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敖布库错怪了乌迪。
原来是鄂生锁回家后,他阿妈看见儿子鼻子出血,脸上胳膊上都有伤,就再三追问因由。
鄂生锁实在瞒不住了,只得把实情讲给了阿妈。鄂生锁的阿妈连夜去找了孙老师,并让孙老师千万别说是他们来告的状,怕敖布库再打娃子。
至于去北京参加夏令营,团市委原本就选定乌迪一个人去参加的,是教授张爷爷特意多要了一个名额,才将德娜斯补报上去。
按孙老师的本意,确实也很想给敖布库一个去北京的机会。
敖布库性情孤傲,是匹难驯的烈马驹子,学生中有很多同学追随他。有时他对班级活动也是满热心的。他好了,能带动一批后进学生;要是他走下坡路的话,也能带坏一些同学。如果能有机会让他出去见见世面,感受一下来自外界社会的教育和多方友爱,对他的健康成长一定非常有帮助。可是进京的名额确实难以再争取,只好算了。
乌迪找到敖布库时,敖布库正在堤坝上。还没等乌迪张口,敖布库就大骂起来你来干什么,又来假装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可耻的告密者!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柳条棍儿,用力一折,断成两截,又使劲儿摔在地上,愤愤地说告诉你,乌迪,从今往后,你走东边,我走西边!敖布库这一套,就是达家娃子反目绝交的表不
没等乌迪开口,敖布库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走下堤坝,在沙滩上甩掉衣服鞋子,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德娜斯为乌迪抱不平,她找到敖布库大吵起来:凶啥呀?你以为别人都怕你呀?人家乌迪的好心你全当成驴肝肺了?我告诉你吧,根本就不是乌迪告的老师!
敖布库斜愣德娜斯一眼说不是他是谁?就他看见了!德娜斯一挺胸脯说是我!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其实德娜斯也不知道是谁。
敖布库怀疑德娜斯是为乌迪打掩护。
在班里男生女生中,敖布库从不服谁。可对德娜斯就不同了。她敢作敢为,学习好,又有本事,胆子大,主意多,眼珠子一翻就是一个鬼点子。德娜斯优点多了,亨女生的优美歌喉,又有比男生都强的能耐。
敖布库从小就乐意和德娜斯在一块儿。不论是爬树,游泳,还是骑马,打猎,总是愿意和她在一起。
上学后,德娜斯愿意和学习好的乌迪一块儿做作业,渐渐地,加上敖布库,他们三个组成了一个学习小组。
做作业时,德娜斯总爱和乌迪研究解数学题,讨论作文,让敖布库感到挺没意思。等做完作业,敖布库总是拉着德娜斯去打贝阔。
达族娃子都爱玩儿打贝阔的游戏。打贝阔和曲棍球比赛很相似,玩法是:用兽骨或木头做成球形,大家拿着硬木棍当球杆,分成两伙比赛。尤其在晚上,将球浸上油后点着火,燃烧的火球在黑夜里飞来飞去,好看极了。
打贝阔是男娃子、男人们的游戏。
德娜斯可不听那一套。每次玩儿时,她都带领一伙男娃子,跟敖布库一伙对阵。
每当这时,乌迪也站在场外观看。
德娜斯争强好胜,要是连输两场就不爱玩儿了。敖布库就偷偷告诉他的球员们让着点,或干脆故意输一场。
乌迪在场外看得清楚。每当这时,他就会大喊起来:德娜斯,敖布库是故意输给你们的!
正打得来劲儿的德娜斯立刻停下来,她感到有些丢面子,就大声问敖布库喂,你是故意输给我们的吗?
我,我……敖布库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谁用你让啊?没意思,不玩儿了!德娜斯扔下球杆就走。
乌迪跟在她身后,说:德娜斯,你打贝阔就跟男生一样,长大了,要是贴上胡子,就是个大男子汉了!
