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她犯了什么错?”绛衣仍然追问,见他有一丝不耐,绛衣心里清楚,他是不愿提起那宫女的过错。但绛衣的眼神却不舍不弃,过了半晌才听他慢慢地答道:“她犯了多言罪,哼。”
多言,这是宫中的大忌,却又是宫中最容易犯地过错,这后宫之中,没有一个人不是没在流言之中,自己的,别人的,这样的错谁管得了,可是他却偏偏要为她出头,那显露在脸上的情绪会让那些流言更加猖獗,会让她更加闹心。
绛衣暗自伤神,轻叹了口气,却笑着道:“谣言止于智者,皇上是大智之人怎么会在意这些小宫女的话呢。况且……”绛衣顿了一顿,将稍稍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继续说,“也许有人并不在乎。”
有人?烨泽一怔,定眼向绛衣望去,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漠,她口中的“有人”不就是指的她自己,原来她早已知道了,难道她不难过吗?她是善良的,但是那值得吗?她善良得只对他一个人残忍,他的好心却总是被她置若妄闻,她就是那妖精,挖走了他的心,牵走了他的魂。
“你……”烨泽用手指着厅下跪着的绛衣,蓦然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口中轻哼了一声,绛衣心一收,顿时直起身子,本想开口问,却又住了口。
“皇上,您没事儿吧?要不要传御医?”却是一旁的周关立先开了口,烨泽忍住手臂的疼,也忍住心里的痛,摇了摇头,一脸疲惫,“不用,有点困而已。”说着便站起,他不愿再看她那双善目,甩手朝厅内走去,口中含气的说:“那朕可真是管太多了,随你怎样吧。”
周关立紧跟着烨泽走入了厅中,皱眉侧眼看了眼还未起身的绛衣,心中不免有些怄气,看来那一晚的话,在绛衣心中并未惊起丝毫的涟漪,她虽是相国之女,却连这最基本的礼德都不清楚。
他回头加紧脚步,上前想扶住主子。却不料烨泽拂袖将他掀开,周关立忙退了两步,那一瞬却越微觉得烨泽的手有些发烫。他早已发现烨泽这几天的失常,那疲倦的样子,与往常仿若两个人,是因为郦绛衣,但是周关立也绝不相信,宫女们说的是被什么妖精吸去了元气。
“皇上,您最近身体不太康泰,奴才去请郎御医来给你瞧瞧。”周关立有些担心,忙问。烨泽微侧头,白了他一眼,仿佛是责怪他的多言,那眼中的气未有半点消减,即使他那么疲惫,而此时那双眼也那么吓人,周关立忙住了口,不敢再多言半句。
院中,见烨泽转身离开,绛衣不由得有些担心,他刚才的轻哼声让她有些难过,好像这又是因她而起,因她而痛,她就快跟上去扶住他,但是刚站起身来,却又顿下了脚步。
她不能,若去了,他会怎么想,那些正双眼紧随她的人会怎么想?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绛衣回过眼,想起那受罚的宫女,忙转头望去,那宫女微微睁着眼,望着绛衣的双眼似仍含着仇恨。
绛衣叹了口气,见那高个宫女已经将她从长凳上的宫女扶了起来,矮个宫女哼哼了几声,仿佛失去了知觉,高个宫女蓦然一怵,眼中几粒泪珠子瞬间便落了下来,“你不要有事儿呀,留姐姐一人在宫中,我可真不知怎么办呀。”她口中轻喃着。
也许是那抽呻,随着身子她的手有些抖,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仍然无能为力,轻颤的双手一个不稳,矮个宫女险些滑倒,此时却有一只手帮她扶住了矮个宫女。望着绛衣,脸上却微微露出愧色。
绛衣帮忙将矮个宫女扶进宫女们的旁舍中,那旁舍虽简陋却也通透。见那床上平卧的的宫女,不由得有些心酸,便问:“要不要请御医来瞧瞧?”高个宫女噙着泪摇了摇头,“我们这些宫女哪儿有这命。”
绛衣楚然,她们的命便如蝼蚁一般。高个宫女用剪子剪去那宫女背上衣,那背上已是体无完肤。绛衣一怵,那伤口比那次碧云还要严重,碧云……心里顿时一酸,那个永远不会再叫出口的名字。
高个宫女将那伤口清理干净,回过头来,走到绛衣面前低头轻道:“绛衣姑娘,我……我……”高个宫女说着忽地双膝一屈,蓦然跪在了地上。绛衣大惊,忙上前托住她的身子,“你干什么?”
“绛衣姑娘,我们姐妹两对不起你,皇上她罚得对,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我们姐妹两背地里说你的闲话,这多言之罪绝非冤枉,但是实在不忍看妹妹受罪,所以……所以……绛衣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怪罪我妹妹,要怪你就怪我吧。”宫女执拗着已经跪在了地上,绛衣无奈,口中忙道:“你起来,我谁也不怪,你们谁了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问。”
心里仿佛释然,高个宫女收住泪,微微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那张脸,似含着笑又似有几分凄楚,她怎可能是妖精呢?许是两人的说话声惊醒了那睡在床上的宫女,她微睁开双眼,眼缝中却见站在房内的绛衣,不由得有些气恼,开口却朝那这个宫女嚷道:“你怎么让她?我们可惹不起她,你快让她出去。”
“妹妹……”高个宫女见她醒来,起身走到床边,见她有气无力的喊声,不觉心一酸,回头对绛衣苦笑。绛衣心里稍有牵挂,也不想多留便开口道了别,“我也不多留了,让她好好养伤吧,我这里有一瓶药粉,治伤口很好,你给她抹上吧。”
高个宫女脸色微惊,接过绛衣递过的瓷瓶。绛衣马上便辨出那些许的变化,心知宫女定是奇怪她怎会随身带着金创药,不由得侧过脸。那药是为烨泽准备的,这几天她都是随身携带的。也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绛衣回过头对高个宫女浅笑,“好了,我走了。”
“绛衣姑娘,我送送你吧。”宫女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药,跟出了房门,“绛衣姑娘,我妹妹不懂事儿,你可别介意。”绛衣轻摇了摇头,“怎么会。”
见她关心妹妹的样子,有些担心却又满脸的幸福。“有个姐姐可真好。”绛衣又道。
宫女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渐笑,那担心仿佛已一扫而空,“对……其实我们也不是亲姐妹,但却比亲姐妹还亲。”
并非亲姐妹,却比亲姐妹还亲。绛衣灿然一笑,她与青罗又岂不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