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胡第一个目标就选中了耶律娄国,他曾亲手杀死察割,在拥立穆宗即位中立有大功,但始终不为重用。李胡一煽动,他想到自己为世宗之弟,便有意图谋自立。林牙敌猎、郎君海里等全欲推翻穆宗,共议拥立娄国。但事机不密,全都落人穆宗之手。娄国被溢杀,敌猎被凌迟,余党皆伏诛。
李胡并不甘失败,又指使儿子卫王耶律宛出面,串联郎君嵇干、太平王罨撒葛、林牙华哥等人谋反,世宗时的重臣耶律安博也参与计划,岂料又遭失败。嵇干、华哥被处死,安博囚死狱中,耶律宛和罨撒葛,由于萧古娘搭救而被赦免。
李胡不达目的岂肯罢休,又挑动太宗等四子冀王敌烈与海思、萧达干等人谋反,结果又事败,海思、萧达干下狱死,敌烈因唐古德说情被释。
接二连三的失败,反使李胡谋反之心愈切。而穆宗的残暴统治,也促使更多人加入反对行列。太保萧阿不和政事令耶律寿远被李胡说动,又串联多人谋反,然而又遭失败,皆被处以死刑。而且,寿远在死前曾供出李胡曾参与策划,全赖萧古娘力保,穆宗才未深究,但亦曾在酒后露出早晚必杀李胡以除后患。
李胡父子深切感到,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决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亲身上阵了。宋王耶律喜隐,又比他父亲李胡技高一筹,他费尽心机等待多日,终于寻到了一个与萧古娘见面的机会。
太液池畔的假山洞里,萧古娘唯恐来人撞见,急解裙带:“你快些,完事赶快离去。”
此刻,喜隐哪有这种心思,他将一个拇指粗的羊角瓶交到萧古娘手里:“我今天见你有大事。”
“这是什么?”萧古娘手指羊角瓶问。
喜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七蛇涎。”
“啊!”萧古娘止不住惊叫出声,她明白这种剧毒药液,只两三滴便可置人于死地,“做什么?”
喜隐附耳告诉:“你把它和在昏君服用的金丹中。”
“这,倘若败露,岂不没命?”
“那昏君已欲加害我父子,一旦付诸行动,到时定要扯出你,才难保性命呢。只有毒死昏君,我们才能安生。”喜隐又封官许愿,“我父子无论谁登基,都要封你为贵妃。”
“那,要相机下手。”萧古娘又说,“只是这七蛇涎加人金丹内,恐气味有异,昏君不吃。”
“你终朝陪伴他,总会有办法的。”喜隐也怕被人撞见,“好了,我静候佳音。”
萧古娘将七蛇涎贴身藏好,款款回到穆宗身边,只见穆宗面带不悦:“你适才去往何处?”
萧古娘暗吃一惊,以为同喜隐幽会被人发现了,仗着胆说:“我为万岁去请圣水,以备和长寿丹。”
“你这金丹到底管用不管用,我吃了这许久,怎么反觉精神不如以前?”
萧古娘心说,我这又不是太上老君仙丹,而昏君你又过度酣饮,常常自夜至旦,那次游猎宴饮太保山,连续七昼夜方作罢,而后又大睡三天。这样折腾,身体怎能不每况愈下。当然她不能明言。而今穆宗问起,使她想到投毒之事,不禁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万岁,这长寿丹原非立竿见影之药,若想尽快见效,需服另一种汤剂。”
“有此仙药,你何不早说?”
“此药名延年汁。”
“快为朕配来。”
萧古娘面带难色:“其中有一味药实难寻觅。”
“朕贵为天子,你便是龙肝凤胆又有何难?”
“虽不是凤胆,却要人胆。”
“这还不方便,死囚牢里尽你挑选。”
三天后,第一剂延年汁配成了,虽说才只一盅,却整整用了十个人胆,萧古娘这样做是故弄玄虚,以使穆宗信服。穆宗饮下后,感到五内俱苦:“这实在难以下咽。”
“万岁,俗话说良药苦口。”萧古娘试探着说,“我再为万岁配第二剂。”
穆宗想长生又怕苦:“但愿不要太苦。”
“我另加些杨柳菩提水,使苦味稍解。”
穆宗传旨,立刻再杀死囚犯十人,取来人胆呈上。少时,狱吏亲捧十人胆装于银盒中送来。穆宗近侍古哥上前去接,由于心慌一失手,银盒坠落,人胆全都撒地,当时便被吓呆。穆宗大怒,随手抓起镇茵石狻猊扔过去,古哥当即被砸中,口鼻流血呻吟不止。饲鹿人寿哥乃古哥之弟,闻兄遭祸飞奔来救,跪下求情,穆宗拔佩剑一挥,寿哥人头滚出丈余。跟脚来到的弥里吉盟兄、饲猪人易立,见状义愤难忍,向穆宗扑来,被宝剑透胸而死。驯兽人海里和霞马见古哥尚有一口气,看着不忍,上前去移石狻猊,穆宗大怒,吩咐手下乱棒打杀。这时,近侍喜哥仓促而至,悄悄归队,但早被穆宗看在眼里,大喝一声:“你去往何处?”
