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热重回,手掌一般的树叶重叠伸展,正好遮住那似火的骄阳,晨风园多亏了这一大片树荫,倍显阴凉。
宫女们闲来无事和,摇着团扇在树下嘻笑摆谈着。说了一会又放低声音,绛衣坐在秋千上,斜倚着倚在绳索上,微闭着眼,仿佛已经入睡,只听那不远处的宫女道:“听说宫中常常有黑影游荡,有好些人都看到了……”
一个宫女还未说完,便听另一个宫女便将话头抢了过来,“是啊,真如影子一般,我也听说过,而且……”宫女的声音更低,四周仿佛盈着一丝诡秘的气氛,绛衣侧耳,那宫女的声音仍然清楚入耳,“而且,我还听说皇上派了一队羽林军进后宫呢,就是为了那黑影的事儿。”
众宫女一愕,纷纷露出了惊异的表情。“什么?羽林军?后宫中不是有内侍守夜巡夜吗?进来一些羽林军那怎么得了?”
“是啊,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宫女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一边说一边得意的笑着,“我还知道,那带队的是谁。”
“谁?”宫女们痴笑着,忙问道。那宫女抬了抬眉,装出一幅神秘的样子,欲言又止,被其他宫女催得急了方开了口,“就是我们娘娘的哥哥,兵曹参军,郦绛峰。”
绛衣蓦然一怔,顿时睁开了眼。“哥哥……”口中不由得喃道。这时只听右首边的厅中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碎响声,紧接着便见贵圆儿从厅门走出,向那树荫下的宫女吵骂道:“你们这些奴才,没事儿在这儿瞎闹什么,还不快去做事儿。”
宫女们挨了骂,纷纷散去。贵圆儿不由得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厅,只见地上龙眼散落了一地,青罗正低头去拾地上碎瓷片。不觉一惊,忙上前抢过青罗手中的碎瓷片道:“娘娘,您快停手吧,划破你的手,奴婢怎么担当得起呀。”
青罗一怵,那瓷片被贵圆一抢,在指间滑过,一丝凉冷,接着又是一丝微热,不觉间手指尖已经升起了一丝耀眼的血红,但为何却不觉痛。贵圆儿慌了神,向袖中取出手绢在青罗的手指上缠了一缠,“娘娘,奴婢来捡吧,你快去坐一会。”
青罗仿佛已经失了知觉。丢了魂似的,被贵圆儿扶起坐在了厅内的椅上。贵圆儿蹲下一边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回头望着青罗那张茫然而又惊恐的脸。她不知道她的主子为何会有这样的反映,是听到“郦绛峰”三个字吗?似乎是,但是,郦绛峰,是她的兄长,听到自己兄长的名字会是这样的表情吗?
同样是兄长,为什么绛衣却是另一张脸,一张期待而又亲切的脸,而她青罗却掩饰着眼中流露出的慌乱与无助。
贵圆儿不由得摇了摇头,一脸的担忧,重新取了个瓷盘将落在地上的龙眼一个一个的拾起,那龙眼个个混圆,橙黄纯甜,是南境进贡的佳果。但是这甘甜的岭南佳果却不是青罗喜欢的,贵圆很了解青罗的品味,她虽爱吃甜食,却唯独爱那些带着丝丝酸味的水果。而这盘中的龙眼却是他人所爱。
贵圆儿朝厅外望去,见绛衣仍旧坐在秋千上轻荡着,这两姐妹也不知是怎么了,个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噘了噘嘴,将那盘龙眼送到青罗面前。青罗微蹙着眉,魂似乎已经收了回来,望了眼贵圆儿送至的龙眼,那两叶新月般的娥眉拢得更紧了,她的确不爱这龙眼,不想吃,此时看也不想看一眼。伸手向瓷盘上推了一推,道:“圆儿,我不想吃,你拿去给绛衣吧。”
贵圆儿没好气了哼了一声,嘴里低声念叨着:“皇上明知娘娘不爱吃这龙眼,还偏偏送了这么一大堆,也不知是想给谁吃。”
青罗一怔,心里忽地一阵酸楚,眼睛直直地望着那秋千上的绛衣,半晌才回过神来,轻瞪了贵圆儿一眼,“你这丫头就爱胡乱说些话。”
“难道不是吗?这龙眼其实就是送来给她吃的,奴婢在宫中之么多年,从来没见地哪一个宫女还要人侍候,哪一个宫女还有下人跟着的。”贵圆儿越发地气愤,为她的主子不满,为她的主子不平。
青罗暗叹了口气,已经不愿再想,已经不愿再伤了,开口向贵圆儿轻责道:“越发的没规矩了,再说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贵圆儿收住了口,自然怕那被割舌之罪,不愿再说,是怕青罗听了难过。端着盘向厅外走去,心里却仍然暗暗唠叨着:“我可说的是大实话?皇上早就忘了后宫中的所有娘娘了,就只记得她郦绛衣一个。”
树荫下,绛衣越窗而望,厅内的一切仿佛都在她眼中流转。郦绛峰,这个亲切的名字,本应让她高兴的名字,此时为什么却让她有些许忧心呢?因为刚才那厅内瓷盘碎落的声音吗?想必青罗也听到绛峰要进宫的传闻了,她在想什么,让她摔落了手中的瓷盘,那一脸的恍惑,一眼的惊愕,永远藏着忧伤的双眉,仿佛随着那一声碎响停顿在凝冻在那一刻。
见贵圆儿走近,绛衣收回了目光,不由得深叹了一个气,将那秋千轻荡起来。贵圆儿将一盘的龙眼端来绛衣面前道:“绛衣姑娘,这是我们娘娘赏的,你吃吧。”
说着将那瓷盘向秋千边置着的矮几上一放,也不待绛衣回答便转身走开了。院中又静了下来,伴着一阵阵的蝉鸣声,让人心里更是烦乱不安。她瞅了眼那盘中的龙眼,皱了皱眉。刚才青罗与贵圆儿的话,她听到并不太清楚,但是唯一肯定的便是这龙眼是他派人送来的。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喜欢吃龙眼的,她可从不曾说过,一定又是青罗。不由得摇了摇头,青罗到底想怎么样。她的爱无私,时时想成全他人,她的爱又是自私的,刻刻想留住这个姐妹。
那满盘龙眼竟然多滋甜美,但是绛衣却不愿却碰触,昨夜的夜雨已歇,昨晚的柔情已尽,她不需要他的示好,只想记住他那时愤怒的神情和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