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莫名的开始有些昏暗了起来,方才晴了不多时,淡淡的阳光就又开始被细密的云层所覆盖。
云倾已派了人去了各个他们可能会去的地方寻找,却是始终没有任何的消息,想着现在尚薇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心中便是愈发的急切了起来。
不过也刚好趁着在宫中的这些时间,她去了趟倾薰宫,见到了小希,也就听小希细细描述了自从她离开以来这宫里发生的事。
当听得桃夭是在尚薇生辰那一日出生的,又甚至是在尚薇的晚宴上发生的意外,云倾心中便大概也能体会,尚薇的心中,想必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留下破碎的痕迹。
只是还来不及多问什么,又是见到了哭得厉害的尚俊,那一刻看着尚俊不知所措的模样,云倾的心也就跟着泛疼。
她抱着尚俊,安抚着他的情绪,只是当听得尚俊说的那句,“父皇和母后都离开了,姐姐她为什么也不要俊儿了。”,心中的酸涩也就跟着泛起,忍不住也想要掉眼泪。
或者,是自己造成了他们这般的悲剧吧,倘若当时,她不曾坚持的要到这里来,不曾有过那么强烈的执着想要替父皇讨回当年失去的一切。
是不是现在的情况,就也都不会是这样了。
只是她却也明白,这一切终究不过是假设罢了,对也好错也好,事已至此,谁都无法再去改变。
她轻轻抚着怀中尚俊的发,终是忍不住红着眼眶,低低的念了句,对不起。
而此时在宫中,也不知道是谁就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不多时,几乎是整个宫廷都震愕不已的议论着此事。
大公主与当朝摄政王珠胎暗结,为了保住名声私下堕胎,药力过猛以至于命悬一线,摄政王勃然大怒,带着公主一同离宫,不知去向。
这般戏剧化的情况且不说是宫里,即便是民间那些最离经叛道的风尘女子都甚至不会这样,众人更是无法想像,这平素里看起来是那么高傲冷艳的大公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一时之间,整个宫廷都显得有些惶惶不安。
只是虽然知道后宫的妃嫔和宫人们定然都在对此事议论纷纷,但毕竟尚未找到他们的下落,荣彦便也没什么心思去管后宫的这些妃嫔。
他的确是有一阵的慌乱,但毕竟很快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然后从头开始细细的思索起了这整件事,这才想到了什么,又命人再度将御医院所有的御医都叫了过来。
几经盘问之下,才终于有一个御医磕头承认,昨夜的确是他趁着小希外出,欣瑶又回房的时间,悄然的从后门处,给尚薇送了这碗红花汤进去。
但他也再三解释,这是公主的吩咐,并且这药量是控制好的,倘若不是尚薇服药之前那一番情绪激动导致血气不稳,也不至于造成了这般的后果。
荣彦虽然知道依尚薇的脾气,既然都能私自跑到御医院去威胁御医替自己准备红花汤,必然打掉孩子的决心也是非常的坚决了,这御医不过也只是听命行事。
但考虑到后宫之中那些妃嫔议论的话题,他还是命人将这御医扣押入了天牢。
就在宫里很乱的时候,流风忽然回来了,听到云倾回来,他显然也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即就到了倾薰宫,二人到了前院。 只是云倾根本没有心思向他解释什么,匆匆的就问起了他有关于后山的事,流风这才说出了实情,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替王爷照料后山桃花林的事。
“后山的……桃花林?”云倾蹙眉,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在客栈里听到的那两人的对话,心中突然一跳,“你是说……这桃花林是澜命人移种的?”