变成男子汉更好,我就可以和你们不分开了!德娜斯回头瞅瞅跟上来的敖布库说,敖布库,明天跟我上甸子去捕蝴蝶,行吗?
行!敖布库回答得很爽快。
乌迪立刻说:明天咱们得给雨蛙搬家了。
一个上午搬不完吗?我们下午再去。德娜斯说。
还得挖水渠,然后放水,要不青蛙都渴死了。
好不容易盼来个星期天,再不去捕,蝴蝶要做茧成蛹了。德娜斯想了想说,哎,不然就让敖布库帮咱们干吧!没等乌迪吱声,德娜斯回身就喊起来:敖布库,明天上午,帮我们挖水渠去,行吗?
……好吧。
不久,敖布库也参加了爱蛙小组。
自从退出爱蛙小组,两个星期过去了。敖布库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敖布库像只离了群的孤雁,到处瞎转悠,不知该到哪儿落脚,越来越觉得干啥都没意思了。
有时,敖布库跑到德娜斯家门前转悠,他非常想在这时候德娜斯会突然有什么事来求自己。比如,她捕蝴蝶的罗网坏了需要修了,或是她需要钉标本用的小薄木板了……
德娜斯的标本箱,就是敖布库用他阿妈装头饰的匣子改的。
一天晚上,德娜斯走出家门,见敖布厍靠在一棵树上站着,就走过去说敖布库,你退学就是当逃兵!退出爱蛙小组也是当逃兵!诬赖人家乌迪告密就是大瞎虻!
德娜斯说完就走了。
敖布库像被粘在了树上,钉在了地上。
敖布库愣愣地望着德娜斯转过鄂生锁家的院墙。他知道她肯定是去乌迪家了。
敖布库心中一阵搅闹,莫名其妙地骂了一声狗屁!
连敖布库自己也弄不清楚,顺口骂出的这个狗屁,是对德娜斯呢,还是对乌迪。
敖布库跑进林子里,大喊大骂。
林子里回响着敖布库的声音。
鸟儿被凉得叽叽喳喳地飞了起来。
克库勒对小主人的发疯不知所措。它蹲在主人的肩上,紧紧抠住敖布库的锁骨,稳着身子。
敖布库发泄累了,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林子又恢复了平静,飞离的鸟儿又都飞回到巢里。
小小动物世界
敖布库在村子里是个娃子王,大能将,无论走到哪儿,屁股后边总是跟着一大群娃子。
敖布库还有个让娃子们都着迷的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乌迪、德娜斯和几个娃子知道。
他在森林里有一个小小动物世界,那里是他的乐园。在这个小小动物世界里,有小鹿、小狍子、野猪崽、小熊崽、小狼崽、小狐狸、小獾子、小刺猬,还有仙鹤、天鹅、大雁、野鸭子等,飞禽走兽一大群。
在大森林深处有几眼废弃了的大陷阱,敖布库将他收养的小动物都放在里面。当然,敖布库有他的想法,他怕偷猎的人伤害小动物,也怕猛禽猛兽吃掉小动物。
每天放学敖布库都跑到这里来喂它们,逗它们玩儿。他让小刺猬在地上滚,把野果子扎起来背在背上。他还让小野猪和小熊崽角斗,看谁的力气大。
在那里他常常快活得忘记了回家吃饭,忘了给马割草。姑父何日格可不管你敖布库吃没吃饭,忘了给马割草,就要骂你个狗血喷头!
小小动物世界可不是一开始就有那么些动物,也不是天天都有那么些动物的。
事情的起因是从敖布库拣到一只小鹿开始的。那天他在林子,边割草,看见一头刚刚出生不久的小鹿崽躺在草棵里,眼看要饿死了。敖布库知道,鹿妈妈是让偷猎的人打死了。他把小鹿崽藏进树洞里,跑回家偷偷拿来牛奶喂小鹿。小鹿崽能站起来走路了,总爱跟在割草的敖布库后头走来走去。
一次,敖布库要回家前,把小鹿送回树洞里。他往家走着走着,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小鹿跟在身后呢。他可不能把这小东西带回家去。姑父何日格是个贪婪的家伙,小鹿崽落在他手里肯定要遭殃的!
