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一个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即使那些代价是你所不能承受的。
林西北来学校找我的时候,我正在上形体课。他捧着一束玫瑰花出现在形体房门口,我惊讶得几乎要窒息了。
这些天,我设想了几千几万种可能,其中包括林西北真的是一个大骗子,他带着我的钱和我的感情就这么消失了,再也不回来了。
可他回来了,带着玫瑰花——尽管我不喜欢玫瑰。
我们班的女生都尖叫了起来。幸好形体老师去了洗手间,不然我又会被请到办公室去喝咖啡——我们班的同学私底下管挨老师批叫“喝咖啡”。
“姜小咚,你傻愣着干吗,过来呀!”林西北全然不顾别人的眼光,冲我大声喊着。
同学们纷纷回过头看我,我想我的脸一定比孙悟空的屁股还要红。老天,我多么想在这所学校里低调地完成我的学业,成为一名合格的空姐。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很难实现了。一个沈南安已经让我成为很多女生妒忌的对象,现在又加上一个林西北——我敢发誓,除了伍玲珑,所有的女生都会把我当成头号敌人。
“姜小咚,我数三下,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人!”他见我站在原地不动,声音又加大了两分贝。
我顾不得众人惊讶的表情,像箭似的朝他冲了过去。
“林小西,你要干什么?我正在上课!”我假装一脸的不高兴。
“送你玫瑰呀!”他坏坏地看着我,“外加一个甜蜜的吻。”
“流氓!”我朝他的胸口轻轻地捶了一拳。
“你说什么?”他故意大声说。
天啊,这个幼稚的男人当自己是扬声器吗?
“你难道不知道我不喜欢玫瑰吗?”我瞪了他一眼说。
“是吗?”他说。
然后,仅仅过了一秒钟的时间,那么大一捧玫瑰花就被他从三楼扔了下去。在一片惊愕声中,林西北潇洒地走了,全然不理会我的感受。和林西北在一起就像坐云霄飞车,随时随地,我都会遇到意外的刺激。噢,老天,和这样的男生谈恋爱,简直就是在提前演习我未来的空姐生活!
等我回过神来,他早就不见了踪影。我懊恼得要命。我怎么那么傻,明知他是那么要面子的人,还故意气他,说不喜欢玫瑰。好不容易回到正轨的爱情,又被我的故作矜持给搅合没了。如果时间能够回到一秒钟之前,我一定会说我喜欢。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林西北生气了,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半个小时后,我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忽然,一大棒姜花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我看到了林西北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我晕,刚刚这家伙竟然是假装生气,害我当众掉了不少眼泪,骗子!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姜花?”我差点儿喜极而泣。
“秘密。”他笑着说。
“喂,林小西,你老实交代,你到底还知道我多少事情。”我毫不客气地抢过他手中的花,猛地吸了一口,真香。
“秘密。”又是那副千年不变的表情。
我知道,我们班那些花痴这会儿在说我的坏话。可是我的心已经被林西北以及林西北送的花填满了,她们爱说什么就随她们去吧。
虽然技校的校风远不如一中严谨,但学校还是三令五申禁止学生早恋。林西北两次送花的事件,让我迅速成为绯闻女主角。各种各样的传言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校园的各个角落。有人说我脚踏两只船,甚至还有人说我是史上最牛劈腿女王,我简直百口难辩。
吃午饭的时候,伍玲珑见四下没有人,小声对我说:“亲爱的,这下你体会到什么是爱的代价了吧?”
“你别幸灾乐祸了。”我一脸郁闷地看着她。
“哎,可别说我不够朋友!据最可靠小道消息说,你们家老柳一会儿要请你去喝咖啡,你赶紧酝酿一下台词吧!”
“你听谁说的?”我的心往下一沉。
“晕,除了你,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赶紧想想一会儿怎么跟老柳‘交代罪行’吧!”伍玲珑收拾好碗筷就站起身,还不忘补充道,“我看,你干脆来个一问三不知。反正他又没亲眼看到,说不定看在你平时学习还算认真的份上,饶过你这一回!”
果然,我刚回到教室,就有同学叫我去老柳办公室。由于是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只有老柳一个人。见我进来,他示意我关上门。其实我已经想好了,要是老柳真问起来,我就来个坦白从宽。以林西北那样的个性,我可不敢保证下次他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说说吧,昨天那个送花的男孩究竟是怎么回事?”老柳开门见山地说。
“他是我男朋友!”我一本正经地看着老柳。
“姜咚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要不是看在你身体不好的份上,你以为这事会这么平静?学校早就该通知你父母来学校了!学生就该有一副学生的样子,你才十七岁,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就学那些差生搞早恋!”老柳痛心疾首地数落了我一大通。
“柳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班谈恋爱的大有人在。你怎么就抓住我不放?”我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老柳没大我几岁,分到我们学校还不到一年,教我们语文。他是挺文艺的男青年,平时也喜欢跟我们一起玩。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我才主动向他承认“错误”。说不定,他一同情我,就会赦免我的罪行。
“你还好意思跟我讲这些,现在你都快成我们学校的名人了!人家谈恋爱都知道偷偷摸摸搞地下情,你倒好,明知学校不允许,还非得谈得惊天动地。”他顿了一下,语气总算是缓了下来,“你自己好好想想,这开学才多久,你就有两个男朋友找到学校来了。还有,昨天那事儿影响多不好,如果传到校长那里,我都保不了你!”
