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晋墨不躲不闪,甚至连眼皮都没动,轻启唇:“为什么不下手?”
颓然中变得哑淡的嗓音,在在的显示了他的无助和难过。
乔谦一松手,看着他跌回到沙发中,气愤难平,止不住抬脚撩了下他的腿跟:“我跟个精神病计较什么!”
乔谦的话其实很重,箫晋墨虽然有心理障碍,但还不至于到精神病的程度,最起码现在不是。他不过是执拗于过去的错误,无法解脱自己的良心,他的病,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不影响他的工作处事。
若说影响,那唯有在感情之上,他愧对过两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女人,他的良心为此带上了枷锁。他至今不明白,他到底爱没爱过贺敏茵,当初在一起只是因为大家都说他们合适,情窦初开的年龄,顺其自然的初恋,不会相思成疾,不会仿徨不安,如果不是发生那些事,今日就不会如此刻骨铭心。
说不定,发展到现在,他依旧会在大家的凑合和长辈的期待中跟贺敏茵完婚,也或许,他们早已经分开,各自幸福。
然而乔洵不同,他会因为见不到而思念,会因为自卑而彷徨,会因为不想让她辛苦而包揽下所有自己不曾做过的家务事,他想把她宠上天,宠到任性妄为谁也无法忍受的时候,他才能够安心没人觊觎她。
她有钱有貌有主见还有体面的工作,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跟她在一起,尤其是隔着遥远空间的异地分居,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在机场门口几乎将铭泰太子爷打残,他在他公司的休息室连甩她两个响亮的巴掌,皆是因为他的危机感作祟。
如果不是他感觉到深深的危机感,如果他对她的爱能少一点,那即便是他如何狂魔般的发作,也不至于将她打成那副模样。
乔谦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精神病。
乔洵找不见,乔谦也没什么心情,撩了外套就忙着要出去奔走,自然不再待见箫晋墨。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店大门,各自东西。
日复一复的寻找始终没有结果,乔谦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无奈之下,他甚至去找贺端宸,请求他利用贺家的资源帮忙找。贺端宸跟贺家关系其实不太好,箫晋墨也知道,他这样要求贺端宸有些强人所难,但为了乔洵,他必须得开这个口求人。
贺端宸应是应了下来,然而,等了三天,还是没有结果。
箫晋墨日夜难寐,处理公事也变得力不从心,大多时候,他都是把公事交给贺敏霏还有李助理,如果实在要他批字的文件,他会让贺敏霏交到父亲手中。
日子越往后走,他变得越发清瘦,眼窝深陷,行尸走肉。
然而,贺敏霏的心情却不知不觉好了起来。某日,贺敏霏在他面前笑着汇报工作的时候,他见了眼烦,出口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笑了,扎眼的慌。
贺敏霏却是抿了抿唇,愈发加大了笑弧:“少总,你还记得上一次头疾发作的时间吗?”
箫晋墨忽然间茫然。
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顾着乔洵的事,满心满眼甚至连睡梦中都不曾断过,他怕乔洵有意外,又怕乔洵万一怀了他们的孩子该怎么办,同时还怕乔洵此后不再理他,他一直没忘记,乔洵在临走之前说的那句:“箫晋墨,我们,完了。”
似乎再没有空余的时间去想贺敏茵,只要想起乔洵说他们完了,他就窒息的难以呼吸。
这些年被头疾折磨到疯狂的时候,他觉得,在部队接任务的那些日子,枪林弹雨受尽外伤的疼痛远不及头痛的折磨。可是,这半个月来,他才彻底领悟,头痛的折磨远不及心痛的撕扯。
在又一日的寻找和等待无果之后,他回了家,在父亲面前表态,想要暂时离开恒信。
找不到乔洵,他无心工作,他每天呆在偌大的办公室,不过是一座摆设。父亲没有问他为什么,大概是知道事情始末,只问他,过两天他要去趟穗城,参加纪唯宁父亲的追悼会,问他要不要一起。
参加追悼会是一回事,关键,这还是他近期内唯一能见到纪唯宁的机会。
父亲的意思,箫晋墨心中了然。
虽然,在她正当伤心的时候,他怀了这样的心思去参加她父亲的追悼会有些说不太过去,可是,他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得到乔洵消息的机会。
箫晋墨庆幸,这一辈子拥有一双如此开明且爱护他的父母,即便他已是三十出头的大男人,即便他跟父母的沟通并不算多,但他们始终都在关心着他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他身体疾病的缘故,让他们没办法不上心,但他感谢他们的上心却不干涉,感谢他们给了他足够的自由空间。
贺端宸打电话过来,问他是不是找人的方向搞错了。
机场没有出入境记录,市里没有意外死亡事故,车站能通往的城市太广,翻天覆地的寻找毫无目的性可言,就算是派出再大的人力组织再大的人脉也难寻找,倒不如先从B市就地找起。
箫晋墨没有异议,可是,人海茫茫,如果她没有出事,如果她有心躲藏,他该如何去找?
他如期搭上飞往穗城的航班,然而,当真的见到灵堂上悲恸的纪唯宁,他发觉,想的事跟做起来,是真的有差别。
面对着这样的纪唯宁,他问不出来。
看着纪唯宁被徐暮川搀着的那副几欲倒下的模样,他无端就想起乔洵。如果,他在想如果,乔洵怀了孩子,然后被医生告知,那是个畸形或死胎,她会怎么办?会不会像纪唯宁这般,悲痛欲绝?
可是,纪唯宁的身边有徐暮川,而他的乔洵呢?他想在她的身边,做她的倚靠,做她的出气筒,可是,他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在纪中棠的灵堂上深深鞠了一躬,之后,他的视线就始终没有移开过纪唯宁,或者说,他是没移开过那对困境中依然相互搀扶携手的情侣。
对他们之间的事,他即便不去了解也多少清楚,媒体上渲染的沸沸扬扬,他佩服徐暮川的义无反顾,也欣赏纪唯宁的坚强。
或许,纪中棠的离去,会对这双情侣造成一定程度的矛盾,但不管如何,到了此时此刻,纪唯宁还能够允许徐暮川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父亲的灵堂之上,这足以说明,他们之间不管怎么闹,都不可能彻底分开。
不知是不是被这一幕刺激到了,他竟然开始无比向往,跟乔洵也能够这样在一起,即便艰难困苦,即便互相折磨,也决不放弃。
他不想再为自己设想出来的所谓未来而将她推开,他看不得她在将来的某一天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爱的最高境界是让对方过的幸福,可他萧晋墨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他不想再去管她过的幸不幸福,只想让她永远跟着自己。
安静的灵堂,低低的抽泣声,带着无尽伤感的安静,似乎更适合他此刻的心境,哀戚落寞,无边想象。
萧晋墨没想到的是,当他绕到纪唯宁面前,长跪不起的她竟然直起了身,明明已是摇摇欲坠,瘦如纸片的身体,却向是蕴藏着无穷力量,直直的盯向他,像要把他盯出许多个洞来。
他们的交集仅限于乔洵,他有预感她站起来是要跟他说乔洵的事情,或者还可能再像上次那样将他痛骂一顿,可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她竟是向他问乔洵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