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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秀美与尊严(1793年)(2)

为了解决这种表面的矛盾,人们必须注意,现象能够以两种方式产生理性客体和表现观念。理性并不需要永远从现象中抽取这种观念,理性也可能把这种观念放入现象中。在两种情况下,现象都将是与理性概念相适应的,只有如下差别:在第一种情况下,理性仅仅客观地寻求概念,而且似乎只从对象接受概念,因为为了阐明性质,甚至常常为了阐明客体的可能性,必须摆出概念;相反,在第二种情况下,理性自主地把不依赖于概念而在现象中已有的那种东西变成概念的表现,因而就超感性地处置纯感性的某种东西。因此,在第一种情况下,观念客观必然地与对象结合起来,在第二中情况下则相反,二者至多主观必然地结合起来。无须多说,我把前者理解为完善,而把后者理解为美。

因为在第二种情况下,是否存在着把理性观念与感性客体表象结合起来的理性,在感性客体的外形上完完全全是偶然的,所以对象的客观性质必须看做是完全不依赖于这种观念的,因此把美的事物客观地限定在纯粹自然条件之内,并把美的事物看做感性世界的单纯效果,才是正确的。但是又因为另一方面,理性先验地使用纯粹感性世界的这种效果,并通过把更高的意义借给这种效果,仿佛在它身上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因此人们就有同样的权力把美的事物主观地移入只能靠智力领悟的世界。因此,美可以看做是两个世界的公民,出生使它属于一个世界,收养使它属于另一个世界;美在感性自然中得到存在,而在理性世界中获得公民权。从此也可以说明,作为判断美的事物的能力的审美趣味,如何成为精神和感性之间的中介,而使本性相互排斥的二者结合成一种幸运的协调一致;审美趣味如何赢得理性对物质的尊重,如何赢得感性对理性的爱好;审美趣味如何把直观提高为观念,并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把感性世界化为自由王国。

但是,虽然在对象本身的外形上,理性是否使对象的表象与理想观念结合是偶然的,而对表象着的主体来说,对象表象与理想观念结合又是必然的。因而理性把规定的观念与事物的某种现象特性结合在一起的根源就应该包含在理性本身之中;而且客体必定只引起这种观念而不引起别的观念的根据也应该包含在客体本身之中。理性带入美的事物中的观念究竟是什么,美的对象通过什么样的客观属性才能成为这种观念的象征———这是一个太重大的问题,以致在这里仅仅顺便做了回答,因此我把它推迟到美的分析中去讨论。

因此,正如我刚刚说过的,人的结构美在性质上是理性概念的感性表现;不过它仅仅在这个意义上是美的,而且不比自然的任何其他产品有更大的权利。就程度而言,它虽然超过了一切其他的美,然而就性质而言,它与其他的美处于同一系列中;因为它从自己的主体中也只揭示感性的东西,而且也仅仅在表象中获得超感性的意义[1]。在人身上表现目的的结果比在其他有机体身上表现目的的结果更美,这是作为人的形体的立法者对作为理性法则的传达者的自然表示的一种优待。虽然理性在人的技艺中以严格的必然性追求着自己的目的,然而理性的要求幸运地与自然的必然性相汇合,以致自然在仅仅按照它自己的爱好活动时,更喜欢理性的委托。

不过,上述这些只能适用于人的结构美,在那里自然的必然性由以它为基础的目的论的必然性支撑着。只有在这里,美才可以算作与形体的技艺相对应的。只要必然性仅仅是单方面的,规定现象的超感觉的原因也偶然改变了,这种对应性也将不复存在。所以只有自然才关心人的结构美,因为在这里创造的理智就把产生人所需要的一切东西这件事情,作为首要的素质交付给自然了,因而自然在这种属于它本性的事情中就不会为创新而担忧。

但是,人同时是一个人格(einePerson),因而是这样一种生物,他本身就是能够按照从自身中获得的根据去变化状态的原因,甚至是绝对的最后的原因。他的出现形态取决于他的感觉和意志形态,因而取决于他本身在他的自由中规定的状态,而不是自然根据自己的必然性规定的状态。

