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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五天(1)

天亮了。菲亚梅塔被鸟儿叫醒起了床。她接着让女伴们起身,又打发人去叫醒三个青年,接着漫步于沾珠带露的草地上,同伙伴们有说有笑,一直玩到开饭的时候。饭后,照旧跳了一会儿舞。女王交代午睡前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安排。午后祈祷钟声一过,大家听从女王的安排在喷泉旁边集合。女王登上宝座,微笑着望着潘菲洛,让他第一个讲些结局皆大欢喜的故事。

潘菲洛高兴地答应了,讲道:

奇莫内不再对爱情无动于衷,在海上劫走他倾心的埃菲杰尼娅,被捉后关在罗得岛。利西马科解救了他,两人在埃菲杰尼娅和卡桑德拉举行婚礼时抢走两个新娘,逃往克里特岛,娶她们为妻,后来回到家乡。

可爱的女郎们,今天我讲的这个故事,既不会离题万里,又显示爱情的无穷的力量。我觉得你们会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因为要是不出我所料,我敢打赌你们都有心上人。

据历史书籍记载,塞浦路斯有个名叫阿里斯蒂波的富甲天下的本应心满意足的贵族,然而天不随人愿,他的其中一个儿子尽管身材高大、一表人才,但脑筋不开窍,像个白痴,并且好像不可能变得聪明点。这个儿子名叫加莱索。他说话没有礼貌,举止冒失。人们讥笑他,送他“奇莫内”的诨名,意即“牲畜”。父亲看到他这副混日子的模样非常生气,对他已死了心,索性把他送到乡下让他和佃户们待在一起,省得一天到晚见到他不高兴。奇莫内到了乡下,悠然地干起活来。五月的一天午后,他扛着一根木棒从一块地去另一块地,走进一个小树林子。走到傍着泉水的草地边,看见一个妩媚动人的少女睡在那儿,左右睡着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想必是她的侍仆。奇莫内一见那姑娘,就像第一次见到女人一样居然看得痴了。他不言不语,支着木棒,傻子一样仔细打量。他蠢笨的心灵过去使尽一切办法也灌输不进文雅的感情,眼下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想自发产生,使他开了窍,明白他眼前是不可多得的无与伦比的形象。他开始认真欣赏那姑娘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他出乎意料地从一个莽汉变成一个懂得美的鉴赏家。他十分希望她醒来,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他认为她是他目前看到的最漂亮的女人,疑心她是仙女下凡。所以忍耐住不去唤醒她,心平气和地等她自己醒来。等了很久,不过一种与众不同的快感像磁铁一样,使他不忍离开。那个少女名叫埃菲杰尼娅,过了很长时间,她比她的仆人先睁开眼,抬起头,看到奇莫内支着木棒站在面前,不解地问道:

“你此刻为何在树林里呀,奇莫内!”当地对奇莫内的长相和他父亲的地位和财富,简直家喻户晓。他对埃菲杰尼娅的问话一声不吭。那少女刚醒来,奇莫内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感到她那双眸子流露出一种柔情让他觉得无以言表的高兴。姑娘被他盯得害羞了,又唯恐这么盯下去会让他干出出格的事来,便叫醒女仆,站起身说:

“天主保佑你,再见了,奇莫内。”奇莫内答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姑娘不乐意让他跟着,然而他一意孤行,只得让他陪伴着到她父亲家。奇莫内从那里回到自己家,宣称不想在乡下待下去了。他的父亲和家人尽管不喜欢他,却只有让他呆在家里,弄不懂他为何蓦地心血来潮,有这种想法。奇莫内的心里原先暗无天日,受埃菲杰尼娅的漂亮的激发,对她一见钟情,仿佛刹那间豁然开朗,想法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使他的父母、家人和所有认识他的人非常吃惊。他首先请求父亲给他买一些精美的衣服和装饰,让他装束得和他的几个兄弟没什么两样,父亲非常愉快地照办了。接着,他和富家子弟攀上关系,听他们如何说话交流,明白了贵族青年,尤其是有意中人的青年应该如何为人处世,又在不长的时间里学了文化,就算在探讨哲学时也能应对自如,口若悬河。他因为对埃菲杰尼娅一见倾心,说话彬彬有礼。再者,他学了音乐歌唱、剑道马术,无论陆上水上武艺皆非常厉害。他还掌握了很多能耐,有不少特长,就一带而过了,一句话说完,他被爱情之箭射中以后没用四年已成了塞浦路斯全岛无人能及的优秀青年。

