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情人惨死的消息,妻子心如刀割,过了好长时间才说:“你的行为已违背了骑士的准则。天主在上,我吃了高贵的瓜达斯塔尼奥骑士的心,这辈子再也无法吃别的东西了。”
她跑到窗户边,纵身跳了下去。窗户离地很高,坠地便立时殒命了。圭列莫吓坏了,仔细一想,自己确实干了不光彩的事。他害怕人们的鄙视,匆匆跨上马离家出走。第二天,附近的人们都知道了这件事。两座城堡地人悲伤欲绝地为瓜达斯塔尼奥和夫人收尸,将他们合葬在夫人城堡的小教堂墓地,并立了一块碑石,记载死者是谁以及他们的死因和经过。
十
医生的妻子误认为情人猝死,把他塞进大木箱,两个放高利贷的偷走了箱子。箱中人恢复意识后被视为小偷抓住,就要被绞死。使女去官府解释人是她藏的,使他免于一死。放高利贷的因偷了箱子被处以罚款。
狄奥内奥经国王获准,讲道:上述无一例外是苦命情人的悲惨遭遇,我和各位小姐听了心里都不好受。所以,在今天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我讲一些相对而言让人高兴的东西,天主保佑,说不定能为明天的故事会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迷人的女郎们,你们清楚前不久萨莱诺还有一位名叫马泽奥·德拉·蒙塔尼亚了不起的外科医生。他年老的时候还将本城一位青春靓丽的姑娘娶进家门,给她买了大量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只要女人心怡的东西全都满足她的心愿,在这方面城里他是首屈一指的。然而医生年老力衰,娇妻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他对妻子的要求颇多,还说与女人同房一次不是很快就能复原的,还有相似的傻话,使她颇有怨言。
那女的胆大心细,为了能使老头缓口气儿,拿定主意另寻他法。好几个青年人,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个。他叫鲁杰里·德·艾罗利,实际出身也不错,可是自己不思进取,败掉了家业,为亲戚朋友所不齿。萨莱诺的人都指责他坑蒙拐骗,劣迹斑斑,但那女的并不计较。一个使女帮助她,布置得万无一失,两人见了面,非常和谐。很快,那女的就对他过去的劣迹不满,要他改过自新。为了他实现这一目的,她经常给他一些钱。他们正这样如胶似膝时,一天有个腿上长疮的人给抬来找医生。医生作了检查,要切除一块坏死的骨头,否则没准会送掉性命。家属见病人情况不妙,便一切听从医生的。
医生计划当天下午给病人动手术,他交代助手上午煎好一剂汤药,以保护手术顺利进行。药煎好后,医生不经意地放在房间里,没有告知家人里面是什么。说来也巧,医生临时有事赶往阿马尔菲。妻子清楚医生当晚无法返家,便通知鲁杰里偷偷来她卧室藏起来,等家里人全部进入梦乡后两人再幽会。鲁杰里在屋里等她时,看见医生为病人预备的那个瓶子,误认为是饮料,喝得一滴不剩,不一会儿眼睛涩得厉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医生的妻子等到无事的时候急忙回自己的卧室,看见鲁杰里坐在箱子上进入了梦乡。她推他,唤他,他却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那女的有点不高兴,愈发使劲儿推他,说道:
“你别睡了,瞌睡虫,你要睡觉就回家去。”鲁杰里被她一推,从坐着的箱子上摇摇摆摆地倒了下去,像尸体一样一动不动。这下她六神无主,用尽办法,但无论如何他都毫无反应。她尽管嫁给了医生,却不谙医道,觉得她心爱的青年人肯定一命呜呼了,非常难过,又不敢让人知道。随后她脑海里闪现出,她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尸体不能留在卧室里。她只好偷偷把使女叫来,对她说她碰到的厄运,要使女想办法。使女也无法冷静,推了那青年几下,见他依旧无反应,便也认为他没命了,说是应该把尸体搬出去。女主人说:
“搬到什么地方呢!明天有人发现尸体时,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把目光聚焦到我们家里吧!”