假如人仅仅是感性生物,那么自然就会提供法则和规定使用情况;现在自然和自由分享统治权,尽管自然的法则能持久,从现在起决定情况的却是精神。

精神的领域延伸得那么远,以致自然是活生生的,并且仅仅在有机体的生命消失于无形式的物质和不再有兽性的力量的地方才终结。大家知道,人身上的一切推动力彼此之间都联系在一起,应该这样来理解,好像精神———甚至仅仅看做随意运动的原则———通过人的整个系统就能够传播它的作用。不仅意志的工具,而且那些意志不直接支配的东西也至少间接地受到精神的影响。精神不仅在它活动时有用意地规定它们,而且在它感受时无用意地规定它们。

以上所述很清楚,自然本身只能保证那些根据必然性法则无限制地由它自己规定的现象的美。不过,偶然性也任意地进入自然的产品中,尽管自然在自由的统治下所遭受的种种变化仅仅按照自然本身的法则发生,然而这些变化已经不再从这些法则中发生。因为现在取决于精神的是,精神想从它的工具引起它的使用,因而自然可以再也不管依赖于这种使用的那一部分美,再也没有责任了。

所以,正是在人借助使用他的自由降低现象的同时上升到纯粹智力,以及在审美趣味中丧失那种在理性法庭上赢得的东西的地方,人会处在危险之中。通过人的活动实现的规定会使人耗费掉预先放入他形体中的规定所促成的优势,尽管这种优势是感性的,然而我们已经认为,理性给予它一种更高的意义。可爱的自然并没有那么严重的矛盾的过失,并且在理性王国中是和谐的东西,在感性世界中完全不会显示出不和谐。

因此,这时人格或人心中的自由原理认为自己规定着现象的游戏,而且通过他心中的未来剥夺了自然保护自己产品的美的力量,人心中的自由原理本身就进入自然的地位,(如果允许我这样表述)也就与自然的权利一道承担着自然的一部分责任。这时,精神把服从于它的感性牵连在自己的命运中,并使感性依赖于自己的状态,精神就在某种程度上成为现象,而且承认自己是服从于支配一切现象的法则的臣仆。精神约束自己,并且把依赖于它的自然仍然保留在自己的工作中,毫不违背自然以前的职责地去处置自然。我把美称为现象的职责,因为主体中有关美的需要是根源于理性本身的,因而是普遍的和必然的。我把美称为以前的职责,因为在理智开始自己的工作之前,感觉就已经作了判断。

这样,现在自由驾驭着美。自然提供了结构的美,心灵将提供游戏的美。现在我们也知道了我们所理解的秀美和优美的意义是什么。秀美是受自由影响的形体美,是人格所规定的那些现象的美。结构的美给自然的创造者带来了荣誉,秀美和优美给她们的拥有者带来了荣誉。前者是一种禀赋,而后者是自身的劳绩。

秀美只能适合于运动,因为性情中的变化只能作为感性世界中的运动显示出来。但是,这并不是说秀美不可能表现出固定的和静止的特性。这些固定的特性原来只是运动,这些运动由于频繁的重复最终成了司空见惯的,而且留下经久不变的痕迹[2]。

但是,秀美并不适合于人的一切运动。秀美永远只是自由运动的形体的美,而仅仅由自然引起的运动无论如何也称不上秀美的运动。实际上,起积极作用的精神最终几乎掌握着自己形体的一切运动;不过,当联结美的特征和道德感的链条过分延长时,这种特征就成为体格的属性,而这时大概不可能被认为属于秀美。归根到底精神甚至形成自己的形体,而结构本身应该仿效游戏,才能使秀美最终往往转化为结构的美。

正如敌对的、被内在矛盾分裂的精神甚至会毁坏最高的形体美,以致在有损于自由的掌握中终究不可能认识自然妙不可言的产品,开朗的、内在和谐的精神有时就来帮助受障碍束缚的技艺,解放自然,并用神圣的光晕围绕还没有充分发展而受压制的形体。

人的可塑的自然(本性)具有无限丰富的弥补疏忽和纠正自己失策的内在方法,只要道德精神在创造性的事业中维护它,甚至不搅扰它。

因为固定了的运动(变为特征的姿态)并没有排除在秀美的领域之外,可以证明,像门德尔松确信这点一样[3],形象显现或表现运动的美(波状线条或蛇形线条)一般似乎也归到这里。不过,这要把秀美的概念扩展到一般美的概念,因为归根到底任何美(像我在美的分析中想要证明的)都是真正的或形象显现的(客观的或主观的)运动。只有同时适合于感觉的运动才可能有秀美的特点。

