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在别人面前聪敏睿智,守之以愚,然而在爱情的王国里,他渐渐成了昏君,特别喜欢听到奉承赞美,甚至是常常不能自已。她们给他的感觉是唾手可得,却又得不到,使他一步步迷失在她们俩精心设计的柔情蜜意里。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可笑,自己这个年龄这个身份,怎么被两个小丫头迷得像年轻人似的掉了魂,真有“老夫聊发少年狂”之感。假如她们俩也像别的女子一样,三两下就上他的床,他还会如此沉湎吗?答案是否定的。他不喜欢这样的动物属性,觉得索然无味。
很多时候,男人面对心仪的女子,天生就情感丰富,激情无限,都喜欢炫耀自己的权力和财富。可陆总的成功有目共睹,他实在听腻了人们赞美他辉煌的事业,更希望在女人面前“重塑”自己的形象,渴望女人爱的不是他头顶的光环,而是他内心深处高尚浪漫的品行。
冬妹和雅静敏锐感受到了陆总的内在需求,她们在小屋里新添琴棋书画,摆设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吸引着他一有空就泡在她们那里。而陆总每一次来,她们又总能给他意外惊喜,不是雅静给他弹一首“高山流水遇知音”,就是冬妹为他唱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他也常常兴致盎然,沉浸其中,不是吟诗作画,便是挥毫泼墨,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认识她俩后,才体会到人生真谛,感受到了真正的生活。
每次来到小屋,他的神经和欲望都要被她们挑动和点燃,兴浓之时,更是激情难熬,欲火焚身。好在,他身边不缺女人,常常是被她们激起了欲望后,再去找个女人匆忙解决。他什么都有,不缺女人,可他却渴望高尚的精神和纯洁的爱情。在这种现实与追求的矛盾中,他觉得对她们的喜欢和爱恋已经超越了本能的性冲动,而且越来越离不开她们了。
她们尽管常常让他魂不守舍,心痒难耐,可他又喜欢这种朦朦胧胧、若即若离的感觉。有时候,他也觉得她们有些惺惺作态,欲擒故纵,甚至有一种被她们当猴耍的感觉。但一看到她们那楚楚动人的眼神,博识达理的言语,甜美温柔的举止,所有的疑惑又立即烟消云散。
她们俩总是笑盈盈地问他:“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到底喜欢谁更多些?我们俩都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他没有说话,他不想骗她们,因为他常常连自己都分不清楚。雅静泼辣有味,冬妹柔情似水,他只觉得两个都喜欢,两个都想占为己有。而她们每次都是形影不离,让他根本没有机会表白和得逞。她俩亲如姐妹,深知爱情不能分享,尽管都有点喜欢他、仰慕他,但决不会为此伤害对方。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又是一次爱意浓浓、情意绵绵地聊到深夜。陆总走后,两人都有点怅然若失。这段时间频繁的约会,让她们不由自主对他产生了情感依赖,在她们眼里,他真的很有男性魅力,他身上有一种磁性,强烈地吸引着她们,觉得唯有他才是真正的男人。
这样又过了几个月,冬妹和雅静实在忍不住了,商量再三,终于拿出《珠市文学》理事会的章程协议,请陆总签字并出任理事长。当他看到协议上写着理事长需要赞助五十万元经费时,脸上掠过一丝惊愕。他突然明白,这两个女孩的爱终究不是纯粹的,而是处心积虑有所图的。尽管五十万元对动辄上亿工程的路桥公司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也在理事会章程上签了自己的大名,但心里却是极度的失望,几个月来的狂热激情和美好愿望,顷刻间崩塌瓦解,感到自己的行为实在荒唐可笑,像是自己神圣的感情受到莫大的侮辱与嘲弄。
从此以后,陆总对她们失去了兴趣,虽然偶尔也来吃个饭,但次数越来越少,更没有从前的那种感觉了,加上身边又不断有美女出现,也就慢慢把她们淡忘了。
陆总不来了,她们心中都有些失落。雅静若有所思地说:“半年多了,他好像在我们心里植了根似的。他不来了,还真有些想他。好在他已成为了杂志社的理事长,我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管他呢。要不,我们一定会更难受的。”
冬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无情不似多情苦,有情总被无情伤呀!”
