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力的胡须长了,头发也长了,原本标致的身材,现在只能用消瘦来形容。两只大眼睛深陷进眼眶中。他已经是被冻僵了的,现在需要一点点去激活。
一
艾尔肯裹胁着马木提和热娜,在昆仑山中跋涉了三天三夜,白天行走,晚上随便找个牧民遗留下来的放牧点藏身。通往边境兵工厂基地的路有两条,一条是近路,但是需要经过许多村庄;一条是远路,是人迹罕至的无人区。艾尔肯选择了相对安全的无人区行走,路上基本上没发生过什么事情。
三天后的黄昏,他们距离目的地只有二十公里路程了,艾尔肯隐蔽在几棵红柳树后面休息,忽然,在远处放哨的马木提打了个手势:有情况!
艾尔肯一跃而起,两把手枪立刻都握在手上,两支枪口分别指着两个方向,果然有情况,原来是一对父子模样的农民,看到他们那晒得紫红的柯尔克孜民族特有的面孔,艾尔肯判断,他们是本地人。
父子俩也看到了艾尔肯手中的枪,他们惊恐不安。
艾尔肯端着枪走上前去问:“嗨,你们从哪里来?”
父子俩生怕子弹会飞出来,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艾尔肯把枪口移开,微笑着问:“你们是当地人吗?”
父亲模样的农民仿佛刚明白过来有人问话,他急忙慌里慌张地解释:“我家住在附近,我和儿子到山里来挖药材。”他把布袋口敞开,让艾尔肯看到里面的东西,又把手里的挖掘工具展示给艾尔肯看。
艾尔肯点点头,表示相信了。
艾尔肯问:“你们村离这儿有多远?”
“十五公里路。”
“村里经常有人到这儿来吗?”
“不是的,村里只有我知道这儿有药材,我没有告诉其他村民。”
艾尔肯随意地问起周围的情况:“这段时间有没有看见一些人从这里路过?”
农民诚实地回答:“看到过一些神秘的人从这里走过去,还看见他们用骆驼队把几个大箱子一样的东西拉过去了,有一次我往前面跟了五公里路,还听见那边传来丁丁当当的响声。”
艾尔肯心惊肉跳地问:“你为什么不走近看看?”
农民惊恐地摇头:“我不敢去。”
艾尔肯追问:“有什么好怕的?”
农民撇着嘴角说:“那些人肯定没干什么好事,要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干啥?”
艾尔肯松了一口气,道:“你说得有道理。家里还有什么人?”
农民诚实地回答:“老老少少七口人。”
艾尔肯故作和善地说:“那他们一定等着你回家呢!”
农民毫不设防地说:“是啊。”
艾尔肯自言自语道:“可惜啊!”
农民善意地提醒这一行三人,说:“你们也别往前面走了,危险。”
艾尔肯微笑着点点头,说:“我会记住你这个好心人的。”
农民喊了一声自己儿子的昵称,说:“塔拉,天快要黑了,我们回家吧!”
艾尔肯微笑着挥挥手说:“祝你们好运。”
父子俩礼貌地跟艾尔肯和马木提握手道别,艾尔肯一直微笑着目送他们。那时,晚霞照射着他们的背影,宛如一幅苍凉的油画。
就在父子俩快要走出红柳地带时,艾尔肯猛然举起一直没有松手的带有消声器的手枪,对准他们的背影,冷冷地扣动了扳机。艾尔肯走上前去,他看到父亲的脸上还留着即将回家的微笑,儿子脸上的表情却是惊恐不已,艾尔肯照着已经倒地的父子俩的心脏处,又各补了几枪。血珠飞溅出来,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热娜吓得惊叫着钻进红柳丛中不敢出来,马木提则悲愤地默然着。他无法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他在无形中已经成了艾尔肯的同谋。
艾尔肯向马木提招了招手说:“把他们埋了,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马木提拾起父子俩留下的铁质工具,在一棵枯死的红柳树附近,挖了两个浅坑,然后把父子俩埋了。
艾尔肯极力安慰热娜,让她不要怕,他说:“我不得不杀死这父子俩,因为他们一旦回到村庄,我们就不安全了。”然后,艾尔肯搀扶起热娜,他说:“咱们走吧,再坚持坚持,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马木提无可奈何地向着不可知的深渊走去……
