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当沙吾提奉命在泥巴房上糊裂缝时,看见热娜蒙着面纱从屋里出来了,他赶紧跳下房顶,从地上抱起一捧柴,送到炉膛里,并讨好地问候热娜。
可热娜冷冷推开说:“不用你管,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在两个土坳之间,架着一口大锅,热娜每天就蹲在地上烧柴做饭。尽管活儿很累,可是因为她全身心都在爱着,倒也很快乐,只是她不想把沙吾提卷进她和艾尔肯之间的情感纠葛之中。
沙吾提默默地站在热娜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热娜。”
热娜不答应,面纱下面的她在流泪,她是个善良的女孩。
沙吾提在她背后伤心地说:“热娜,你把我的心弄痛了。”
热娜原以为自己不理沙吾提,他就离开了,谁知他没有走。她知道,沙吾提肯定是因为自己才来到这种地方的,她的内心充满了愧疚。
沙吾提劝道:“离开他吧,我们逃跑吧,他不是真正爱你。他在折磨你。”
热娜拒绝说:“可是,已经这样了,我不能离开他。”
沙吾提摇摇头,心疼地说:“热娜,你这双手以前多美呀,可是你却在这里给那么多人煮饭,手都粗糙啦,你为什么愿意这样?热娜,跟我走吧,我们回到乡里,舒舒服服、平平安安地生活,好吗?”
热娜摇摇头:“已经晚了,我最盼望你出现的时候,你却躲在家里。我们没有缘分。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赶快离开这里,开始新生活吧!”
不知何时,西尔艾力来到沙吾提身后。他冷冷地问:“沙吾提,你想往哪儿走?”
沙吾提吃惊地转过头,不知西尔艾力何时站在那里的。但他仍勇敢地说:“我要回去。”
西尔艾力冷冷道:“你可以走。我想知道,当你推开家门看到全家人都躺在血泊里时,是什么感受?”
沙吾提愤怒不已:“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牵连我的家人?”
西尔艾力冷笑:“你父母的命就握在你手中。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
沙吾提猛然转过身,他的头冲着西尔艾力就顶了过来:“我跟你拼了。”
西尔艾力左臂一挡,右拳快速出击,只听沙吾提“啊呀”一声,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痛得打滚。
艾尔肯拍着巴掌踱步过来,他微笑地看着瘫在地上的沙吾提说:“热娜,快看啊,就这个熊包还想娶你?幸亏我救了你,不然,你以后的日子过得多窝囊。”
艾尔肯脸色一变,突然严厉起来,他对着围过来的青年们说:“你们都听到了吧?你们的家人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如果有谁想从这里走出去,你们的家人全都会被杀死。”
青年们都愣在那里。
艾尔肯呵斥道:“都训练去!”
西尔艾力上前补踢了一脚沙吾提:“起来,带上你的衣物,到另一个地方去。”
沙吾提不服气道:“我不跟你走。”
西尔艾力回头看看艾尔肯,冷冷地说:“那你问问他同意吗?”
沙吾提抬眼一看,艾尔肯正拿着那支加强型步枪对准他,热娜大喊一声:“沙吾提快走,不然你会被杀死。”
沙吾提不得不痛苦地爬起来,他知道,如果他的动作慢一点,艾尔肯的手指肯定会扣动扳机,他将不明不白地死在沙漠里。那样死不值得。想到这里,沙吾提一跃跳起,没命地往前跑去……
五
莱丽母女被关押在果园恐怖基地的秘密地窝子。这个地窝子宽两米五,深三米。莱丽母女身子底下铺着一条破旧的地毯,两人蜷缩在这里已经五天五夜。莱丽母女的眼睛始终被黑布蒙着,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今年刚满九岁的古丽仙开始还断断续续地哭泣,后来连哭声都没有了。莱丽心疼地用下巴贴着女儿的脸,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无法动弹,眼泪浸透了蒙着眼睛的黑布。
古丽仙害怕地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莱丽安慰她道:“宝贝,爸爸肯定在找我们,但是他一时找不到我们。”
古丽仙惊恐地问:“妈妈,我们会死吗?”
莱丽平静地回答:“宝贝,你还想到北京去上学,去跳舞吗?”