使女答道:“太太,今天下午我发现隔壁木匠家门口有一个箱子,大小适中,要是还在那里,不如我们捅他几刀,塞进去扔掉。人们发现他时,肯定不会对我们家里起疑心。”
女主人接受了使女的办法,不过不答应在情人身上捅刀子。使女领命看箱子是否还在,回来说还在。使女强壮有力,在女主人协助下,把鲁杰里扛上肩膀,放进箱子,关上箱盖,回家去了。
旁边还住着两个放高利贷的年轻人,他们骨子里带来的小气,一毛不拔缺少家具,白天也发现了箱子,准备万籁俱寂时把它偷回去。半夜十二点,两人摸了出来,只顾把沉得不可思议的箱子偷回家里,然后睡了。
且说鲁杰里,天亮时恢复了知觉。他睁开眼睛,一片黑暗,伸手摸摸周围,知道自己是在一个箱子里,心里直犯嘀咕,却百思不得其解。他仔细地倾听外面有什么动静,过了很长时间,感到箱子里不够宽敞,腰酸背痛非常难受,想翻个身。不想箱子很不稳,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巨响惊醒了睡在不远处的两个女人,她们心惊胆颤,却又只能一声不吭。箱子倒下时盖子给震开了,鲁杰里也吃了一惊,然而他满脑子想着如何逃出去。那两个无法入睡的女人听到声息便问:
“谁呀!”鲁杰里一听声音不熟悉,愈发禁声了。女人喊那两个年轻人,他们睡得晚,眼下正做着甜蜜的梦,怎么都叫不醒。两个女人更加心惊胆颤,跳下床,跑到窗前,探身出去提高嗓门:“有贼,捉贼呀!”
喊声引来了左邻右舍,两个放高利贷的年轻人惊醒后也起来了。鲁杰里被捉住交给了到法官。因为他臭名远扬,法官不分清红皂白就动刑。他无奈招供闯进放高利贷的人家就是为了几个钱,法官马上判处绞刑,次日执行。次日,萨莱诺街头巷尾传遍了这件事。医生的妻子和她的使女知道后非常困惑不解,再者,鲁杰里将处绞刑,命悬一线,使那女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午前祈祷的钟声敲过没多长时间,医生从阿马尔菲回来,看到药水瓶子药水一滴不剩暴跳如雷。他妻子心里原本也不痛快,听医生不停地说,也怒气冲冲地说:
“一瓶水没了不过是小事一桩,值得你如此见鬼了一样唠唠叨叨无休无止。难道天底下水枯竭了吗!”
医生说:“太太,那里面是一瓶麻醉药。”然后他解释了配制药水的用途。如此一来妻子什么都明白了,她说:“我们不清楚是药水,你另行配制一瓶吧。”医生看到事已无补,只好另行准备一瓶。女主人吩咐使女出去探问一下鲁杰里情况如何,使女回复:
“太太,听不到一句有关鲁杰里的好话,我听说,他的亲戚朋友全都无动于衷,听说明天就要处他绞刑。还有,我很困惑他是如何到那两个放高利贷的家里去的。你清楚,门口放着箱子的木匠和人吵架,对方要木匠赔还箱子钱,说他付了钱订做箱子,木匠却卖给了别人。木匠却否认,说是晚上给偷走的。他们拉拉扯扯地去放高利贷的人家,我就回来了。我认为,鲁杰里是给抬过去以后才抓住的。至于他如何死而复生,我就糊涂了。”
女主人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把医生说的话对使女说了,求她帮助让鲁杰里逃过一死。使女说:
“太太,你出个主意,我愿效犬马之劳。”那女的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井然有序地告诉使女如此这般。使女立刻到医生面前眼泪汪汪地说:“主人,我干了一件对你有愧的事,请您原谅。”医生问:
