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斐艳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谈话。从段金峰说起两个人之间的暧昧开始,她就觉得自己脑袋里面,像是有一大堆烟花在燃烧,噼里啪啦,而且色彩绚丽,轰隆一声,自己的神智被炸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等她再回过神来,段淮王已经走出门外,朝两人看一眼,说不上善意,也不像是鄙夷,说不清道不明。
“别看了,人都走了!”段金峰又悠然地坐下来,秋斐艳现在脸上红扑扑的,脑子涣散,整个人呆呆的,比平时娇憨可爱了不少,心里十分高兴,笑出声来。
“不是段淮王发现你身份么,你的好日子该到头了,还乐什么?”秋斐艳不解。
“是啊,好日子到头了。现在得开始做事了,不过,你的好日子快开始了。”他说话神神秘秘,还是碰一下秋斐艳的下巴。
两个人这才同时想起来,刚刚就是因为这个动作,才倒在地上,才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吻。秋斐艳的脸,又扑腾红了。
“脸红什么,怎么像个娘们?”段金峰笑话她。
当然,她确实是个娘们,是个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女人。
“你段大哥我,今天不睡你房间的下人席,今天换衙门的上等客房去。”他笑得邪魅,逗这个小姑娘。现在才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对段淮王诉说的感情,一点一滴都是因为眼前的小女子,可是,小女子眼睛眨巴眨巴,明显不理解。
他起身,出门。
“你干什么去?”秋斐艳急急地问。
“自然是去把身份大白天下。”他大步流星,留下这些话语,在太阳下炙烤,然后像水蒸气一样蒸发。
秋斐艳没有跟过去,但是根据小二子回来报,说是,段大人去前厅向段淮王负荆请罪。因在京中已经病倒,病假之中,听闻河间府灾情严重,忧心如焚,希望能做贡献,于是快马加鞭赶来,希望尽绵薄之力。
段淮王感动不已,立刻任命段金峰为执行县令,暂时做河间府之主,全权负责河间府抗灾之事。
于是,两人人一唱一和,一场赌约才开始,段金峰如愿掌握河间府大权,剩下半个月,他有十足把握能赢。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段金峰这第一把火,就是吏治改革。
秋斐艳不放心,一直紧随左右,看着他。其实,来河间府这么久,段金峰也不是光玩来着。秋斐艳在段淮王面前,那些举措,很多都是两人夜里在书房看地图,看县志,研究出来的。只是,当秋斐艳在厅堂侃侃而谈的时候,段金峰在睡觉,他对河间府的了解,可不比段淮王少。现在两个人的较量,纯粹在于政策的精妙和执行的力度了。
今日的朝会,段淮王仍然坐在主座,旁边,坐的是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的段金峰。秋斐艳立在一边,静静看着这狗崽子。他今天打扮得人摸人样,没有官服,穿着月白色长衫,全身没有一丝点缀,素净极了。显得这个男人文雅不庸俗。
段淮王一直在喝茶品茗,没有多说。大家也知道,段淮王已经把大权都交给刑部尚书段大人,并不吃惊,只是想知道这段大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诸位!”段金峰开嗓说话,语气轻松,像平日里他和秋斐艳聊天一样。他扫视全场,才接着说道:“河间府大旱,一季有余,而钦差到来,也是月余,带来的改变大家有目共睹。所以,今天,咱们第一件事就是代表河间府百姓感谢段淮王,感谢王爷的为民尽心。”说完,他对段淮王恭敬地叩头,九十度,尽显虔诚和感激之意。
河间府的地方小官,也附和着,照搬他的做法,向王爷叩头。
段金峰看着大家,才满意坐下。又像闲谈一样说道:“大家在河间府这里,呆了多少年啊?”
几个官吏纷纷开口,五年、八年、十年的,都有。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僚,得意地捋一捋他的胡须,朗声说呆了十八年,对这里就像对家乡一样亲切。
“既然大家对这里感情这么深,呆了这么久,那你们觉得在你们来之后,河间府有什么变化吗?”段金峰问,刚刚那个问题让大家无限感慨,想起以前种种,不由得唏嘘感慨。
“这个……”大家都被难住了,有人说是乡风变好了,打架斗殴之事减少。有人说出人才了,前年的榜眼就是河间府人云云。
“这是二十年前的河间府县志!”段金峰对他们的说法不置可否,拿起桌子上一本厚厚的古书,亮起来,给众人看个清楚。
“以前的河间府,倒是宁静的县城!”他把县志摔在地上,呵斥道:“自从你们来了之后,河间府才开始乌烟瘴气,隔一年粮食歉收,隔一年蝗虫灾害……若不是段淮王偶然经过河间府,你们还想把这旱灾瞒到几时?”
几个官吏吓得大气不敢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所谓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敢开口辩解,或者求饶。
“本官倒是觉得,你们和这原本河间府县令,沆瀣一气?”他故意问。
“我们绝无关系!”这句话,几个跪在地上的人,回答得整整齐齐,更像是串通好了的。
“不是本官不信,只是,这里有几封举报你们的书文。昨天有人潜入本官房间,送过来的,这里面,字字皆有出处,本官不信也不行。”他又从兜里掏出几份信件,不过是手里扬一扬,又塞回去。
秋斐艳心想,这东西,自己怎么没见过,今天也没听他提起,该不会自己随便捏造几份,然后拿出来吓唬他们吧。不过,看段金峰严肃的样子,这戏演得不错嘛。
“大人饶命!”几个人慌了,赶紧磕头。有一个人,脸上像是要哭了,抓住段金峰的衣角,被他一脚踹开,他又顺势抱住段淮王的大腿,想说些什么。
秋斐艳眼疾手快,赶紧把那人推开。
“来人,把他拖下去!”段淮王说了第一句话,十分嫌弃地看着那人,拍了拍自己被摸到的裤脚。
地上跪着的几个人,这才停止了各种求饶。
段金峰笑了,说道:“大家着急什么?这信件啊,又没有打翻这一船人,清者自清不是么?”他这句话像是反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几个人好像松了一口气,感觉幸亏有人做了那个替罪羔羊。
“各位大人,今日是本官第一天上任,一定要作为表率,给全河间府的百姓以鼓励,让他们相信,我们才是这里的父母官!”段金峰说,看到秋斐艳揶揄的表情,仍然不动声色,说话掷地有声。
“大人说的是。”几人附和着。
“说到父母官啊,这信件里记录的,倒是有几个适合做父母官的人选。”他又把信件拿出来这回把第一封拆开,力透纸背,上面写满了什么。
他朗声说道:“河间府乃是人才州府,气冲牛斗,秀才上千,举子近百,根据大家口耳相传的,共选出其名年轻有为的举子,望钦差命作官吏。”念完上面这些,才接着说道:“看来,有人觉得咱们这当官的,不如那些没当官的举人可靠。”
他停下来,又继续说道:“既然是民众要求的,那我们就应该顺应民心,将这些举人假如吏治系统中,大家怎么看?”
“臣等无异议。”地上趴着的几个人不知道新来的大人打的主意,只能顺着说。他们看段淮王漠不关心,权当默认的样子,也不敢造次。
“既然大家都认同,那本官就任命这七人,作为你们每个县衙的师爷,之前的师爷全部请辞,他们就是你们的副手,有事直接可以直接向本官起奏。”段金峰决定。
直接向他启奏?几个人不可置信地相互看看,那么,岂不是塞了七个心腹到每个府衙?这不是直接将他们权力架空了?
可是,结局已经无法更改,他们的命运已经改变。这便是段金峰的第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