全不顾做女人应该有的风度,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结果我慧眼如炬,看到了它屁股中间有一条小尾巴!不过据它说是因为本季时装流行走狂野路线,推崇与自然一体化的感觉。它在米兰街头试过一次裸跑,按说是够自然的吧,警察又来找它麻烦,简直一点也跟不上潮流。左右为难之下,尾巴就登场了。

想得入神,辟尘过来兜头给了我一巴掌:“发什么呆,这个月生活费呢?”哎呀,它倒是安之若素,宾至如归,好像忘记了不久前我在曼哈顿世贸大厦原址的建筑工地上找到它时,它那副失魂落拓的衰样。喊半天才有反应,看到我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猪哥,你这么快就还魂了啊,狄南美还说要等头七。”

为了从美洲猎人手里救回它,我这次乐子可找大了。江左司徒说了,我要找的人是个女的,现在广州。我紧紧盯住他的嘴巴,等了两分钟仍无下文,十分纳闷:“还有呢?”他十分干脆:“没有了。”

我四处看:“没有了?”

他也跟着我看:“怎么了?”

我大叫:“资料包呢?设备包呢?就这两句话要找到一个人?你当我是全球定位卫星吗?”

江左司徒耸耸肩,表情很无辜:“就这样了。”

我摇头摇得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我不去!”

可惜敌不过他气定神闲:“不去罢了,你我都知道,勉强别人做的事情,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太好。不过,你的那只小犀牛现在正在纽约市中心抓狂,半个小时之内,不是美洲猎人把它抓住,就是它发动真空攻击把整个纽约变成无人地带。戏怎么演,全看你了。”

看我的结果就是,今天早上十点钟,我坐在中国大陆南方的一个澳热房间里,长嘘短叹,还一边从各个口袋里往外掏零钱,交给辟尘去买菜。

晚上,吃过辟尘做的醋溜小白菜和广东香肠,我们坐在一起商议谋生大计。窗外华灯万丈,亮如白昼。辟尘巡视了一圈食物储存量,把剩下的零钱数了七八次以后,郑重发出哀的美敦书,曰:“你要是不马上去赚钱的话,我们还可以顶五天;五天后处于纯饥饿状态,以你我的体魄,还可以挺十五天;然后我把你吃掉,又可以顶五天;五天后再发生什么事情,就只有天知道了。”这后娘嘴脸着实可恶,不过我也必须承认它所言不虚。其实真正可恶的是江左司徒,既然请我来找人,除了住所之外,怎么也应该预付一点定金吧,否则猎人还没有开始捕猎,先饿得半死,成何体统?当然,请之一字,用在我和江左司徒身上实属牵强。不过任何力量都不会比贫穷和饥饿更可怕,所以我有充分理由相信,在江左司徒叫我干的事情干完之前,我一定已经成为相当资深的舞男了。

辟尘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居然马上伸手过来数我的腹肌,且发出感慨:“猪哥,不如你明天早上起来跑步吧,我看你肚子有点松了。”我一口气没有转过来,几乎当场倒地。

它还不肯罢休,在一边列举我可以干的营生,统统上不了台面,包括:

卖血。理由是我经常受伤流血,有时候一次损失一千毫升,既然这样都不会死,那不如直接拿去换钱。

保安。人类里面能跟我打架打赢的应该比较少。

人体炸弹。我可以自愿到巴基斯坦去和当地游击队商量,成为专业人体炸弹。因为一般当量的炸弹都炸我不死,所以我的优势在于可以重复利用,环保节约,他们一定喜欢。

野模。我身高一米七八,稍微矮了点,不过它说我比例不错,虽然上不了巴黎时装发布台,在广州哪个草台班子混混应该是凑合的。

酒吧鸭。

听到最后三个字我实在忍无可忍,跳起来就跟它大打出手,并且呼口号:“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它绕着屋子一边跑一边劝我:“猪哥,面对现实吧,你愿意干,人家还不见得要你呢。”

正打得热闹,一阵突如其来的当当砸门声传来,我和辟尘面面相觑,凝神静听,确实是从我们大门口传来的,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人在大力踢门。想想我才来广州一天,谁会来找?莫非精蓝被我暗算过一次怀恨在心,现在趁江左司徒不在,跑来单挑?

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我开了条小门缝,看了一眼就赶紧叫辟尘:“快,把吃的全藏起来,是狄南美。”

结果人家抢白我:“狄什么美,神经病!”

这个人家就站在我门外,足有一米七高,金色热裤,黑色背心,两条长腿哇哇哇,足以令所有非玻璃的雄性动物流下口水;假睫毛,尖尖脸,唇红齿白,扑的粉太厚了,不停地往地上掉;手里提瓶大樽威士忌,活生生就是狄南美在交友网站上那张照片的真人版。难怪我第一眼还看错了。

我的死狗德行即刻出笼,点头哈腰:“您好,有什么事情吗?”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警告你,不要三更半夜唱卡拉OK,小心我砸烂你的门!”

我发呆,指着自己的鼻子没话说。三更半夜?卡拉OK?我?你妈贵姓?

小姑娘撂下这句狠话之后,倒没有扬长而去,而是豪爽地扬头喝了一大口酒,接下来就当啷一声,一头砸在我的门上。

有句话形容一个人走霉运叫做喝凉水都塞牙。但是从我眼下的程度来看,有牙可塞已经应该大呼走运,就怕低头一看,地上满地白花花的,我连智齿都保不住了。

一面自怨自艾,一面还是压抑不了我鸡婆的天性,开门把这位大小姐拖了进来。把她好好地放到沙发上,拿下那瓶酒,看看她,已经睡得开始流哈喇子了,模样虽说活脱脱飞女一个,衣服却是真正的CUCCI,价钱够我不停嘴吃一年饼干了。在总部服役的时候,别人上“猎人操守讲座”,我就溜出去逛街,经常在隔壁的古奇店里一呆一两个小时,堪称没吃过猪肉,却见过好多猪到处跑。

一旦把她的衣服和饼干挂起了钩,我的胃就越级上诉,向大脑中枢发出了强烈的预警信号,翻译成人类语言,大概是“要饿死了,再不吃东西我要造反了!”之类的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它扮演起陈胜、吴广的角色来了。既然江山飘摇,火烧眉毛,那我看也不要顾虑明天怎么死了,把人版狄南美摆好,盖个毛巾当被子,我径直到厨房拿出冰箱里的一桶巧克力饼干,一次往嘴里塞了五块,吃得高兴,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辟尘“饼干哪里去了!”的怒吼声中醒来,一看人版狄南美已经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张纸条在我胸口,上印红唇,触目惊心,大概是表示感谢的意思。我还没来得及陶醉一下,就被漫天花雨般飞舞着的锅铲、扫把和箕斗打得满地乱跳,抓起自己的衣服夺门而出。

凭着我自强不息的精神,以及孜孜不倦的行动力,到达广州二十四小时后,我在一家迪吧找到了工作。当时我因为偷吃了饼干而被辟尘赶出家门,正愁眉苦脸地在城里瞎逛。路经“三六九”迪吧门口,刚好看到一个男人满头是血冲出来,后面跟了两个大块头黑人,抄着酒瓶喊打喊杀。哎呀,这一来我的义愤心就动了,要讲点江湖规矩嘛,怎么可以两个打一个,所以在他们追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手提起两个,丢到五米开外的街上去了。

拍拍手正要走,有人上来拉拉我的衣服说:“这位兄弟,要不要来做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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