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平日里威仪惯了,大夫听了他这一声吼,脚顿时软了,他赶紧收敛起心神严阵以待。
低下头,将床榻上那了无生气的人的右手抓过来,轻轻地卷起她的衣袖,但在见这女人手腕处横七竖八地布满伤口之时,大夫不由得瞪大眼睛,一时间竟无从下手……
然而他感受到身旁身后数双眼睛迫切地望着自己,已不容他多想,大夫于是一咬牙,将两指按落那带血的手腕处……
这一瞬间,坐在他身旁紧紧地盯着他的男人,一脸沉痛地闭上了眼脸……
指间越发微弱的脉动让大夫的脸色越发的沉重,最终他无耐地松开了两指,神色变得相当的凝重……
“怎么样了?可有救?”殷臣片刻也等不及,急急地出言追问……
“这……庄主莫要急……老夫要为她施过针后方能断论……”
“那你还等什么?”
“是……”大夫不敢有片刻的怠慢,赶紧打开药箱,从里头拿出几支银针来……一支一支地凝神插入女人的各个穴道上,然而在银针的刺激之下,那平躺着的人儿依旧一丁点反应也没有。
站在一旁的殷臣在看到大夫越发沉重的表情,手紧紧地紧握成拳,心更是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在这施针的一刻钟,对他殷臣来说是极度的漫长……他迫切地要知道结果,但他又深怕影响到大夫施针,却硬是一句话也不曾吭过……
直到大夫将银针一一拨下,殷臣望着床榻上那毫无动静的人儿,向大夫追问道:“怎么样了?”
大夫摇摇头,并长长地叹息一声说道:“这位夫人脉象微弱无力,明显是内疾缠身,再加上这一身的伤!”
说到,这大夫一脸惋惜地摇摇头,带着满满的歉意对着殷庄抱拳说道:
“殷庄主,请恕老夫才学疏浅,已经无能为力了;这位夫人现有那救心丸吊着命,所以才尚有一丝气息,但这救心丸恐怕维持不了多久,恕老夫说一句得罪的话……”
说罢他神色凝重地望着殷臣,说道:“恐怕已无回天之术,庄主还是尽早命人准备定后事吧……”
他这句话无情地判了她死刑……
闻言……殷臣那紧握成拳的双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双眸闪过一丝哀恸……
他沉浸在悲恸当中,却没留意到那昏倒在床榻上的人儿,因为施了针的缘故,已渐渐清醒,她艰辛地挣起眼脸……方才大夫的一段话,她全都听进耳了。
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她那满是血迹的手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拭图想要去抓住那个男人的手……
华洪率先察觉她的动静,不由得激动地低唤了一声:“夫人,庄主……庄主……夫人她醒过来了……”
殷臣闻言迅猛地回过头来之时,宁静君那受伤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臂,她缓缓地张开口,那双唇不停地颤抖着,随即闻得她气若犹丝的声音万分困难地说道:“孩子……孩子……让我见见孩子……求求你……”。
对上她的满是哀求的双眸,她口中的那句乞求狠狠地刺痛了殷臣的心……
随即……她那双眸开始渐渐地涣散……
“不……不……”殷臣狂叫一声,一把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她:“君儿……醒醒……君儿……不要睡……”。
在他声声殷切的呼唤声中,女人几欲昏迷的双眸又渐渐有一丝的清明,她定定地望着他,口中依旧念着:“孩子……孩子……琛儿……”
她是死死地支撑着,是想要见上孩子一面啊,围在一旁的另外三人男人都忍不住红了眼。
殷臣一顿,猛地回过头来,大声唤着:“四叔……快……快马加鞭到卢广耀西郊那座大宅去,命他速速将那孩子领过来……要快……”
他加了这一个快了,是因为殷臣心中明白,再迟,她……恐怕便等不及了……
听他说完这段话,床榻上的女人终于无力地合上了眼脸。
殷臣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开始温柔地用温水给她清洗身子……当他给她身上的那一道道可怖的伤口上药之时,他的脸色是从来没有过的难看……
这一刻,是他殷臣一生当中最为备受煎熬的时刻……
他知道她撑着这最后一口气,就为了能见她的儿子一面。
他也知道她撑得很艰苦,但他却束手无策,一丝一毫都帮不了她,这股无力感让殷臣几欲要疯了。
每每想到这后果,他的心都颤抖着……
许久……久到似一个春秋,又似只是晃眼间,门外一阵骚动……
“卢统领……快……快带小少爷进去……夫人怕是等不及了……”
伴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殷臣急急地回过头来,但见卢广耀打横抱着一个孩子冲了进来……
殷臣只感到心中百感交杂,他匆匆地回头望着床榻上的女人,急急地对着她唤道:“君儿……来了……孩子来了……”
对方没有丝毫的反应……
“君儿……君儿……”
他一把用力地按住她的人中,又伸手去搓着她冰冷的四肢,如此几番折腾,她依旧没有一丝的动静……
殷臣无力地垂下双臂……沉痛地望着女人的脸……她……她竟没能等得及……
卢广耀被眼前的情景骇住了,不由得松开了抱住宁琛的手,宁琛望着床榻上他那一动也不动的娘亲,明显被吓着了,有好一会儿都怔怔的,没有一丝动静。
待他敛过神来,小小的身子急急地冲了过去,他伸出小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下,随即用力地摇了摇她娘亲的身子,操着那稚气的童音叫了一声:“娘……”
见他娘没有动静,宁琛不由得急红了眼:“娘……娘……”他一下一下地摇晃着她的身子,叫唤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切……
袁恬和华洪跟随其后,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也不由觉得心酸。
袁恬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他侧过头跟身旁那身材高大的卢广耀说道:“卢统领,您先将孩子带出去吧,他还小,千万可别吓着了。”
卢广耀觉得他说得有理,赶紧冲上去一把将那哭得伤心的孩子重新抱了起来……孩子见他要拖着自己离开,不依地挣扎着,哭闹着……但他力气小,却怎么也挣不脱卢广耀的怀抱……
卢广耀回头,见殷臣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神色尽是悲恸,他不由得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再低头望了望床榻上的女人……虽然微弱,但他还是发现了她的胸口有丝毫的起伏,卢广耀不由得唤了那男人他一声:“庄主……人还未死呢……”
闻言,殷臣的身子猛地一震,他镇定下来,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鼻门,叫道:“四叔,救心丸……快将救心丸拿来……”
一颗救心丸又服了下去……吊着那女人的最后的一丝气息,然而人却始终没能清醒过来……
她只要尚存一丁点的气息,殷臣都不肯死心,连夜将宥州城所有名望的大夫都请了过来,可每个人在把过脉后给他的都是绝望的消息……
“饭桶……饭桶……统统都是饭桶……”
他再也忍无可忍,一把将腰间的长剑拨了出来……
站在他跟前的三名年长的大夫顿时大惊失色,深怕这男人当真失了心疯胡乱砍人,皆慌慌张张地逃出门外……
只有一名年纪较轻的名唤王府学的大夫还算镇定,他往后退了两步,神色凝重地望了望床榻上的女人,暗里下了决心,随即他冲着殷臣恭恭敬敬地作了一辑,神色疑重地说道:“庄主……假如庄主肯冒险的话,夫人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他此言一出,令一旁的袁恬与华洪都大喜过望。
殷臣赤红的双眸望着他,阴着脸说道:“你有办法为什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