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的话音忽然间变得颓丧,江承郗不得不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东西,面对她:“阿宁,不管我身在何处,这辈子我都不会真正离开纪家。但你总得给我些时间和空间去适应我们之间的身份转变。”
江承郗是无奈叹笑,太过沉重的话,他也不想再说。即便时间已过了半年之久,他也还未有真正将她的位置重新摆放好,要他在这个时候,跟他们生活在一座城市,他怕自己会窒息。
“至于中承,如果他愿意替我打理,那我自是感激。如果他忙不过来,就聘请个职业经理人吧,这种事,现在国外都很流行,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瞧着她微垮的双肩,江承郗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踏前两步,俯首看她,轻轻拍了她肩头,声音低沉:“阿宁,希望你可以理解。”
他要她理解,她还能说什么,他都这样说了,她又还能说什么。纪唯宁不是蛮理自私之人,他稍微这么一提,她心里就都明白。
她只是一时间适应不过来,乔洵走了,小米也要外出学习,现在江承郗也要离开,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远走异国,她莫名的失落。
江承郗开口安慰她,话没说两句,就被她打断,她吐了吐气,仰着头迎视他标致的黑眸,近乎无理的要求:“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身边有大嫂的影子。”
江承郗微微眯眸,想说什么,又被纪唯宁抢先打断:“我不想听你的任何理由,我知道我霸道无理甚至讨人烦,但孕妇就是这个脾性,你不能反驳我。”
最后,江承郗只能无奈点头:“我尽量。”
纪唯宁让梅叔先回了徐家,而她自己,则是留在纪家,吃过午饭,连带着还要吃晚饭。梅叔虽然心里有顾虑,但纪唯宁是要在自己娘家呆,他也实在没什么立场,更没什么资格去说什么,只得自己驱车回去,跟出来前千万叮嘱的徐夫人报备。
何湘芸倒没说什么,只说,她开心就好。
倒是徐暮川,估计是从公司出来的时间很早,不到五点,人就已经来到纪家别墅。纪唯宁吃过午饭后,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同时主动给徐暮川打了电话,也在电话上跟他提起,江承郗的打算。
她问徐暮川,晚上要不要过来一起吃个饭,他们兄弟间,见个面聊几句,也没什么不好。
问这话时,徐暮川说了声稍等,而后,她从手机中听到他在问他的秘书,下午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安排。
从秘书的回答中,可以听见他的工作安排的其实很密,之后,他回过来对她说:“我会过去一趟,什么时间倒是说不定,反正晚饭之前吧。”
一通电话后,纪唯宁倒是安心的睡了过去,那时间,江承郗出去过一趟。然后,差不多是跟着徐暮川前后脚的时间回来。
柳妈在厨房准备晚餐,纪唯宁跟着进去,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了他们兄弟。
纪家的房子不若徐家结构多变,兄弟两个就站在客厅扇形的窗口边,并肩齐高,默声良久,是徐暮川主动开的口:“打算什么时候走?”
江承郗视线深远,看着窗外自己熟悉的一景一物,平静无波的说着:“还没最后定时间,应该就近期。”
“走之前,要不要跟老爷子见个面?”
江承郗静默,思索几秒,才道:“再说吧。”
若是之前,这个问题江承郗根本无需考虑就能给予否定的回答,但是老爷子拿了他毕生的积蓄投进来,即便不为别的,他也需就这个问题,跟他提一提,用尽量短的时间,把这笔资产还给他。
他如此回,徐暮川也没有再多问,转而浅声道:“对不起。”
江承郗侧头看他,微微扯笑:“这声对不起,你是为谁而说?是徐家?还是徐炜元?或者是为你自己抢走我心爱的女人?”
说这话时,江承郗的语气里不无嘲弄,而且,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嘲弄。
徐暮川不由回视,许久后,出声:“谢谢你,哥。”
谢谢他的放手成全,谢谢他让他们都深爱的那个女人,成长的如此美好。这一声哥,其实早在他心底默认,只不过,因为两人过往的敌对,因为两人比寻常兄弟还要复杂的关系,他迟迟喊不出口。
江承郗微愣,仿似没有听清他的这声称呼,也仿似是不敢相信,顿足几秒,才轻轻启唇,只是,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轻轻点了个头。
一个星期后,纪唯宁接到江承郗的电话,当时,他已经在穗城机场,打算登机的前一刻。
他特意选了这么个时间来跟自己道别,纪唯宁能明白其用途,没敢再多说什么,只叮嘱他,一切都要好好的。
在这一周里,老爷子曾脸色凝重的出去过一次,回来的时候,直接到的后院,然后,那一整天,他都没有再踏出后院。
纪唯宁休产假的日子里,特别清闲,虽说住在别院,但大多时候,她还是身处主屋居多,毕竟,身怀六甲的人,身边总需要人陪着才好。
所以,老爷子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入了她眼。她也有猜测过,老爷子这一趟出去,是不是去见了江承郗。
而当晚,她也问了徐暮川。徐暮川说他们确实见过面,但具体谈了什么,他也无从得知。
那之后,关于江承郗这个话题,也就被彻底放了下来。
后来,小米也跟她道别,纪唯宁的世界,仿似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依旧去穗城省院产检,却是没再到过自己科室,因为,没有小米在那边,她去了,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每天的日子过的很纯粹,徐暮川基本上都准时上下班,而她则是睡到日上三竿,白天陪她最多的是婆婆何湘芸,有时候她们也会去逛街,慢慢置回一些婴儿用品。
遇到有性别分类的东西,婆媳两个会拿不定主意,往往到最后,都会男宝女宝各买一份。纪唯宁发觉,买这些东西,原来也会上瘾,婆媳两个,得了空赶上天气好就会控制不住想要外出购物的冲动,连何湘芸也是,恨不得把整个百货大楼的母婴店都掏空。
而老爷子,也是回回认真的检视,看看两个女人买回来的东西,是不是适合他家娇贵的重孙使用。
徐暮川对此,基本上不发表任何意见。到孕后期的时候,纪唯宁依然能吃,而徐暮川,却是开始严格控制她的食量。
纪唯宁吃不够,总是饿,可即便是饿,徐暮川也从不容许她无节制的吃。夫妻两个,为这个问题,没少闹别扭,老爷子跟何湘芸自然是见不得,逮着徐暮川就使劲的数落。
而徐暮川,往往都是沉默以对,沉默过后,他依旧我行我素。
有一次,纪唯宁在电话上跟乔洵抱怨,说她天天儿没吃饱过,睡觉的时候都经常会梦到各种好吃的东西,猛流口水,可劲儿的在控诉徐暮川的行为。
乔洵在那边儿笑,笑过之后,她又感叹说:“阿宁,你就知足吧。他这样严格控制你的食量,其实不过是想你生产的时候,轻松些。如果宝宝个头太大,生产的时候容易生出许多麻烦,总不能到时候破腹吧?女人身上无端留条疤,总归是不好看,而且,破腹过后,万一你要生二胎,也是麻烦些。”
之后,乔洵又糗她:“亏你自己还是医生,这点常识都不懂吗?就算不懂,产科医生应该也有告诫过你吧。我看呐,你就是被你家徐老板给宠坏了,动不动就给人甩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