古丽仙天真地点头:“想。”
莱丽坚强地鼓励道:“宝贝,你听着,那你就别想死的事,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家。”
古丽仙说:“可是妈妈,我觉得我要死了。”
莱丽微笑着说:“宝贝,那你就多想想爸爸,想想北京的学校,你就会忘记害怕。”
古丽仙认真地答应:“好吧,妈妈。可是,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莱丽的下巴紧紧贴在女儿的额头上,她说:“那你就睡吧,睡着了做个梦,梦里什么都能看见,对吧?”
看守们两小时一岗轮流看守她俩,他们一般不用到地窝子里,而是守住洞口不让她们跑掉就可以了。他们一天送两次饭。刚开始,莱丽母女绝食不吃饭,两人体力也渐渐不支起来。斯马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次借送饭的机会,他悄悄劝莱丽:“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考虑孩子吧?如果有机会逃走,你连跑的体力都没有怎么行呢?”
莱丽想想有道理,于是,开始进食。她无数次质问看守人员:“为什么抓我们?是谁指使你们干的?”
看守回答道:“我们只负责看守,其他事一概不知。”
莱丽动之以情地说服道:“你们家里面也有老婆孩子,难道你们一点良心都没有吗?”
看守用憎恨的口气说:“可你嫁的男人是异教徒,你是我们的耻辱,你知道不知道?”
莱丽耐心地劝道:“你们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个民族吗?谁规定的,民族和民族之间不能通婚?我愿意嫁谁就嫁谁,妨碍你们了吗?”
看守毫无表情地说:“可是你丈夫妨碍我们了,他搅得我们无法生活。”
莱丽自豪地说:“我丈夫只跟坏人作对,难道你们是坏人吗?我听你们的声音不像啊?如果你们放我走,我会告诉我丈夫,让他宽大你们。”
看守凶狠地说:“你别做梦了,我们不会放你走,放了你,我们就得被杀死。”
莱丽终于明白了,自己被绑架是因为陈大漠的原因,因为陈大漠的职业。看来,凶多吉少。想想这些年与陈大漠相濡以沫的爱情,想想自己聪明可爱的女儿,莱丽伤感到极点,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杀死吗?她与亲爱的丈夫连告别的话都没说,她不甘心啊!
斯马义父女俩每天被恐怖分子用枪指着做饭。现在,他的车被人开走,不见了;手机也被抢走;女儿跟着他受苦。最让他良心不安的是,莱丽母女是被他骗出来后,才惨遭关押的,他暗暗盼着警察能来救他们。可是,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找谁报信去呢?
这天,沙吾提被人蒙着眼睛送到果园基地担任看守。
沙吾提不知道地窝子里的母女俩是干什么的,该他看守时,他好奇地问另一个看守:“她们是谁?为什么被关到这里来?”
同班看守恶狠狠地说:“问那么多,想找死啊?”
于是,沙吾提不敢吭声了。
地窝子里的莱丽听到换了新看守,而且看守里面竟然还有人问起她们是谁?莱丽想,一定要争取新看守。如果能从新看守身上打开一个缺口,母女俩就有救了,于是,她先是对女儿耳语几句,然后故意大声哼哼:“哎呀,快点来人啊,我女儿不行了!”
沙吾提听到地窝里的人在喊,忙问:“怎么回事?”
黑洞洞的地窝子里传出莱丽那凄惨的声音:“我女儿快没气了,我叫她,她不答应。”
沙吾提着急地对另一个看守说:“我下去看看吧?”
同班看守也有点心慌,如果真死了人,上面要拿他们试问的。于是,他说:“那你就下去看看,我在这儿守着。”
沙吾提蹭蹭几下,就下到地窝子里。
莱丽知道有人进来了,就加重了哀号,沙吾提关切地问:“怎么啦?”
莱丽摸索着往前扑,她可怜兮兮地告诉来人:“我的女儿快没气了,帮帮我们吧!”
沙吾提赶紧去摸小女孩的鼻孔,发现呼吸确实很微弱,他也惊呼:“怎么会这样啊?你们为什么被抓到这里来?”
莱丽赶紧套近乎说:“听你说话的口音,很像我们依干其乡人。”
沙吾提好奇地问:“怎么你也是依干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