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季轩铭掏出看了一眼,微微的点头表示歉意转身就走出病房,走廊上有模糊的脚步声。
“也没有啦,只是想出来多学点东西。”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说谎。
就在这一瞬间,门轻轻的被推开了,只听小怡笑道,“你还真够慢吞吞的,如果是为我送终,不晓得你的动作会不会稍微迅速一点。”
“别说丧气话,我昨天还在北京,早上接到你电话,立马就……”低哑清凛的声音硬生生的停下来,流水似的音符瞬间颓然落在地上,好半天,艰涩的声音传来,“夏弥?”
听到他喊我的名字,脑海中大片的空白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就这么站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也说不了。
屋子里突然变得极为安静,只有空调的扇页上升到某个顶点,“咔”的一声停住了。
这一声,唤醒了我的理智。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
几乎如雷击一般,我感受得到心底被击穿那样的尖锐,却感受不到任何应有的疼痛,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眼前的人,三分职场气息,六分冷清寡淡,还有一分不易觉察的傲气,眉眼少了分青涩多了分笃定,几乎跟我记忆中的那个璟,完完全全的吻合。
从没有想过,我和他,可以这么戏剧的,在现实中相遇。
好像那么虚弱的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隔了千山万水般那么遥远,“璟?”直到小怡唤我,我才如梦初醒,小怡似乎也感觉到我不寻常的视线,狐疑的看着我,脸上仍是微笑,“你们认识?”
我就这样站着,看着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见过的璟,一身休闲的衣服,他缓缓的向我走来,好像看着那段永远不能回去时光,慢慢的向自己走来。
他似乎没有改变,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瘦削脊骨,硬净如玉,只不过脸上不再是那种虚妄的苍白,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掩护色,如果说十几岁的璟是一湖透明的清泉,在炎炎夏日散发微微寒气,那么现在的璟就是深夜下的海水一般的深沉,深不可测。
不知道深浅,不知道温寒,不知道流向,神秘而隐忍。
璟,璟,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名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好像我一辈子的爱恋全部在年少的时候被挥霍一空,我所有的感情全在璟一个人身上消耗殆尽,连半分都不给自己剩下。
原以为我们有生之年遭遇,本是飞鸟与鱼,可是他那么没有预警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突如其来的,措手不及的,他向我走来,那么真实,我僵硬的支撑着自己的冷静,用平静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翻江倒海,直到他微微笑起来,说道,“是你?”
是我,是我,可是我是谁?
是那个跟你高中在一起读书的女孩子,是那个每晚跟你发信息的女孩子,是那个帮你找到五月天、小野丽莎唱片的女孩子,是那个安慰你一切会好起来的那个女孩子。
你还记得吗?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有过那段记忆,僵硬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攥住了衣角,我平静而面带微笑的问,“璟。”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夏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我出国以后第一次和他面对面的讲话,而以往,我总是通过电波相隔千万里他讨论生活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他的声音和电话里有略微不同,语调清凛,声音低哑,听起来更加有空旷辽远的感觉,我是有多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候两个人的电话同时响了起来,我手忙脚乱的去看来电显示,接起来是Fiona打来让我回去发她稿件。
而璟那边还在讲,他背对我,隐隐约约的听见是女人的声音,他说话很随意,没有任何寒暄,我暗暗的猜测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他就这么背对着我,他的背影那么笔直,那么挺拔,他不再是那个高中有点忧郁苍白的少年,他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世界。
而他的世界,没有我。
小怡眨了眨眼,很是意外,“咦,都是熟人?”
她的话音还未落,季轩铭敲门进来,看到璟微微愣了一下,礼貌的问了一声好,继而转向我,“夏弥,不好意思,墨尔本那边有些事情,我现在等赶急的回酒店整理资料。”
心底大大的松了口气,一心想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我如释重负的说,“我送你下去。”转身拿了包,对小怡说,“我送他一下,你们先聊。”
就是不敢去看璟,我微微笑起来,转身便走。
等我们走后,小怡奇怪的啧啧嘴,“璟,你怎么认识夏弥的?”
好久没有回答,他艰难的侧过身子去看璟,病房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开了,微风卷起他前额的头发,额发下那双狭长冷清的眼眸在望向窗外不知道某点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来,冷漠而且疏离。
只有在他有心事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朋友。”璟侧过身子,可是眼睛还是聚焦在某个未知的点上,“刚才那个男的,是夏弥的什么人?”
小怡想了一会,“我也是第一次见他,我又不是福尔摩斯,我哪知道,侦探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想知道这两个是什么关系,就得看他们的眼神。”
“问你话呢,扯那么远。”
清淡的声音微微透出一丝的焦躁,可是小怡却没有听的出来,“男朋友啊,没人会把一个不相干的人带到自己同学的病房里来的。”
他自顾的说着,却没发现站在窗口的男人轻轻的闭上眼睛,嘴角的微笑慢慢的冷去。
回到酒店,冲凉写稿整理行李,几乎忙到无法思考,可是璟的影子,青烟薄雾般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累极了,竟然也能睡了过去,却睡的极不安稳,醒来时候发鬓都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