二
阿不都尔对艾尔肯带来一个女人表示了极度的不满,他认为战争期间,把女人放在身边是晦气。可艾尔肯却说:“有时候,女人表现出来的是另一种力量。”
西尔艾力和亚生带着他们的手下已经先期到达兵工厂基地。这里距离边境两百公里左右。
兵工厂已初具规模:这里原来是一片坟堆,当地人把这里称作“麻扎”。阿不都尔看中此地是因为一般人不肯到这里来。现在,阿不都尔陆续招募来的十七名青年,在此地用工兵铲已经挖出一个像样的地道,地道逐渐往边境口岸延伸。两个铁匠和两个在山里搞爆破的工人,被枪逼着来到这里后,已经制造了两千枚手雷。另外,境外的阿力木分七次偷运进来二十支枪,其中有短突击步枪,有M16自动步枪,有有效射程可达一千四百米的狙击步枪,还有能够进行压制射击的通用机枪,以及几枚红外干扰弹。最令艾尔肯满意的是,阿不都尔还弄来一台发电机和一台加固式军用手提电脑,这个东西对他太有用了。
艾尔肯视察过兵工厂后,信心十足,在阿不都尔的建议下,他们召开了“南疆东突敢死队”第一次大会。会上重新任命了负责人,重新分工。会议决定:继续按照“南疆东突解放组织”会议的任务要求,在古尔邦节的前夜展开大规模的恐怖活动。因为现在距离古尔邦节还有三个月时间,所以,会议制定了一份详尽的行动计划。
艾尔肯出任南疆行动的总指挥。
会议结束后,西尔艾力和阿不都尔分别从两条路摸下山去。
西尔艾力执行买枪的任务;阿不都尔执行招募任务。
艾尔肯给阿不都尔一个境外某国生意人的身份证和护照。阿不都尔是一个瘦小精干的男人,有着一张普通的面孔,这种面孔一般不会引起警方注意,因为,有许多人都生着这种大众脸型。
三
已经是出事后的第五天。
根据掌握的情况,钟成把民警和武警战士再次兵分两路,一路沿第一批救援人员在途中发现的骆驼印和脚印进行搜寻,一路则在恐怖分子窝点附近认真查找,力争能找到艾力离开时留下的足迹。
向导尼牙孜坚持要求再进沙漠。队伍出发时,他的脖子上缠着一捆绳子,怀里抱着一块洁白的布单。
马建中问:“尼牙孜,你这是干什么?”
尼牙孜红着眼睛说:“都已经五天了,我们就算找到人,也是尸体。我要把这个孩子抬回来。”
马建中梗着脖子急了:“尼牙孜,艾力命大,他不会死,你把那块白布给我扔掉!”
尼牙孜不肯,他的本意是,如果艾力死了,他绝不让艾力葬身沙漠,要给他裹上白布,死后就能见真主。他固执地说:“不行!”马建中一看他不听劝,上去就把白布单夺过来,要扔到一边。
“建中,让尼牙孜带着去吧!”钟成用命令阻止了马建中。艾力是否还活着,他也心中没数。如果真的发生了不测,还是应该尊重民族习惯。
马建中眼窝是湿的。他恨不能把艾力从沙地里挖出来,哪怕把手指挖出血来,只要能听到艾力的笑声,能看到他那滑稽的模样。
队伍赶到恐怖分子的窝点后,马建中和尼牙孜一直在附近查看,他们希望能找到艾力留下的足迹。
尼牙孜和马建中的心越来越沉重,四天五夜啊,在这地狱般的沙漠里,就是个铁人也会没命的。
艾力,你在哪儿?
尼牙孜不敢往前想,每想一次那可怕的后果,他就要流眼泪;马建中更是如此,他黑着脸,只要一抬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第五天黎明,尼牙孜和马建中不约而同地再次出去找艾力,在向西北方向走出了大约五公里后,他们发现了艾力那惯有的八字脚印。
“是艾力的,是艾力!”
他们发狂地跑回营地,把这一发现报告给现场总指挥钟成。
在他俩的带领下,民警们和武警战士们纷纷登上沙漠车,向着西北方向的沙漠腹地进发。
走了七八公里后,尼牙孜隐约看到一个黑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高兴极了,急忙加快步伐,向黑点冲去。马建中也看见了那个黑点,他不顾一切地大喊:“艾力,艾力!”
是艾力,肯定是艾力!尼牙孜坚信自己的感觉,等距离黑影十几米远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又有些不相信地喊:“喂,你是艾力吗?”
趴在地上的人慢慢抬起了头,果真是艾力。此刻他的头发像刺猬,脸上长满了胡须,他只有眼睛还会动,身体已经动不了啦,但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