“这半年,我们天天想着给杂志社做广告,拉了不少赞助,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咱们在银行有了些存款,为了尽早实现做生意的梦想,现在要赶快想办法了解市场,学习经营,什么情呀爱呀,都统统滚蛋吧!”雅静斩钉截铁地说。
“咱们是该自己做生意了。说起做生意,我倒想起尚超尘和江海云老师了,好久没见,什么时候请他们吃饭,一来叙叙旧,二来感谢他们介绍我们去了杂志社,三来请他们再帮忙想想办法,看有没有新的生财之道。”
雅静说:“是呀,自我们去杂志社后,社里的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己没能力就横生嫉妒,说我们靠色相去拉广告要赞助,这话江海云一定会和尚超尘说的,也不知他们会怎么想。哼,现在的臭男人就是恶心,自己有老婆有孩子,对人根本不能负责任,却偏偏想要别人为他守节,真有意思。不过,我看这两个人倒是不坏,只是太娘了,没有男子汉气概。”
“就事论事,咱们还真得感谢他们,要不,我们也去不了杂志社。明天正好是周末,还是请他们俩吃个饭,试试我们的手艺。我这就去打传呼好吗?”冬妹说。
雅静大笑起来,说:“好哇,咱们也要像对待陆总一样,来个烛光晚餐,让他们享受一下什么叫诗意浪漫,什么叫难忘今宵,让他们回去和老婆、和别的女朋友比较比较,与我们在一起就是不一样,要让他们永远忘不了,哈哈哈!”
第二天晚上,尚超尘和江海云一起如约而至。
一进门,江海云大叫:“哇塞,这是做梦吗?实在是太浪漫了,这是为我们准备的晚餐吗?太丰盛了!两位小姐果然是名不虚传,我还听说过路桥公司陆总也常来这里吃饭,想必也是和今天一样的浪漫温馨。是呀,这么有情调的氛围,这么秀色的佳肴,不要说是陆总,就是咱们市长来了也一定会陶醉的。”
雅静听江海云话里有话充满讽刺意味,便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不为你们准备,难不成是为小狗准备的?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张罗,你们倒好,不但不领情,还这么多废话,想必是怀疑我们的一片真心,嫌弃我们的饭菜不够丰盛。海云哥,你不吃算了,坐一边去吧!尚老师,咱们不理他,让他看着我们吃喝,馋死他!”
冬妹从厨房端出一锅山药排骨汤,给每个人盛了一碗,说:“超尘哥,海云老师,肚子饿了吧?快,坐下先喝点汤填填肚子,再喝酒。”
不承想,平时最宽容儒雅的尚超尘今天也变得酸溜溜的,他直视着冬妹说:“是呀,有一回,我来看你们,里面传出好悠扬悦耳的琴声,我都听呆了,本想敲门,可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想是谁呢?隔着门缝一看,差点把我吓死,那不是在报纸杂志上常见的那个风云人物陆总吗?我不敢惊扰你们,就悄悄地退走了,弄得我至今都不敢给你们打传呼呢。”
冬妹听了顿觉心跳加速,脸颊滚烫,好像是被人当众脱光了衣服,全裸在了众人面前,羞愧难当,本想解释两句,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雅静已经笑弯了腰,说:“哎呦,我想起来了,记得有一回我在泡茶,依稀看见窗户外面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偷窥,我也感觉到好像是尚超尘老师,可又想怎么可能呢?假如真是你,你一定会大大方方敲门进来。一个鼎鼎有名的大学老师,怎么也不会这般小里小气,干起偷窥的勾当。听你今天这么一说,那天还真的是你,怎么会呢?早就听说你娶了教授的女儿,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一定是整天在家侍候老婆孩子当乘龙快婿,哪有闲工夫来偷窥别人家的事,若是被你那位留洋博士夫人知道了,小心抠掉你的眼珠子。”
尚超尘被雅静说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在情感上,他始终未能放下冬妹,可在生活里,他又趋向于现实,妻子黄小慧不但有身份有地位有背景,还给他生了儿子,尽管缺乏诗情画意的爱情,但却实实在在拥有让人羡慕的家庭。有时候,他也想忘掉冬妹,然而,情感总是不听理智的劝告,时常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甚至自私地把冬妹当作他的人,希望冬妹永远单身。那天,他兴冲冲来看她们,听见里面的琴声悠扬,欢声笑语,便隔着门缝看看她们乐什么,却见到了在电视里经常出现的陆总,心里不免妒火大发。几欲敲门闯进,又想自己毕竟是有妇之夫,没有理由管她们,只好悄然而退。刚才听江海云挑起话题,本想附和几句,解解心头之恨,却被雅静一顿抢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江海云见此情景,急忙替老同学开脱圆场,说:“这是谁做的菜,山珍海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真可谓美酒美女美肴、真心真意真情,馋死我了,秀色可餐,谢谢了,谢谢二位。”说着举起了酒杯。