“是,”流风一颔首,“其实王爷早在去年的冬天就开始吩咐人去栽种这片桃花林,只是不曾告诉姑娘。”
云倾依然轻轻的蹙着眉,“他……为什么要种这桃花林……”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
去年的冬天……云倾已有些记不清当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只是恍惚中总是想起那些让她不安和难受的画面,才记得,或者当时的自己也实在是深陷麻烦,便也不曾知晓此事了。
正在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忽听通往后院方向的长廊上,传来了奶娘的声音,“云倾姑娘,殿下哭得厉害,到处在找您呢……”
流风一见有人过来,便对着云倾行了礼,随而便飘然飞起,隐入到了树影之中。
云倾知道尚俊定然还是害怕的,便也就点了点头,随着奶娘去了后院。
尚俊正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哭,她走过去俯下身来就将尚俊揽入了怀中,轻轻的安抚着他,“俊儿乖,不哭了。”
“云姐姐……欣瑶说,她说姐姐不会回来了……是不是真的?姐姐也不要俊儿了么?……”尚俊窝在她的怀里,只是不停的哭。
那一刻,云倾竟也是无法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听了那些御医说的话,现在的她真的没有把握,尚薇的情况究竟会如何。
一转头,正看到的是欣瑶跪在旁边的树下,低着头,眼泪一颗颗的掉落下来,落在地面上。
“欣瑶……”云倾本想要安慰她几句,但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好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公主她……她很喜欢这棵树的……奴婢记得,公主以前总说这树开花的时候很漂亮,她说过她也好想变成一片花瓣,然后飘落下来……云倾姑娘,你说,会不会公主走了,这棵树……也就再也不会开花了……”
欣瑶声音低低的,带着哭过的喑哑,云倾却只是听的心里一直发痛。
“不要这样,欣瑶……”她垂下了眸子,本想要说些什么,脑海中却竟是忽然的跳过了一个念头。
她抬头细看,这棵大树竟果然是桃花树,只是一般的桃花树都不会这般的高大,又被雪覆盖着,她方才才没有认出来,身子陡然一颤抖,“欣瑶……这棵树……”
“公主小的时候就喜欢桃花,先皇为了让公主开心,就命人不远千里……找到了这棵百年的桃花树,移种到了公主的院子里……”
云倾陡然的握了握拳,难怪,他会命人在后山上开一片桃花林,难怪他不惜重金也要想办法让这些树得到最好的照料,在明年的春天开花。
是因为这桃花林,根本就是他要送给尚薇的礼物……
这么想着,她再也呆不住,轻轻的低下头安抚了尚俊,“俊儿乖,云姐姐现在就替你去找姐姐,好不好?”
尚俊一听,忽的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她,“真的吗,云姐姐……姐姐她,她会好好的,是不是?”
“是,姐姐这么爱你,怎么舍得抛下你一个人。”她抚了抚尚俊头顶的发,微笑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云姐姐这就去找她。”
后山。
阳光虽已在昨日出现,但厚厚的积雪却还是并未见任何消融的痕迹,这山上的温度本就比城里低了很多,如今这一望而去全是死白的颜色,就愈发让这景致显得空洞而悲怆。
山风也仿佛是在呜咽着,带着某种让人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淡淡寒意。
云倾甚至顾不上通知宸枫和荣彦,便命流风带着自己匆匆赶来了后山。 谁知一到了后山,她便感觉到了这种近乎彻骨的凉意,让她纵然是拢紧了身上的裘衣,却也依然觉得身体都要被冰封了一般。
流风看着她瑟缩了身子,便正要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但她适时的摇了摇头,然后示意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就转身走向了那片林子的深处。
就在穿过这冷杉林后面的深处,便是那还未开花的桃花林。
而她也是第一次穿过冷杉林来到这里,这是鲜少有人踏足的地方,毕竟纵然是上山的百姓也总是只在玉佛寺参拜之后便会离开,几乎从未有人会想着穿过这片林子来看看。
不远处,正能看见那一棵棵在白雪覆盖之下,却显得无限苍白而悲凉的桃花树。
云倾只觉得心头发颤,地上的积雪让她想要快些都显得很费劲,但向前走了一些,她还是敏锐的就觉察到了地面上,正有马蹄的痕迹。
是他们,他们一定在这里。
她顺着马蹄的痕迹向前找去,入了这片桃花林,周遭的风声吹卷而过,寒意彻骨,而落下的片片雪花,却也就在从枝头跌落的那一刻,像极了春日里从枝头落下的桃花瓣。
心,紧紧的抽了起来,但愿,但愿自己能赶得及找到他们。
天空开始阴暗了下来,遮盖住了本就昏暗的几乎看不见的阳光,云倾仰面看了一眼云层开始聚集的天空,心中的焦虑愈发的鲜明起来,脚下不小心正踩到了一块石头,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云倾姑娘。”流风到底还是跟了过来,适时的伸手扶住了她。
云倾脸色苍白的站直了身子,转头过来正要和他说话,却就在这时敏锐的看到了就在他左边的地面,那白色的积雪上正有滴滴殷红的鲜血染在上面。
一见到血,她的脸色愈发的苍白,流风亦是一敛双瞳,俯下身来以指尖一点,“这血还未凝结,应当是刚刚留下的。”
微微咬住了下唇,她根本来不及说什么,便已转身,顺着那血滴的方向找了过去。
当她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棵桃花树下看到了人影的时候,那一刻映入她眼帘的却只有那一身白净如雪的衣衫上,晕染的鲜红色血痕,一朵一朵,像极了春日里的桃花。
“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