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芝兰殿,华安继续干他的活计去了。我则苦口婆心的安慰了若兰半天,她才停止说“连累”啊,“对不起”啊之类的字眼。
好容易把若兰的情绪稳定下来,我低声对她说:“昨晚我去找太子时,慈清公公说的清清楚楚,不准大家泄露消息,为什么郡主这么快就知道了?”
若兰疑惑的看着我问:“姐姐的意思是?”
“是不是芝兰殿里当差的人报的信?”我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若兰听了,愣了半晌,才说:“这也不是不可能。郡主从小在宫中长大,可谓是树大根深,有人通风报信也是正常。”
我点点头,说:“她身边那个**和的老宫女,很是厉害!今天在修德殿,非让我诬陷你的清白名声,好把你赶出去。这真是毒辣之极啊!”
若兰闻言垂头不语,我又好生劝慰了一番。 本来遇险受惊的是我,为啥是我歹命的去安慰别人咧?唉,没法子,谁叫人家是上上的谪仙品格,我这俗人合该哄着供着。
自从皇后劝解了福安以后,她倒是安生了不少,这两天都没来芝兰殿闹事。巧柔姑姑也是偶尔才来看看,教莲心一些宫里面的规矩。易时需跟若兰乐得清静,整日里游山玩水、唱歌听曲、弹琴论道,好一对逍遥的神仙眷侣啊!
我跟芝兰殿的乐福和贵福很谈的来,乐福虽然话不多,可是看得出他心地淳朴,贵福更是单纯善良;相反,我觉得常福和净福过于机灵老练油滑,我对他们不太放心,不怎么跟他们交往;芙心和荷心每天都尽职尽责的伺候若兰,根本没空跟我瞎扯。只是这内贼一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不过看若兰没有追究的意思,我只好按下不表。
华安每天都按时按点来芝兰殿干活,这两天我没事就找华安说话,简直把他视为宫里最要好的朋友了。他有一个关系不错同事,名叫怀安,两人经常互相帮忙干活。怀安个子很高,长圆脸,一双眉长得浓密飞挑,他这人怪的很,不仅不爱说话,而且还喜欢把自己藏到角落里面,不仔细看你都发现不了他的踪影。他让我想起了靖天的左大婶,也是没事就把自己藏起来——说起来进宫里七、八天了,离开靖天也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左大婶过的好不好——我这厢才进宫没几天,就发生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看来“皇宫”真不是普通人能待得地方,你必须得有坚强的心脏才能安然度日。
听大家说九月初九至阳节要到了,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准备过节,大殿打扫一新,宫里到处挂了红红的灯笼。这里的至阳节跟我老家过的重阳节一样,都有登高祈福的习俗。贵人们自然是出宫上山游玩,而宫人们惯常登高的地方就是圆澄湖里那个小岛上的阁楼。现在我才知道那个小岛叫水香岛,阁楼叫香水阁,起这些名字自然也是有故事的,而且不外乎就是皇帝宠爱妃子这种老掉牙的狗血套路。
至阳节前一天傍晚,我约了华安、乐福和贵福,明个儿一起去登高。乐福贵福都答应的好好的,华安说有事要晚点到,我说那就在顶楼等他。
第二天一早,若兰就跟易时需出宫登山,芝兰殿的宫人都跟得着去伺候。到了下午大家回来以后,我才得空拉了乐福贵福往御花园走。乐福还递给我一朵小
花,让我别在衣襟前,取个吉利的意思。
我们来到圆澄湖畔,只见这里聚集了大批宫人,几艘船坊依次载满了人离岸开往水香岛。我们等了一会子,挤上一条船,很快便登上了水香岛。一上岛就看到高树密立,矮灌丛生,煞是清凉幽静,林中一条小径直通香水阁。
跟着人流来到香水阁前,举头一看,好家伙!这楼竟有六层,揽月阁也不过三层而已。阁楼是下面宽,上面窄的样式,形状为圆形,造的跟座塔似的。每层楼的阳台上都挤满了人,每个人都眉开眼笑,互相谈话嬉闹,有的还带了糕点边吃边聊,好一派节日的喜庆氛围!
我们钻进阁楼,里面也是人头攒动,好像全三乐宫的人今天都到齐了似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挤到楼梯口,开始了漫长的爬楼梯运动。终于攀登到了第六层,走出来一看,眼前豁然开朗。我挤到栏杆前,凭栏而望,这地界视野真好,偌大的圆澄湖尽收眼底,远处的宫殿楼阁历历在目。往下看,只能看到下面楼层里一圈儿人的头顶,以及很多条伸出来指指点点的手臂。
我和乐福贵福 边欣赏风景,边随意的聊天——这样惬意自在的时光,在宫里大概是不常有的,怪不得大家都那么欢快呢。
我们正说笑着,忽的楼下不知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谁的钱袋掉了!”
这一声可不了得,只见人们全都呼啦呼啦的涌到栏杆这边看热闹来了。我立刻被挤的紧贴到了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在空中,而且后面的人还不停的往前拥,我吓得赶紧奋力往后退,可还没来得及直起腰,身下的栏杆突然“吱扭”一声闷响,从根部裂了开来,往前一倒——我便应声随着栏杆一起栽了下去!
我以头朝下姿势的往下跌去,耳边风声呼呼,脑袋充血发涨——这几天频频遇险,我已经有了直面死亡的勇气,人生自古谁无死,就比谁死的更窝囊!我想放眼整个三乐宫,踩到石子摔断脖子、被猫袭击跌下高台、栏杆被人群挤断飞下楼去,随便哪一种说出去,都是令人叹息扼腕的倒霉死法。也是真的是我的命数到了头——赵夕白,这辈子咱们是没有缘份了,来生再见吧!
我把眼闭上,心情平和的等待随之就要到来的巨响和剧痛,可是等了良久,没动静。我只好睁开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一睁眼,发现很多倒立的脚丫子,还有几枚脑袋带着好奇的神色探到眼前,也都是倒立的——难道我已经死了?灵魂来到了一个倒立的异世界?可为什么死之前没感到疼痛?
我吃力的抬头,看到了我的身子,我的腿,以及,抱着我的腿的那个人。
“也……”我挤出一个声音,表达了我的惊异——据我推测,我在空中及时被人抱住了……呃,腿,从而化解了自由落体的势能,并且在我的脑袋离地面只有十公分时,完全把下坠速度降为了零。
也就是说,我,宋连花,别名宋喜善,第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并不是我不想束手就死,实在是华安兄弟太过执着的挽救我的生命了。华安呐,你三次救了我的命,我是应该以身相许的,但是考虑到你是宦官,我也没有办法了。另外,请问你为什么让我采取这样一个头朝下的姿态获救呢?电视上演的不都是两人相拥、旋转着轻盈飞落,还深情款款的大眼瞪小眼吗?
我这厢思绪已过万重山,华安那厢已经好心的撑住我的腰,把我转了九十度,摆成与地平行的形状,然后轻柔的放到地上。
我只看着他不言语,他也看着我不吱声,这会儿我们倒是大眼瞪小眼起来,不过华安的眼神好像盛满了灼灼怒火,看得我心里直打怵。我耳尖的听到旁边各式各样的评论:“这人真是命大!”“这人不是吓傻了吧!”“对啊,你看她都呆了!”“啧啧,真危险呐!”“那人也真是厉害,平地拔起一丈高,看来是有功夫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