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摔了一跤,不知摔着哪儿了,躺在床上起不来,痛得好厉害哟。那是前天晚上,爹同几个赌友又在楼上赌博,闹得乌烟瘴气。奶奶气不过,跑到楼上发了一通火,甩了许多麻将。由于心里气,她下楼时踩空一脚,从半楼摔到地上,倒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毛老三将娘抱到床上,请了个草药郎中扯了些草药诊治,可不顶事。
立云要请人送奶奶到山下镇里的医院去。可奶奶死活不同意,原因是没有钱。
毛老三自娘发脾气后,就不在家里赌博了,整天整夜不在家,不知到哪里赌去了。偶尔回来一趟也不管事,寻找家里稍为值钱的东西带走。
家里所有的事情便都落在立云肩上了。
立云既要服侍病在床上的奶奶,又要操持家务做好一日三餐饭菜,喂猪养鸡鸭,还要砍柴种菜,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夜里还要给弟弟补衣裤。
奶奶由于得不到及时治疗,伤势越来越严重,有时痛得整夜不能入睡。立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样下去奶奶怎么受得了?可家里没有一分钱,连值钱的东西都被爹拿出去换钱赌博输掉了。只有这台彩电,立云姐弟死命护着,加上奶奶的照看,才没有被爹搬走。奶奶仅有一双儿女,除了这个不争气的爹,就只有一个姑姑远嫁在山外几十里的地方。弟弟年纪小,不知道去,自己又离不开,怎么办好?唯一的办法是叫爹去把姑姑喊回来,让姑姑送奶奶去治病。可爹这两天根本就不见人影子,不知到哪里去了。
立云决定去找爹,只有把爹找回来,奶奶才有救。
这天是星期天,吃了早饭,立云把立强叫到奶奶房里,对奶奶说:“奶奶,我去找爹,要爹去把姑姑叫回来,送您去医院治病。”然后就嘱咐弟弟一些服侍奶奶的注意事项。
立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从屋后上山,去几个矿井找爹。她想,爹一定是躲在哪个矿井工棚里打牌赌博,只要一个矿井一个矿井地找,准能找到爹。
立云急急地爬上矿区,到那些矿井旁搭的棚子里去找爹。谁知找了一个矿井又一个矿井,都没有看见毛老三。只有山坳那边一个矿井了,要是那个矿井没有,爹就不在山上了,就得下山去场部找。
立云望了望山坳那边的矿井,脚步沉重地朝那边的路上走。自从娘在丁字岩摔死后,她就怕从这条路上走了,更怕过丁字岩。可今天,为了疼她爱她的苦命奶奶,她忍着伤心走着这条母亲生前最后走过的路,去寻找那不争气的爹。
快到丁字岩时,立云看到路旁的一块方石上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认出是爹毛老三。
“爹!爹!”立云大喊。
毛老三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眼睛望着岩下出神。
“爹,你怎么啦?”立云赶紧走几步,来到毛老三面前,关切地问。
毛老三愁眉苦脸地抬起头来,望了女儿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云妹子,我活不成了,只好随你娘去。”
“爹,你说什么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立云心里发急,连连催问。
毛老三眼睛望着崖下,喃喃地说:“爹手气不好,昨晚上又输了一万元给刘老板。”
“啊!”立云惊呆了。
“加上前几次输的二万元,总共欠刘老板三万元了。”
“你欠这么多钱,怎么还呀?”立云眼睛一红,泪水就往外流。
“刘老板说,”毛老三望了女儿一眼,“有两个办法,一是用房子作抵押,多退少补;二是你……”
“要我干什么?”立云紧张地问。
“要你到他们家做三年保姆,他供你吃穿,但没有工钱。三年期满你就回家来。”毛老三可怜巴巴地说。
“我……”立云双手捧着脸大哭起来。
“算了,我还是死了好,死了就一了百了,”毛老三叹口气,“往后家里就靠你啦,你要管好强伢子,要让他多读点书,要服侍好奶奶,爹对不起你们。”说着,毛老三站起来,往悬崖边挪。
“爹,你不能死!我……我去,我去当保姆!”立云哭喊着扑上去将爹紧紧抱住。
“你去?”毛老三哑着喉咙问。
立云点点头:“我去。我去给刘老板当三年保姆,只要能还清债就行。可爹你不能再赌了呀!”
“我再不赌了,再赌就是烂手断脚的龟孙子!”毛老三指天划地地喊咒。
“爹,回去吧,奶奶痛的不行了,你去把姑姑叫回来,想办法送奶奶去医院吧。”立云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拉着爹的手往回走。
毛老三跟着立云回到家里,垂首站在娘的床前。
立云奶奶转过身来,看了儿子一会,有气无力地说:“你还晓得回来?你还有家?”说着,便背转过去,不理他了。
“毛老三,毛老三!”外面有人大叫。
毛老三急忙跑了出去。
刘老板抓着个空酒瓶醉薰薰地跨进门来,劈头就问:“打定了主意没有?是用人抵债,还是用房子抵债?”
毛老三急忙拦住他,低声下气地说:“刘老板,你小声点好不好?我娘病得厉害。我云妹子同意到你家做三年保姆”。
“云妹子同意到我家去,那太好了!太好了!明天就同我走。”刘老板粗着嗓门喊叫。
“毛老三,你这千刀万剐的……”立云奶奶一句话没骂出来,就不做声了。
“奶奶!奶奶!你别走啊!”里屋传来立云惊天动地的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