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女居住的领舍出来,一路向烨泽的正寝走去,避开灼人的日光,避开宫人们灼人的眼光,也许她在每个人心里都是“狐媚妖子”,一个勾人魂魄的妖精,这话不知是何时在宫中传开的,但却经众人之口,在宫中漫布。
绛衣轻叹了口气,不去在意那一瞬间的目光,经过亭台,便至烨泽的正寝。虚掩着门,越显冷清,寝外没有一个人,就连周关立都去得没了影。
绛衣轻推门,跨槛而入,门内寂然,风灌而入,却亦显闷热。她转身关上门,向内室望了一眼,只见他斜倚在太师椅上,眯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
放轻脚步走过去,却越发的察觉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定眼望去,他手臂处的袖子上果见点点血渍。绛衣一怔,伸手向他伤口探去,指尖刚触到那伤口,他的手臂蓦然一抽,便被惊醒。
烨泽半睁着眼向她看去,那关心的神情让他心里一暖,伸手便拉住她的手。
绛衣未及缩回,见他手臂的伤又不忍挣扎,便任由他握着。他没有开口,她也不知说什么,过了半晌,绛衣觉得有些热,那室内的热气要将她侵蚀,终于忍不住便开了口,“皇上,你的……伤口……该换药了。”
烨泽抬了抬眼,点了点头,松开绛衣的手,“矮柜里还有一瓶药。”他轻声道。
绛衣一怔,他早已料到她将那瓶金创药赠给了那受罚的宫女。轻轻抿了下唇,她难道就这么容易被人看穿吗?依言走到矮柜前,伸手打开柜门,向柜中寻去,依然是紫色的小瓷瓶,但与前次不同的却是再不见那白色的丝绢,他已经将它收了起来?
绛衣微微蹙眉,关了柜门,又走到他身边,她想问他,问他为什么关于那张丝绢的故事,问他为何将那丝绢收起,但是刚想开口,却又止住,虽未开口却又如梗在喉,下不去也上不来。
迷惘着伸手帮他解开衣带,褪下袖子,伸手解开他臂上的绷带。这时只听烨泽轻“咝”了一声,她蓦然回过神来,抬头向他看去,只见他脸上掠过一丝痛苦,心头一怔,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扯着那布带,便是因为这一拉才会让他疼痛难忍。
绛衣忙松开手,布带上的血已经渗了一大片,红得让她心惊,已经好多天了,他的伤根本就不见好,再这样下去……绛衣越发的不安。
“你只对朕一人残忍。”烨泽浅笑,那笑也失了他平日的威风,显得有些无奈又无力,仿佛只能算做嘴角的抽动。
绛衣一边低头轻解那布带,一边道:“对皇上最残忍那个人不是绛衣,是皇上自己。”
布带已经被完全解开,那深深的剑口,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伤口竟有些发紫肿胀,有些黄色的浓液想混,那已经不再只是血腥味。
绛衣心头蓦然一阵触痛,伤口的溃烂一日胜过一日,但是他仍然坚持着,不让她找郎玉金。她深叹了口气,将紫瓶中的药末撒在那剑口上,他手臂又颤了几下,绛衣忙停手,定是那药性让他痛苦,见他咬牙强忍,她却再也不肯下药,蓦然站起,对他道,“我去找朗御医。”
烨泽未及伸手拉住绛衣已经冲出了内室,望着那勿勿离去的背影和刚才那几分着急的面孔,他不由得一笑,却又在那一笑之后徒生苦楚,也许只有在他痛苦之时,才能看到她的真心,若真是这样,他宁愿永远这样。
绛衣将郎玉金请来时,烨泽仿佛又已睡去,侧卧在床上,换了件白色的睡袍,袒出受伤的手臂,头上汗珠分明。
房内点着檀香中,但那夹杂在檀香味中的却是一丝淡淡的血腥之气,这怎么逃得过郎玉金的鼻子。而且看绛衣刚才那着急的面孔,早已料到事态的严重,走到床边,一眼便见到烨泽手臂上的剑伤,蓦然一怔,一边打开药箱,一边侧头向绛衣轻道:“这么严重的剑伤,姑娘怎么不早一点来找微臣,耽搁了医治的时间可会……”
说着不由得又停了口,吞下那些大逆不道之话。绛衣深蹙着眉,吱唔了半天,不知要怎么回答郎玉金的话。
郎玉金见她吞吞吐吐,心里稍有些明白,也不再追问,皇宫中的事儿,怎由得他多问呢,伸手在烨泽的伤口边压了一压,伤口处顿时渗出一股混杂的血水,不由得蹙起了眉。
“皇上的伤,没事儿吧?”绛衣见郎玉金一脸严肃,有些担心,便问。
郎玉金摇头,轻答道:“还不算太晚,若是再有一天,那可就说不准了。”
听了这话绛衣吁了口气,她已经不能再欠他任何了。正此时,忽见郎玉金从那药箱中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寒光闪现,绛衣蓦然一怵,想不出他要干什么?正想开口问,身后突然“啪”地一声碎响,两人顿时一惊,回头向后望去,只见周关立一脸惊恐,眼睛直盯着郎玉金手中的匕首,脚边碎落的瓷杯碎落,杯中的茶水已经流了一地。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他口中慌乱的嚷着,郎玉金正想解释,却不料周关立不待他开口便朝门外嚷道,“来人呀,来人呀,有人行刺皇上。”
骤然间的变化让床边的两人狱猝不及防,绛衣微微退了半步,只见门边闪进几个内侍,面带凶相,朝两人走来。没人阻止,就连他此时也是无声无息。
寝内的响动竟没有惊醒烨泽,他是睡得太沉还是……没等绛衣再多想片刻,那几个内侍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
内侍们纷纷上前,正想去扯绛衣的衣衫,扣她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