“什么事啊!”使女边哭边说了她和鲁杰里·德·艾罗利相好以及昨天发生的事情。她企求医生的谅解,同意让她尽力让他免于一死。医生听后尽管有点恼火,然而依然开玩笑似的说:
“你干的坏事已经受到惩罚,去救你的情人吧,但这是最后一次让他去我家,不然跟你没完。”
第一步并没有任何麻烦,使女就去监狱,请求看守允许她见鲁杰里。她告诉那青年,要是不想死,应该向法官如此这般地申诉。接着,她又去找法官。法官见她年轻,有活力,对她说什么充耳不闻,先想和她有肌肤之亲。使女同意了。完事后,她说:
“大人,你把鲁杰里·德·艾罗利当小偷抓了起来,不过他是清白的。”
然后,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法官觉得轻而易举地就能把她说的情况弄清楚。他先向医生证实了麻醉药水,接着依次传讯木匠、订做箱子的人、放高利贷的人以及鲁杰里。法官听了忍俊不禁,几次传讯使女、鲁杰里、木匠和放高利贷的两个人,再三核实,仅仅为了找借口和使女多亲热几次。终于,他判鲁杰里无罪释放,放高利贷的两人偷箱子有罪,罚款十枚金币。鲁杰里和他情妇无不欢欣。他们兴高采烈,提起那可爱的使女意欲捅他几刀,乐起来无休无止。此后两人接着来往,非常高兴。要是我也能享到这种艳福就好了,但应避免给塞在箱子里。
狄奥内奥最后讲的故事,尤其是法官以问案为理由和使女寻欢的情节,使那些可爱的女郎感到好笑。国王见太阳落山,他的任期就要届满,为了自己拿定主意采用情人悲惨遭遇的题材让大家听了难过,礼数周全地请在座的女郎们不要见怪。接着他摘下桂冠,给菲亚梅塔戴上,告诉她说:
“我将这顶桂冠给你戴上,因为你是明天能让人开心的最佳人选。”
菲亚梅塔微笑着回答:“菲洛斯特拉托,我义不容辞。为了让你更好地想一想你今天干的事,我愿意听大家明天讲些情人们经历磨难、结局皆大欢喜的故事。”
大家一致通过这个建议。她把总管叫来,交代了明天的事情,接着让大家各干各事,晚饭时再集合。
花园里景色宜人。大家自由自在,一直玩耍到开晚饭的时候。饭后依然唱歌跳舞,菲洛梅娜一曲舞罢,女王说道:
“菲洛斯特拉托,我照旧指定一个人来唱歌。你的歌没准和你的故事一样催人泪下,今天你索性把你这些东西和盘托出,随便你唱什么,省得以后让大家难过。”
菲洛斯特拉托乐意接受,开始唱道:
我把爱情想得如此美好,
爱情的海誓山盟却飘散在空中,
我肝肠寸断,泪湿衣襟。
只有让我的生命消逝
能让我不再悲伤。
爱神啊,快快结束我的生命吧,
早早不再让我遭受磨难。
生活对我无情而不公平,
我不祈求什么造化,
对生命也毫无留恋。
但求我死后她能幸福,
和她的新人共享美好时光。
我的歌曲啊,
要是任何人也听不到你,
我也不会有所怨言,
因为任何人也不会像我这样唱歌。
有件事你要答应我——
去找爱神,对她说,
我再也受不了悲惨的生活,
求她带走我这悲惨的生命,
把我带到另一个没有纷扰的世界。
歌词表达了菲洛斯特拉托闷闷不乐的心情和为何会有这种心情。要是没有夜幕掩护,使人无法看清一位跳舞的女郎脸上的红晕,聪明人轻而易举就能发现其中的奥妙。随后大伙又唱了一些歌,该睡觉了,女王吩咐,各自回去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