敖布库瞧着小鹿犯愁了。放回树洞里,它还会跑出来。这可咋办呢?想着想着,他想出了个好主意,将小鹿放进一眼废弃的陷阱里。
没过儿天,一只祸害羊群的母狼被打死了。敖布库找到了狼窝,抱回了四只小狼崽,跟小鹿放在一块儿养着。
从那以后,他今天收养一只受伤的白天鹅,明天又拣回失去父母的小刺猬呀,狐狸崽呀,丹顶鹤呀,反正是海、陆、空全有,可真不少哇!
小动物们长大了,他就将它们送回到大森林里,在曾拣到它们的地方放生。有的立刻撒腿跑得没影了,有的就是总围着敖布库转悠,不愿离去。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小动物长大了他都要放掉,他也舍不得。何况,这些小动物又是他敖布库炫耀的资本呢。
敖布库并不让所有的娃子都去他的小小动物世界,比方说,你得送他东西做交换,还得是他敖布库的崇拜者,追星族。不过德娜斯除外,后来还有乌迪。
有一回,德娜斯跟着敖布库去很远很远的森林,他们是去寻找失去阿爸阿妈的小动物。
德娜斯采野花时,同敖布库走岔了路。她忙喊敖布库,可森林中只有自己的回声。她朝认定是敖布库走的一条小路撵了过去,走着走着,突然奇迹发生了:眼前有好大好大一片花地,五颜六色,哇,好看极了!周围长着的都是些没见过的树木。
林中静极了。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妙的吱吱声。德娜斯四处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找着找着,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树枝上有几只拇指大的小猴在玩耍,有的倒立,有的扯着另一个的尾巴,还有的蹲在树叶下互相说着悄悄话。德娜斯走近前去,小猴们并不逃走。她拿起一只小猴放在手心里,立刻有儿只跳到了她的肩头上,还有一只抓着她的耳垂打滴溜……
德娜斯高兴极了,她坐在花丛中,任小猴们在她的头上身上玩耍着,在她手掌心上翻跟头。
德娜斯顺手摘下一枝花,咦!花朵前有只蜜蜂大的小鸟在飞舞。德娜斯曾听教授张爷爷说过,肚上有种非常小的小鸟叫蜂鸟,专门吃花蜜。这是不是蜂鸟呢?蜂鸟真的这么小吗?
德娜斯激动得心评评直跳。她连大气也不敢喘,脸蛋儿憋得通红,害怕自己一出气吹跑了小鸟。德娜斯轻轻放下那枝花,自己也随着慢慢趴下去,两眼紧盯着小鸟。
啊?啊!又飞来一只小鸟,又飞来一只。原先那只随着这两只飞走了。德娜斯忙爬起来,跟着这三只小鸟向花丛深处走去。嚯!有好多好多的小鸟扇动蓝莹莹的翅膀在花丛中、花心里飞来飞去。儿只小鸟围绕着一朵大喇叭花。德娜斯慢慢蹲下,看到喇叭花心里还卧着两只小鸟。
德娜斯心想:要是能拿回去,问问教授张爷爷这究竞是什么鸟该多好!她悄悄地将喇叭花口捏住,顺手揪下一根马莲,迅速将喇叭花口扎上……
你好,德娜斯!
