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初,还有一个孝子非常有名,就是以闻雷泣墓着称的王裒。
王裒,字伟元,城阳营陵(今山东昌乐东南)人。他的祖父王修,是魏国名士;父亲王仪,更具有高风亮节,素以正直敢言而闻名。司马昭为晋王时,王仪任司马之职。司马昭在一次战争中损兵折将,大败亏输。事后,他问左右道:“这次打了败仗,责任在谁?”众人敷衍搪塞,推说天时地利不好。唯独王仪一针见血地说:“责任在你元帅身上。”司马昭骄横跋扈,大怒道:“王司马竟敢归罪于我!”当即下令把王仪推出斩首示众。
王裒自小就敬重和孝顺父母。父亲无辜被杀,对年少的他刺激很大,他从内心深处痛恨司马氏。随着时光的推移,小王裒在母亲的抚育下渐渐长大,身材魁伟,容貌俊美,声音宏亮,而且博学多能,品质高尚,一身正气。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代魏建晋后,他对父亲死于非命耿耿于怀,终生不西向坐。因为晋朝的京城在洛阳(今河南洛阳),位于营陵的西边,王裒用这种方式表明其誓不为晋朝臣民的气节,抗议司马昭杀了他的父亲。
王裒决意隐居,靠教书授徒维持生计。朝廷知道他学识渊博,才能出众,三番五次聘他为官,均被严词拒绝。他在父亲的墓侧盖了一间草屋,虔诚恭谨地守丧尽孝,每天早晚,都到墓前跪拜祭奠,祈求父亲亡灵安息于九泉。他多次扶着墓前的柏树悲哭哀号,泪如雨下。那泪水洒湿了柏树,洒湿了泥土,以致柏树受到损害,仿佛也哀毁过度,逐渐变枯变黄。
王仪死后,王裒把全部爱心和孝心放到了母亲身上。他亲自照料母亲的饮食起居,陪老人说话,逗老人开心,以解除老人精神上的孤独和苦凄。母亲病了,他日夜侍候在病床前,衣不解带,喂汤喂药。母亲生性害怕响雷,每当下雨打雷的时候,他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拉着母亲的手,绝不离开半步。
多少年以后,王裒的母亲久病不治,溘然辞世。王裒悲痛万分,以孝子之礼,把母亲与父亲合葬在一起。他牢记母亲生前怕雷的习惯,所以每当刮风下雨打雷的时候,必到父母墓前,跪着哭诉道:“娘!儿子王裒在此,你老人家千万别怕!”至诚至孝,一往情深。《诗经·小雅·蓼莪》是写民人劳苦、孝子不能奉养父母双亲的诗篇,写道:“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直解其义,就是:“又长又大的可是抱娘蒿?不是抱娘蒿,只是一般的蒿。哀哀父母,生我多么痛苦勤劳。又长又大的可是抱娘蒿?不是抱娘蒿,只是叫角蒿的蔚。哀哀父母,生我多么勤劳憔悴。”王裒每读这些诗句,必想起父母的养育之恩,总是心有所动,痛哭流涕,泣不成声。从此,他再不敢给学生讲授《蓼莪》这首诗,因为一接触此诗,那种思念父母双亲的痛楚,实在无法抑制。
父母故去,王裒仍不仕晋,亲自耕种、养蚕,过着自食其力的贫苦生活。他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有的学生不经许可,私下帮他收割麦子。他发现后,便将他们辞退了。因为他们不听老师的话,等于不孝。亲戚故旧想馈赠他一点什么实物,他断然拒绝,说如果接受了必然愧对死去的父母。他的一个门生被县吏拉去服役,门生请他写张条子向县令求情,希望能予宽免。他不干,说:“你的才学不足以保住自身,我的德行也不足以庇护于你,求人何用?况且,我已40年不给人写什么条子了!”说罢,他徒步担着干饭,并让儿子背着咸菜、草鞋,送那个门生到县服役,身后有1000多名学生徒步随行。县令以为王裒是来拜访自己,赶紧整衣出迎。王裒昂然直立,冷冷地说:“我的门生被贵县抓来服役,故来送别。”说完,他拉着门生的手,涕泣而去。县吏感到难堪,王裒的门生是有身份的人,怎能随便抓来服役呢?当即命将那个门生放了。
王裒有个女儿,自幼许嫁同乡管彦的儿子。管彦后来当了朝廷的西羌校尉,死后葬于洛阳。这使王裒感到很为难,因为他念念不忘父亲的惨死,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成为晋臣的儿媳,那样做实际上就是对父亲的不孝。鉴于此,他改变了主意,让女儿另嫁他人。管彦的弟弟管馥不解其意,责问王裒为何单方面废弃了婚约?王裒说:“我的志愿是在山林里过一辈子。现在你的侄儿把你的哥哥葬于洛阳,就等于是京师的人了。这哪是我同你哥哥当初结好的本意呢?”管馥说:“我的嫂嫂是齐地人,他们要回临淄(今山东淄博)的。”王裒说:“哪有葬父于洛阳而随母回临淄的道理?令侄如此不孝,我女儿岂能嫁他?”就这样,他女儿与管氏的婚约便告结束了。
王裒立身处世,把孝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后来,晋朝统治者发生内讧,战乱不止,人民遭殃。王裒的亲属准备全部东迁避难,独王裒留恋父母双亲的坟墓,怎么劝说也不肯离去,最终被乱兵杀害。后世有人称颂他的孝行,写诗赞道:“荒冢结庐土一,泉台岂复怕闻雷?事亲原不分生死,诗废《蓼莪》大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