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可能要等一两天的,没想到刚过了晌午,就听见院子外面一阵嘈杂,接着大批人涌进我的小院子,圆乎乎的刺史大人赫然走在前首,侍郎大人在旁跟着。另一旁,是久没见过的秦湘老爷,满脸焦急的样子。后面是十数个官兵打扮的壮叮太子的办事效率好高啊!
我迎出房门,刺史大人一见我,便正声道:“奉太子手谕,命宋喜善即刻搬至靖天府,择日进宫!”说着从袖袋中摸出一条亮黄色的丝绸布帛递给我。我双手接了,仓促一看,大概是圣旨之类的文件吧!
“这这……大人……”秦湘赶紧走到刺史大人跟前,为难的说:“宋姑娘乃是我府上的丫鬟,签了契约的……”
“嗯?”刺史大人两眼一瞪,“秦老爷,你敢抗旨不遵?”
“草民不敢!不敢!”秦老爷急得满脸通红,圆鼓鼓的啤酒肚急速的上下起伏。这也难怪,一边儿是他的大老板赵夕白,另一边儿是太子,哪头他都不敢得罪。
侍郎大人走上前,对秦老爷做了个揖,说道:“秦老爷,在下是礼部侍郎余子孝。”不愧是礼部的,那礼节就是比刺史大人来的周全。
秦老爷赶紧回礼。侍郎大人接着说:“宋姑娘既然与府上有契约,那么府上的损失,便可由官府来承担。改日请秦老爷到靖天府核算一下应该赔付的银两,这样也能彰显太子的仁德。”哦,原来是收买人心啊!
秦老爷还在犹豫不决中,侍郎大人就走到我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宋姑娘随我们回靖天府罢!”
我点点头,跟着侍郎余子孝往外走。一群人呼啦呼啦给我们开了条路。刚出院门,就见赵夕白面色铁青的站在路旁,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我的心一紧,呼吸一窒:赵夕白,你来晚了,没有机会跟你好好道别了。
我看了他一眼,正要迈步,他忽然施施然走上前来,对侍郎大人一抱拳,朗声说道:“大人,草民素与宋姑娘交善,现下想与她话别一番,还望大人应允。”
余子孝看看我,我点点头,便跟着赵夕白走到前面不远处。
刚一立定,赵夕白就沉声问:“为何要走?”
“太子的圣旨,不能不从。”我耷拉着脑袋,小声说。
“你无才无德,太子为何会要你进宫?”他一语点破。
“太子喜欢若兰,若兰是我干妹妹,我跟妹妹去享福,有什么不对?”我继续低头,不敢抬眼看赵夕白,唯恐自己的眼神表情出卖自己。
“我认识的宋丫头,不是这样的人!”他执拗的说。
“别傻了,人往高处走嘛!人家可是太子好不好,以后要做皇帝的好不好,在这里做丫鬟能有什么前途。”说着说着,我的声音竟有点哽咽,我赶紧使劲咽唾沫,把哭意强忍下去。
他静默了一会,终于轻轻呼唤了一声:“宝儿……能不走么?”
我一听,差点失声哭出来,我沉默了一下,定了定神,才说:“谢谢你和白老爷对我的照顾,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们,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报答你们!”说罢,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希望你们下辈子不要再做杀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喃喃的说着,已经没有刚才的怒发冲冠。
我见他的态度软化,赶紧垂着头往回走,走到余子孝身边,闷声说:“我们快走吧!”
赵夕白仍定在路边,一行人很快就越过了他。我闷着头走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神悲凉,神情落寞,身子也摇摇晃晃的,全然不复平时的英气挺拔和泰然自若。我的心登时就像刀绞一样疼痛起来,忍了良久的眼泪终于悄悄滑了下来。我赶紧拿袖子胡乱一抹,只当是沙子迷了眼,就这么步伐沉重的走出了秦府。
我被接到靖天府后面一个小院子里住了几天,期间余子孝全程陪伴。太子就住在靖天府前院,倒是来看过我一次,只不过我心情低落,没有精神跟他插科打诨,他见我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怪我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什么还要走。我自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很快,京城赶来的太子仪仗队到了,我也终于要离开靖天城了。
那天一大早,余子孝就咚咚咚敲门叫我。我赶紧下床穿好衣服,一开门,就见余子孝穿了一身朱红色官服,头戴纱帽,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余子孝见了我,拱手说道:“宋姑娘早安!”这位侍郎也是五官周正的中上品貌,平日里总是彬彬有礼,不过有时候实在过于执着礼节了,叫人拘束的紧。
我赶忙福一福身,回应道:“余大人早安!”
余子孝说:“宋姑娘,余某特来告知姑娘,昨日太子仪仗已到,今日午时便要出发。请姑娘沐浴更衣,以待上路。”
终于要走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口上说:“谢谢余大人通知了!”
余子孝笑了笑,又一拱手,转身走了。余子孝前脚刚走,后面就来了一串儿丫鬟小厮,提着热水的,捧着衣物的,端着妆匣的,为首的丫鬟正是这几天照顾我的那位,只见她款款走上前来,一福身子,巧笑着说:“恭喜宋姑娘!今日便是进宫的好日子。这些是按宫里的成例,上车之前要沐浴更衣上妆的。”
恭喜?何喜之有?我不过是为了逃避这厢的水坑,去跳了那厢的火坑而已。实在讲火坑还不如水坑呢,因为我是缩头乌龟,会游泳啊!不过我还是笑着点头道谢一番,心里再难过,也不能用自己的坏心情影响了别人不是。
洗过澡穿好衣服一看,这衣服怎么瞅着这么别扭呢?里面是白色绸缎内衣,舒服倒是舒服,不过这U字领的领口开得是不是有点大了?中间是一条薄薄的粉色缎群,外套根本只是一层浅粉色的薄纱——就算我积累了二十多年做现代人的经验,可以无视那露在外面白花花的脖子和锁骨,但是现在已经入了深秋,就穿这么点儿走出去,要是能超过五分钟还不感冒,那我就是超人。
这,难道就是宫里的女人穿的衣服吗?宫里的什么女人穿的呢?是宫女,还是妃嫔?看这衣服这么素,上面也没绣个花儿鸟儿什么的,估摸着该是宫女穿的。得,我这脱了丫鬟的帽子,扣了宫女的头衔,不过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等我穿好衣服,就该梳头上妆了。这几个月我学会了编辫子,成日里就编俩辫子挂在耳朵后面,脑后的头发任它自然垂着,化妆更没戏。这会儿要是靠自己,我就是弄到明天中午也搞不定。我稍微琢磨了一会,就直接开门招呼那小丫鬟进来,请她帮我弄。
小丫鬟心灵手巧,很快就在我头上左右两边盘了两个髻子,打开妆匣挑了两枚粉色珠花,别到髻子上。又在我脸上抹了脂粉,用炭黑画眉,以红纸沾唇。很快,检验化妆成果的时刻到了——当当当当!我美滋滋儿的对着镜子一看,顿时垮下脸来:不化妆时,还能根据我的五官分辨出我是一个女人,这一化妆吧,怎么活脱脱就成了一只面色惨白、嘴唇血红的女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