喜哥哪敢隐瞒:“小人妻室染疾,回家探望,不过半个时辰。”
“背主私归,便是死罪!”穆宗又命抓来喜哥妻子,吩咐以铁梳之刑处死。
这铁梳刑残酷无比,乃十把刀连在一起呈梳子状;从头顶推下,将人头割碎,行刑的近侍小六、札葛、弥里吉都与喜哥交厚,怎能忍下,他们一齐跪下求情。穆宗眼皮也不抬,命近侍割断这三人咽喉,然后问:“哪个还来求情?”
近侍们全都战战兢兢缄口不语,穆宗得意地一挥手:“给喜哥夫妇梳头。”
这时,隐身在附近车轿后偷窥的舆人小哥,不甘眼睁睁看着兄长惨死,握紧刀就想冲上去拼命。被他哥哥花哥死死按住。小哥饮泣说:“四哥,三个兄长转眼丧于昏君之手,我们何颜苟活人世,与昏君拼了吧!”
花哥强忍悲痛:“我们不能白白送死,要为三个兄长报仇,为屈死的所有弟兄报仇!”
“怎么报?”
“来,听为兄告诉你。”花哥把小弟拉走了。
皇宫内苑的碧绿草坪上,横躺竖卧着十具尸体,穆宗仰天大笑对萧古娘说:“怎么样,十个人胆不难吧?”
萧古娘想不到穆宗是有意识杀人取胆,感到自己罪孽深重,仿佛自己的苦胆被刺破了一般,说不出话来只有点头而已。
庖人辛古被传来,要他立取人胆。辛古脸色吓白:“万岁,小人为厨不过杀牛宰羊,这取人胆……”
“你的胆也想入丹吧?”穆宗眼睛瞪起来。
辛古忙叩头:“小人不敢违旨。”立刻动手,将这十个人胆逐一取出,交与萧古娘。
丹房里,面对十只人胆,萧古娘心如针刺。她手拿羊角瓶思忖再三,还是将七蛇涎全都倒进去。回头刚要想把空瓶扔掉,手腕却被一人牢牢抓住了。
“这瓶内装的何物?”
萧古娘转过身见是唐古德,方才松口气:“太师,是宋王交我的七蛇涎,我要把昏君毒死!”
“是李胡要你这样做的?”
“如今我自己也想,”萧古娘情绪激动,“这个昏君太残忍了!我不能再让无辜之人惨死了!”
唐古德转转眼珠:“对,对!你快些把药配好,打发昏君上西天。”说完,关门退了出去。
唐古德边走边想,如果穆宗被毒死,席位就会落人李胡之手,自己还不是死路一条。他斟酌一番,径直去穆宗那里告密。
穆宗闻讯气得暴跳如雷,立刻传旨殿前都点检夷腊,将萧古娘、李胡并其二子耶律宛和喜隐绑来。喜隐极力否认,萧古娘反倒一副英雄气概,既未咬李胡父子,也未扯上唐古德,她只是遗憾地说:“昏君,只恨我未早下手除掉你,致使祸患仍留人间。”
穆宗恨得咬牙切齿,命侍卫将萧古娘悬挂于大树上,百名射手一齐发箭,乱箭如蝗,篓时,萧古娘被射成刺猬一样。蝇索亦被射断,尸体坠下来……穆宗犹觉不解恨,又命百名骑兵纵马在尸体上往来践踏。转眼,将尸身踏为肉泥。
唐古德在一旁问:“万岁,还有李胡父子如何处置?”
穆宗感到太累了,大概是萧古娘投毒令他太意外也太后怕了。他只觉精力不支,吩咐说:“且押到死囚牢里。”然后,他便由近侍扶到后帐寝宫,传旨摆上酒席,独自一人饮闷酒。越喝越闷,越闷越喝,直喝到夜半犹不肯止。负责宿卫的殿前都点检夷腊和右皮室详稳萧乌里只,知道穆宗酒醉常无故杀人,为了避祸都悄悄溜走了。几个近侍熬夜不过,先后寻角落睡去。待到后半夜,穆宗身边只剩近侍花哥一人服侍了,穆宗犹在连呼拿酒来。
这时,小哥和辛古及酒人、盥人、茶人一起,捧茶、捧酒、捧巾来到。醉眼难睁的穆宗,犹要乱发淫威,操着因酒过而发短的舌头吩咐花哥:“他,他们,误朕进膳,杀,杀!”
六个侍从早已合计好,见这杀人不眨眼的皇帝如此视人命如儿戏,愈发心齐志坚,六人袖中一齐抽出短刀,同时向穆宗刺去。烂醉的暴君,无丝毫反抗能力,挣扎几下便一命呜呼了。时为969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