于是,大家举杯痛饮,杯来盏往,觥筹交错,笑语连连。
几个月不见,雅静和冬妹像换了个人,她们见多识广,对时势、政治、社会都有了自己的见解。尤其是对珠市领导的名字,更是如数家珍,对他们的资历、学历、能力了如指掌,令两位珠市大学的高材生自叹不如。他们边聊边喝边笑,不知不觉已是醉意朦胧。
雅静借着酒意说:“真的感谢两位把我们介绍到《珠市文学》,在杂志社我们学到了很多,也认识了很多领导。想当初,我们来到珠市,没有钱,没有学历,没有身份,举目无故人,两眼一摸黑。好在,老天赐给我们两位朋友,那就是你们。可你们是天之骄子、是大学生,而我们是被人看不起的打工妹。我们虽然崇拜你们,仰慕你们,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和冬妹再喜欢你们,也不敢随意求得这种奢侈的爱,怕被看不起,更怕受伤遭到抛弃。我们穷,可人穷志不短。这段时间,我们拼命学习,遍访珠市大企业的领导,编织人情关系网,为的就是改变自己的命运,能在珠市拥有一片小天地,能够与你们比肩同行。”
尽管雅静的话绵里藏针,但句句在理,尤其是这些话出自这位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口中,犹如春风花香扑面,透着温柔摄人的力量,一下子化掉了尚超尘的心结,所有的嫉妒和小心眼都随之烟消云散。他心想,是呀,她们多么不容易,为了生活,为了改变命运,想方设法去巴结讨好领导,这没有错!可自己却枉为男人,心里明明爱着冬妹却又没有勇气接纳她,也没有给予直接帮助,还对她们的图存方式抱有偏见。
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听江海云说:“雅静,就你好口才,把自己说得可怜虫似的,现在的文联谁不知道你们神通广大,能呼风唤雨,连文联主席都对你们礼让三分。你们半年的广告提成,超过我们十年的工资收入,相比之下,我们之间早已是乾坤倒转,要轮到我们仰慕你们了。斗胆说一句,只要雅静你愿意,我恨不能今天晚上就和你入洞房。”他边说边用色眯眯的眼神紧盯着雅静。
雅静笑嘻嘻地斜乜着江海云,说:“我们的大作家真能开玩笑,我前天还看到你和咱们文联的梅影副主席成双成对呢!她可是文联的第二把交椅,你今天敢说要和我入洞房,哈哈哈,小心,我明天告发你去。”
江海云被说得又羞又恼,气急败坏地说:“就你胡说,我知道现在你们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明明是看不上我这种没钱没势的穷书生,还要血口喷人,梅主席都可以做我妈啦,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嘿,能做你妈才懂得疼你呢!那叫恋母情结,现代人最流行了。你们不也觉得我们和陆总关系不正常吗?他不也一样能当我们爸爸了吗!假如我们真与陆总有一腿,你怎么就不能和梅大主席有两腿呀?哈哈哈!”雅静笑得花枝乱颤。
冬妹急忙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别再彼此取笑了,咱们言归正传。这段时间,我们确实是认识了几位企业领导,但这都是为了杂志社的广告,根本算不上什么朋友,我们始终觉得,你们两位才是我们真正的朋友,领导永远是领导,不可能成为朋友。我和雅静商量了,想琢磨着做点生意,想请两位哥哥一起出出主意。”
江海云还在为刚才雅静的狂笑而不欢,酸溜溜地说:“我还以为今天交了桃花好运,能得到两位眼睛长在头顶的姑娘的盛情款待,原来是有事呀!既然那么多那么大的大领导是你们的朋友,我们这种穷书生又能干什么?”
“瞧海云老师说的,您今天不会是吃了火药了吧!人家找您商量,可您却来取笑我们。你们也知道,我们在杂志社只是临时工,人家只是利用我们赚钱而已,海云老师您应该很清楚,拉广告不能作为长久之计。至于认识几位领导,那又有什么用?俗话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些领导大多都是拈花偷腥的主,哪能靠得住。我们想自己创业,开店做点生意,可实在是没有经验。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想来想去,还是要请你们——我们最信赖最亲近的朋友,帮我们一起想想办法。”雅静说得情真意挚。
尚超尘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的同学是有好多下海做生意不错的,但大多是搞外贸的,对你们可能不太合适。不过,我认识夏洋画廊的桃红姐,她认识的人多,和她聊聊也许会有启发。”
江海云说:“你说的是夏洋画廊?我也去过,听说这个老板娘可能干了,又漂亮又风骚,是珠市黑白两道通吃的大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