可敬的女郎们,关于奇莫内我们只能说他先前未显的智慧因为爱情而发挥得淋漓尽致。奇莫内因为对埃菲杰尼娅一见倾心,像有心上人的青年人一样,某些地方不太合乎常理,不过在阿里斯蒂波看来,正是因为爱情他才改头换面成了不错的人,不仅不责怪而且劝他不要畏畏缩缩。他希望能够明媒正娶埃菲杰尼娅,多次去请求奇普塞奥让女儿和他结婚,遗憾的是,埃菲杰尼娅已经名花有主,夫家是罗得岛的贵族青年西蒙达。约定完婚的日子来临了,奇莫内得知消息后,悄悄地说:“埃菲杰尼娅,因为你,我脱胎换骨,要是我能拥有你,我无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拥有你。”他谋划之后,找了几个贵族青年朋友出谋划策,偷偷准备了一艘快船和海战所需的各种物品,上船守候埃菲杰尼娅前往罗得岛的船只。奇普塞奥款待了女婿的朋友们,接着把女儿送上船前去罗得岛。奇莫内守株待兔,一见那条船驶出,马上出发,次日就赶上了那条迎亲的船,向船头的人叫道:

“不要再向前进了,否则你们的船就得到海底喂鱼。”对手们在甲板上亮出兵刃打算自卫,奇莫内奋不顾身地跳到罗得岛人的船上。爱情让他勇猛无比,如虎入羊群,不少人倒在他的刀下。罗得岛人见他这副恶狠狠的架势,自叹弗如,只好屈服。奇莫内说:

“你们听着,我之所以不得已这样做不图钱不为仇,是一件对我,对那位小姐都非常重要的大事。我不能让她成帕西蒙达的妻子,她是我的。把她交给我,我就放过你们。”

那些罗得岛人眼见对手不可战胜,并不询问埃菲杰尼娅本人的意思,便把那泪流满面的少女交了出来。奇莫内见她流泪,劝她说:

“高贵的小姐,别难过,我是你的奇莫内,帕西蒙达和你仅仅是口头婚约,我可是很长时间始终对你一往情深,与他相比,我更有资格娶你。”

奇莫内让那少女上了他的船,一点儿没要罗得岛人的财物,让他们离开了。奇莫内对这一来之不易的战利品,最为喜笑颜开。他先温言软语劝说那娇媚的少女,接着伙伴们一致认为,最好前去克里特岛,那里有奇莫内的不少亲朋好友,在那里和埃菲杰尼娅生活应该不会出什么纰露。然而命运这女神却没让奇莫内高兴多久。奇莫内让罗得岛人离开之后没多久,夜幕就笼罩了天空。谁也没有料到天空蓦地换上另一幅面孔,乌云密布,海面狂风怒号,船无法控制,没有人能想出办法,也不清楚将刮向何方。奇莫内非常不安。他的伙伴们和埃菲杰尼娅也十分哀伤,惊涛骇浪让埃菲杰尼娅害怕得不住地流泪。她边流泪边咒骂奇莫内,认为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在哭喊哀号声中,水手们没有一点办法。风愈发猛烈,他们的船给刮到了罗得岛,可是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为了逃过一劫,他们竭力往陆地靠去。东方发白之时,他们才知道到了罗得岛,并且发现昨天被他们拦劫的那条船距离他们的船非常之近。奇莫内清楚事情要败露,交代急忙驶离海湾,因为这里他们与危险近在咫尺,然而猛烈的逆风把他们的船吹向岸边。

他们一上岸就被罗得岛的水手们识破,其中一个急忙到贵族青年们休息的村子里去报信,就这样他们一伙以及埃菲杰尼娅全部未能逃脱。那一年罗得岛的最高行政长官是利西马科,他率领大队兵丁从城里来把奇莫内一伙押回,岛上的元老院受理了帕西蒙达的诉状,吩咐把他们先关进监狱。

倒霉的奇莫内刚拥有他心爱的埃菲杰尼娅又失去了她,不过只吻她一两次而已。

罗得岛不少高贵的夫人和小姐接待了埃菲杰尼娅,对她所遭遇的一切想方设法地安慰,不离她左右一直到举行婚礼。

帕西蒙达想方设法在官府上下打点,巴不得奇莫内一伙上断头台,可是官府鉴于他们释放了罗得岛的那些青年人,仅判了终身监禁。他们在监狱里一日捱过一日,这辈子算是完了。

帕西蒙达认为婚礼举行得越早越好,不过事情让奇莫内峰回路转。帕西蒙达有个弟弟,名叫奥米斯达,情况和他哥哥简直如出一辙,很久以前就和城里一位名叫卡桑德拉的贵族小姐有了婚约,而行政长官利西马科也偷偷地对她一往情深。因为种种原因,奥米斯达的婚事再三推迟,现在帕西蒙达打算结婚,想到让奥米斯达一起办了,可以节约很多花销。消息传到利西马科耳朵里,他闷闷不乐。一旦奥米斯达和卡桑德拉结为夫妇,他的希望就完全成了泡影。不过他行事小心,心里尽管苦恼,脸上仍不露声色,只是琢磨怎样才能拥有卡桑德拉,思前想后只有抢亲一条路可走。在考虑抢亲找谁帮忙和怎么进行时,奇莫内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当天晚上,他就人不知鬼不觉地把奇莫内带到他的房间里,对他说:

