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有一种东西始终困扰着我:即面对这个世界,我们有没有说话的权利。我认为的说话的权利,是指我们的哪怕某一句不是重复别人的,而只属于自己的那句话。也许有的话,那么这句话,可以称得上“这一个”了。
事实上我们很难做到,也许一生也做不到。因为我们好多的体验,都是在智者体验之后的,等你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学步”了。尽管如此,我们当中的某些人正是不甘于这种境况,仍要以终生的代价,取得说出属于自己的某一句话的资格或权利。
我真的惊讶于帕斯。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清楚,但有一点他并不清楚,那就是他的超现实主义诗歌。他永远处于他自己设计的迷宫中,他永远也走不出这个迷宫,或许他永远也不想走出这个迷宫。因为这个迷宫是他所创造或者叫构筑的另一个完整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他随心所欲地漫步和谈话。
他需要什么——在他够得着的地方就有什么存在——面孔或道具。而他并不是为了装饰自己,而是为了装饰别人或者现实世界。我在冥冥中,经常听到他在说确:我的话,你听清楚了吗?如果听清楚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我无法回答,我不懂。我不懂的事情永远比我懂的事情更多。正如这个现实世界上,死人永远比活人多一样。死人们的经历未必是活人们所经历过的,因此,有无穷尽的秘密和艺术的东西埋葬着,使我们无法挖掘。如果日后真的有人能够做到的话,那些被挖掘出来的东西注定是属于艺术的或诗歌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帕斯活着的时候,曾引用过王维的一首诗,其中两句我们是应该记得的:“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而今,帕斯不仅仅已经西出阳关了,他已经进入了他的“孤独的迷宫”之中。
我想,面对帕斯我只有倾听的权利。我已经倾听了十几年,但毕竟还短暂了一些。我本想倾听更多,但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做到。为了纪念这位我崇敬的诗人,我只能写下一点缭乱的文字,以表达我的心迹。
帕斯死于四月。如果我们不陌生的话,那是最残忍的月份,而四月的我,正在写别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