二者必居其一:要么人格———众所周知,我这样称呼什么———借助于自己的意志命令形体运动,力图在感性世界中实现产生于它的表象的活动,而在这种情况下运动是随意的或有用意的,要么,运动就按照必然性法则却在感性的作用下不管人格的意志发生,这样的运动我叫做交感运动。尽管它们是不随意的同时根源于感性,然而不应该把它们同由感性和自然本能规定的运动相混淆;因为本能不是自由的因素,而本能所完成的也不是人格的活动。所以我所指的交感运动仅仅是伴随着道德感或道德信仰产生的运动。

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这两种以人格为来源的运动,哪一种能够是秀美的呢?

那种在哲学研究中必须分开的东西,在现实中并不总是因之也要分开。因此,很少看到没有交感运动成份的有用意运动,因为意志作为有用意运动的原因,是由产生交感运动的道德感规定的。当人说话的时候,我们看到,好像他的眼睛,他的面部特征,他的手,常常整个身体都同他一起在说话,而很少发现谈话的面部表情本来是最富有表现力的,有用意的运动有时也可以看做是交感运动,只要某种不随意的东西混合到它的随意性中。

意志或目的不完全规定的那种运动,可能是由主体感觉的状态交感地规定的,因此可以作为这种状态的表现。为了拿东西而伸出手,我在实现某种意图,而我的运动就是由我想要达到的目的预先规定的。然而,通过什么途径我向东西伸出手,我整个身体将向它移动多远,迅速地还是缓慢地,我将消耗多少体力来完成这个运动———这一切我在这一瞬间都没有深入进行精密计算,在这里某些东西被提供给我身上的自然(本性)。那种目的所没有规定的运动,应该是已确定的,而在这里确定就可能会依赖于我的感觉方式,运动的形态就由这种感觉方式的举止风度决定。在随意运动中人的感觉状态所具有的一部分,就是不随意的因素,而且也应该就是在它里面寻找秀美。

同交感运动没有联系,即同根源于主体感觉状态的任何随意运动没有联系的随意运动,永远不可能表现出必定以某种情绪活动为条件的秀美。随意运动跟随着在运动的时刻已经完成的情绪活动。

相反,交感运动与情绪活动同时发生并且使感觉状态达到它,即并行地实现。

由此可以看出,不直接产生于主体的思想的随意运动也不可能是主体的思想的表现。因为在思想和运动之间横插着从本身上看来完全是某种不同的东西的决定;运动是决定和目的的行为,但不是人格和思想的行为。

随意运动与发生在它之前的思想的联系是偶然的;相反,同时发生的运动与思想的联系是必然的。第一种运动对于情绪,就像语言符号对于它所表达的思想,相反,交感运动或同时发生的运动与情绪的关系,就像激动的叫喊与激情的关系。因此,第一种运动不是自然本性,而是通过使用来表现情绪。因而也不能说,情绪显现在随意运动中,因为它仅仅表现意志的质料(目的),而不表现意志的形式(思想)。关于思想的概念仅仅是同时发生的运动提供的[4]。

因此,尽管根据人的谈话可以断定,他所想的是什么,然而,他实际上是什么,必须根据与他的话语同时发生的面部表情,或者根据姿态,即根据他的不随意运动来努力猜测。但是,在我们知道这个人在按照自己的意志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以后,我们就不再相信他的面容而且也不认为面部表情表现了他的思想。

但是,人用艺术和练习最后可以达到使同时发生的运动也服从于自己的意志,像灵巧的魔术家一样在自己情绪的面部表情的镜子中反映任何形象。不过,在这种人身上一切谎言和一切自然本性都被技巧所吞没。相反,秀美倒应该永远是自然本性,即是某种不随意的东西(在任何情况下好像都如此),而且主体本身也不应该显出他意识到自己的秀美的样子。

由此顺便可以看到,应该怎样评价模仿的或熟练的秀美(我想把这种秀美叫做戏剧的或舞蹈教师的秀美 )。这两种秀美应该归入在梳妆台旁由胭脂和铅粉、假发、faussesgorges(法语:假乳)和鲸骨创造的美;它们对于真正的秀美的关系,正好像这种梳妆装饰的美与结构美的关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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