“奇莫内,神对人的恩赐非常大方,不过也非常注重人的品质,要是知道人无论如何能做到毫不屈服,神也就特别青睐他。我清楚你父亲衣食无忧,如此一来,神自然就清楚你的品质。你已经拥有了埃菲杰尼娅,不过事世难料,得而复失,帕西蒙达落井下石,想方设法要置你于死地。现在他在紧锣密鼓地筹划和埃菲杰尼娅举行婚礼。要是你真的对埃菲杰尼娅一往情深,你应该感到悲哀,因为我感同身受,我清楚你的心情。我对卡桑德拉一往情深,而帕西蒙达的弟弟奥米斯达却要娶她为妻,也深深地刺伤了我的心。所以只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和朋友的帮助,不惜一切代价重新拥有我们心爱的人。不过你要是和我一起行动,你如果需要自由,神就会赋予你。”

这番话使奇莫内看到了希望,他马上应道:“利西马科,你要我干什么只管交代,我肝脑涂地愿效犬马之劳。”利西马科说:

“三天以后,两位新娘初次进男家的门,你我各带人马,带齐装备,夜幕降落之时硬闯婚礼,把她们抢走。我已经偷偷弄妥一条船,成功以后就上船,挡我者死。”

奇莫内认为布置得相当妥当,还未到商事好的日子,他在监狱里不焦不躁地等候。举行婚礼的那天,两兄弟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利西马科早已准备妥当,他和奇莫内各带人马,暗藏兵器,时机成熟即兵分三路,一路为了不出意外前去码头,以免有人不让他们上船。第二路看守帕西蒙达家的大门,以免有人不让他们进出。

利西马科和奇莫内带领第三路人进门上楼,大闹喜筵,抱住各自心爱的人交给伙伴,交待他们尽快送到备好的船上。两个新娘大哭大闹,现场一派混乱。奇莫内、利西马科等人拨剑出鞘,没有人敢不让他们离开,他们正返身下楼时,迎面碰到帕西蒙达赶来。奇莫内见到他就怒火中烧,手起剑落让他命归黄泉。奥米斯达也步他哥哥的后尘。剩下的大胆的人无一是奇莫内的伙伴和利西马科的对手。帕西蒙达家里惨不忍睹,没人再来阻挡。他们带着抢来的女人向码头跑去,上了船。此刻不少人手持武器赶到岸边,意图抢回那两个女人,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抢亲的人划桨离去。他们顺利到了克里特岛,受到亲友们的欢迎。两人娶了各自心爱的姑娘。这件事在塞浦路斯和罗得岛引起轩然大波,接着因为奇莫内和利西马科的亲友们从中费劲周折的调停,两人在外避了一个时期的风头,奇莫内和利西马科各自带了自己的妻子回到家乡,在那儿开心快乐地生活了许多年。

戈斯坦莎听说情人马尔图乔·戈米托命归黄泉,悲伤地乘小船出海妄想终结自己的生命,被风刮到苏沙。她得知马尔图乔仍旧活着,马尔图乔因为献策有功成为突尼斯国王宠信,他带了戈斯坦莎和大量财宝回到利帕里岛。

潘菲洛的故事结束了。艾米莉娅于是开口讲:美丽的女郎们,你们都清楚离西西里岛不远有个名叫利帕里的小岛,离现在并不遥远的时候,岛上一户有头有脸的人家有个女儿名叫戈斯坦莎,年轻貌美。岛上还有个名叫马尔图乔·戈米托青年,一表人才,文质斌斌,手艺也非常不凡。他和戈斯坦莎彼此爱慕,一天不见就如隔三秋。马尔图乔托人求亲,然而姑娘的父亲因他一无所有而拒绝了。马尔图乔非常恼火,他向一些亲友面前发赌咒,要是无法富甲一方,他决不回利帕里。他离开家乡当了海盗,在非洲北部海岸一带靠抢劫途经的船只为生。他和同伙们吉星高照,不久就抢得钵满盆满。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并不就此罢手。最后遇见几艘撒拉逊人的船只,给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伙伴们全部一命呜呼,他被关进突尼斯大牢,活罪难逃。

马尔图乔的死讯传到利帕里,大家都这么说,不由人不信。自从马尔图乔走后,那姑娘原先就痛不欲生,现在听说他已不在人世,更悲伤得不能自已,只想一了百了。一晚,她趁人不备溜出她父亲家,到了港口,爬上一条装备齐全却无人的小船。然后让小船漫无目的的任意飘荡,心想如此一来,想不死都不行了。她用披风包住头,躺在舱底开始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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