“谢谢柳老师,我下次一定会小心,不让校长大人发现我的小秘密!”我见好就收。
“行啦,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也是过来人,有过你们这样的青春期。不过,姜咚咚,我警告你,一切以学习为重!如果你再闹成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遵命!”我像模像样地朝老柳敬了一个军礼。
“走吧走吧,赶紧上课去,别再给我添乱了!”老柳朝我挥了挥手。
“柳老师,再见!”
林西北带给我的麻烦终于解决了,尽管关于我的那些流言仍飘荡在学校中没有消停。有好几次,几个高年级的女生特意跑到我们班上,想看姜咚咚长什么样子,我没有理会她们。伍玲珑说:“姜咚咚,你还挺沉得住气的。”
其实我并非沉得住气,只是我清楚,流言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人去回应它,也就会渐渐变成谎言。反之,如果你不停地解释、争辩,到最后,就算你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我爸和我妈终于离婚了,他们去民政局办理离婚证那天正好是愚人节,天晓得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三十一号晚上,爸爸来学校接我,带我去西湖楼吃晚饭。他点了一桌子菜,全是我喜欢的,这让我太惊讶了。
在我印象里,爸爸一年四季都在外地出差,从来不关心我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又长高了多少。他的心思都放在工作和那个叫李嘉欣的女人身上,给我最多的就是钱。记得有一次我生日,他在香港出差,我打电话再三叮嘱他给我买一个蒙奇奇。他满口答应了,可回来时却什么都没有带,最后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自己去买礼物。
我真希望在失去的记忆里包括这些不快乐的事,而不是和沈南安的过去。那么我就可以像正常的乖孩子一样学习、成长,变成一个积极的,乐观的,喜欢沈南安的姜咚咚。可是命运有一双翻云覆雨的手,最终让我成长为喜欢林西北的姜小咚,让我的青春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我拼命地追赶着爱情的影子,感受着青春带给我的痛疼和被我奉为珍宝的爱情。
那个晚上,我以为爸爸找我吃饭是因为他愧疚,可他……
“咚咚,这些年爸爸没有好好地照顾你,希望你能给我一次做好父亲的机会。”他一边往我碗里夹菜,一边温柔地说。
原来这是鸿门宴。
“你还有机会的!”我连头都没有抬。
“咚咚,你同意跟爸爸一起生活了?”他兴奋地说,“你放心,你要是想你妈,随时可以去看她,我绝对不会干涉。还有,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可以跟爸爸商量。只要是好的,爸爸都会同意……”
“您真是够心急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您就开始替我安排未来的生活了。老实说吧,我对你们离婚没有半点儿意见,而且一早就希望你们离婚。但是,我不会和你一起生活。我十七岁了,用不了多久就成年了,我有权力支配自己的生活。至于您想当个好父亲,我保证,那位李嘉欣小姐能帮您实现这个愿望。”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就从西湖楼跑了出来。我一直觉得我可以坦然面对他们离婚,我一直以为这件事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最起码我不会没有出息地哭。可是我哭了,我心里难过得要死,我蹲在马路边上号啕大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电话响起来,我才收住眼泪。
我接通电话,还没有开口就又哭了起来。
“姜小咚,你家死人啦?”电话那端的林西北恶毒地说。
“我爸和我妈离婚了……”
“晕,我还以为你爸死了呢。”
“林西北,你还是不是人啊!”
我大吼一声之后就把电话挂断,然后哭得更凶了。
我想林西北一定是不够爱我,不然怎么会在我遭受这么大打击的时候还往我的伤口上撒盐呢?如果换成沈南安,他一定不会这样。他会安慰我,会带我去吃我最喜欢的冰淇淋蛋糕。他会告诉我,姜咚咚,别害怕,有我在你身边。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被打劫了。
于是,我腾空而起,然后用手肘狠狠地朝对方胸口撞了过去。
接着,我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
“姜小咚,你想谋杀亲夫呀!”
林西北一屁股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看着我。我心想完了,刚才那一下真是下手狠了点儿,连我撞他的手臂都觉得麻木了。
“你还不快过来安慰安慰我!”林西北又朝我吼了一声。
“哦!”我一下回过神,赶紧跑过去打算将他拉起来。
可是,我的手还没有伸出去,林西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拉进了他怀里,我们一起倒在马路上。
该死的,我又上当了!我早就该猜到,他是打不死的小强,我那点儿力气算什么啊!
“喂,林小西,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挣扎着从他怀里站起来。
“这个嘛……秘密。”他轻轻一用力,我又跌落在他的怀抱里。
“少来这套!说不说!”我转过身,双双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
“我在你身上装了跟踪器。”
他一把反抓住我的手,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的明明是假话,可他却表现得那么那么像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你……”
我正要说话,他的吻就铺天盖地地朝我袭了过来。他在我的耳边轻轻说:“姜小咚,不管你在哪里,只要我想找你,就一定会有办法找到!”
我想,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我的林小西,他是那么迷人又那么浪漫,叫我怎么能不死心塌地地爱他呢?
那个晚上,我没有回家,而是跟着林西北去了他家。
林西北家在市中心的SOHO公寓。走进电梯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这是在做什么?深更半夜去一个男孩子家里,林西北的父母会怎么看我呢?
“放心吧,我们家就我一个人。”林西北一副看穿我心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