像是唐老鸭的声音,把德娜斯吓了一跳。她四处看看,哪有人啊?!急忙抬起头,呀!枝头上果然落着一只唐老鸭。
你好!唐老鸭向她张口说话。
你好!唐……德娜斯细一看,这哪是唐老鸭呀。它长着唐老鸭的头,身子却像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德娜斯从未见过这种奇妙的鸟。她想:今天怎么了?真的走进蓝精灵世界了?可那是童话呀。要是敖布库和乌迪他们都在就好了。
你好!唐老一喂,我该叫你什么鸟哇?德娜斯朝那只像唐老鸭又像鹦鹉的大鸟问。
大鸟向她挤了挤眼儿,拍打着长长的翅膀飞走了。空中响起悦耳的音乐声。
这美妙的音乐声让德娜斯兴奋,陶醉。
一缕强烈的阳光,穿过枝叶空隙照进林中。啊!林中立刻洒满灿烂的金光。
德娜斯决定去找敖布库。她怕回来找不到这里,就拔出腰刀,一路在树上做着记号……
敖布库发现德娜斯不见了,赶忙回头去找,跑了大半个林子也不见德娜斯的踪影。他走到林边,见湖中有几只白天鹅。
朝前走几步,有两只白天鹅飞起来,在他头上转着。敖布库高兴地喊起来乌音娜真的是它!是他敖布库的乌音娜,腿上还带着环志呢!那是德娜斯的主意,是她让给每一只放生的动物都戴上标记,将来遇见好能认出来,她说教授张爷爷管那叫环志。
当初,敖布库还怪这只乌音娜忘恩负义呢!
那是有一天的早晨,敖布库发现这只天鹅和另一只仙鹤不辞而别。尽管过几天就要去放飞它们了,可他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嘟哝着翅膀硬了,哼!连声招呼也不打……
有的小动物稍大些时,他敖布库就是满心不想放生也得放。比方说那几只狼崽子吧,敖布库本想把它们养大点儿,好好驯驯,没准能驯出个比狗还凶还中用的家伙来。开始,敖布库喂它们饭和馍馍;长大些,也时常弄些死猫死鸡、牛羊下水给它们吃。它们一天天长大了,吃不着肉馋得嗷嗷叫,吓得小动物们不敢接近它们。
有一天,何日格杀了一只羊,要吃手把肉。敖布库偷偷拿走一只羊腿去喂狼。结果,这个小小动物世界被一路跟踪而来的何日格发现了。尽管那里的小动物已经不多了,可是何日格是个雁过拔毛的家伙呀!
敖布库知道坏了事,小动物要遭殃了!在何日格回家套车去的时候,他赶紧把小动物们转移到一个更秘密的地方。
何日格大发脾气,说是非要扒敖布库的皮,揪掉他的脑袋!
当然,敖布库身上的皮没有被扒掉,脑瓜也仍旧长在脖子上。那是他耍了个苦肉计的小花招,让他的小伙伴把自己打了个鼻青脸肿,绑在一棵大树上。他对何日格说是被歹人抢走了小动物,还差一点儿没要了他敖布库的小命!
何日格的女人一边给敖布库擦脸上的伤,一边说:这些挨千刀的!长馋痨啦?啧啧啧!
何日格觉着这事儿蹊跷,那些动物为什么早没出事儿晚没出事儿,偏偏让我何日格发现就出事儿了呢?他翻了翻眼珠子,心里骂道:敖布库你个狗崽子,等着我抓住你的小尾巴,饶不了你!
德娜斯终于找到了敖布库,或者说敖布库找到了德娜斯。德娜斯拉着敖布库一路小跑。
敖布库奇怪地问跑啥呀?遇见莽盖啦?
德娜斯顺着自己做在树上的标记,来到了那个奇妙的地方,四处张望着。哎?哎!哪去啦!?她揉揉眼睛,咋全都不见啦?
敖布库奇怪地问找啥呀?找你的影子吗?
德娜斯把她刚才看到的情景向敖布库描绘一遍。
你在给我编童话呀?
瞎说啥呀,明明是一德娜斯伸出一只手,小猴子还在我手心里翻跟斗呢!
敖布库笑着说你是如来佛吗?遇见孙悟空啦?
她拿出那朵喇叭花给敖布库看,打开马莲,花心里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