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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忘情水(2)

薇喜欢偎依在我的怀里听我讲故事,我就会故意逗乐说我不会讲,她便任性得无理,温柔得较真,说:“我就要听,就要你讲!”她这时的样子最可爱,我的故事也最动听,往往把她带入幻想的童话世界里。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就像躺在妈妈的怀里数星星的孩子,睫毛眨动着,这时我能感觉到她心脏的跳动。我说我的故事永远讲不完,我是一台生产故事的机器;她说她永远要听我讲故事,是我故事的“消费者”。她说,只许我给她一个人讲故事,不许给别人讲。我毫不犹豫地说,我只会对亲爱的你一个人讲故事!这时她把头贴在我的胸口,我的心跳跟她的脉搏一起起伏,我们的心融在了一起。此刻她像只小羊温顺地体验着属于我们的幸福!今天,我讲了一对海豚的故事,我说:“海滩上有一对热恋着的海豚,雄的叫海薇,雌的叫薇海。有一天它们分手了,海薇向东去了,薇海向西去了……过了几天,海薇经受不住思念的折磨,回到了原地;薇海也丢了魂似的回来寻找她丢失的东西,此时狂风卷起恶浪淹没了它们的身影……”我故意停顿下来。“那,后来呢?”薇急切地问。我故意说:“后来,他们分手了。”“不,我不要他们分手!”薇眼里含着泪花,“你坏,你残忍,那么大的海洋难道就容不下它们的爱吗?”我说:“爱情的海洋有时很大,大得能装下整个世界,有时候很小,小得容不下一个多余的人!不过,一个海浪打来,它们紧紧地拥抱着迎接风浪的挑战,游向了它们爱情的海洋……”这时,薇轻轻地吻了我的嘴唇,我的鼻尖顶着了她的鼻尖,我闻到了她淡淡的香气,这是一种迷人的气息,我感觉我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2005年5月12日

这两天薇没有来过,我的情绪莫名其妙地低落起来,像要疯掉一般。想到大自然里去,调节一下。于是租了一辆车子,把车子开得飞快,独自去几百公里的山林湖畔放飞我寂寞的心事。自从遇到了薇,我放飞的心再也回不到往日的平静状态。

在人生的长路上,大概没有人能回到真正的原点,看过无数的春秋轮回,不管是怎样的山水一程,风雨一路,总想着可以有回归原点,让人在某个想回去的时候,就回去。但那只是梦想。若真是如此,那就是我迷路了,迷失在对她痴情的路上。

天空碧蓝而高远,山上翠绿苍茫,云海翻浪,完全是一片浓重的春色。一排肃穆的白杨,高耸挺拔,在明媚的阳光下,闪动着一抹墨绿的亮色,像一条飘扬于茫茫旷野的绡帕,宛若少女跑动时飘动的长发。此刻,在这个都市之外的旷野山林,林深不知处的路边,在泊下的车子里,我虚目静卧。几个小时前那片深不可测的声光繁城,那团飞尘流沙的万千喧嚣,还有她的身影,全然干净地远去了。四周一片寂静,静到可以听见我的呼吸,匀实而沉稳。这里无需担心有人会冒失地说话,将我的浅睡惊醒,往日里像坚冰顽石一样的身体,正渐渐地消融和流散,整肃严谨的精神之塔,也仿佛受了这寂静的召唤,羽化成柔软清澈的浮云流水,悄然飘归到更高更深的去处,像一幅静默的山水画挂在墙上。

林深处,偶然会有辆车子从我身旁飞驰掠过,在一阵被它带起的风里,我只是像枚路边的落叶,微微的跳动了一下,便又很快地从这阵狂风的呼啸中,回到刚才那片寂静中去。阳光漫进车窗,柔软地洒下来,透过我的眼帘呈现出茫茫无际的绿色海洋,那里漂浮着一个轻松欢快的小我,正在撑着一船干净的帆,驶向未知的水湄。不想有风向的引领,也无须水流的周旋,泛波一叶而放任远去,将这个寸结心肠的我,送回到芳草连天的归岸,那里便是我爱的向往。

一阵乱蹄声纷沓而至,我睁开双眼,倒车镜里一片蠕动的白色,便是一群雪白的羊儿,正从车前横穿而过,依稀看见她挥动着扬鞭驱赶着羊儿,向我微笑,我定睛看去却是面膛焦红的牧羊女,还有低头吃草的羊群急匆匆地走过,去向前方寻找它们的归饮之河;而我,也该继续前行,驶向自己待去的地方,那里能否找到自己的归饮之河呢?是否能找到可以回去的原点?若有人恰巧从我身旁经过,请一定告诉我小睡的样子,好让我知道那舒展在脸上的微笑,是如何的圆满和香甜。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因她而迷失自己!

2005年5月17日

我必须去旅行,我接受不了见不到薇的日子。她老公回来了,把她从我的身边夺走了,但我无能为力,我只能逃避这无情的现实。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等待天涯客的回话。他离婚了,也和我一样成了孤家寡人。当初我和天涯客一起讨论爱情和婚姻的时候,他激烈地反对我:说真正的爱情是不存在的,是女人都一样,跟谁结婚都是过日子,追求爱情就是追求苦涩,自找残忍。可我执迷不悟,义无反顾;但他很快就认识了唐沫,闪电般地结婚了。我依旧独身过我的生活,直到薇的出现。现在我因思念薇而痛苦,他因放弃家而烦恼,不同的轨迹却有着同样的结局:人生就像一个以生命为半径命运为轨迹的圆,谁也摆脱不了从原点出发,最终还是要回到原点的命运。啊啊,生命的原点!原来生命是有原点的,我在原地打转,迷失在原点,天涯客绕着婚姻的半径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这大概就是生命的周期律吧!这是我苦苦不能破解的谜团。现在我仿佛突然顿悟了似的,发现了生命的原点,像爱因斯坦发现了相对论。

昨天,天涯客带着满脸的沮丧和无奈来找我,我们借着酒的力量才把过去厚重得搅不动的烦恼搬出来一一细数,结果是爱过还是没有爱过,结婚还是没有结婚都一样逃脱不了心灵的纠结。他是一个人从家里出来的,他把一切家产留给了唐沫。他说他现在成了乞丐,成了精神的乞丐!是啊,我们谁不是乞丐,拼命追求的却得不到,得到的却不是自己想要的,即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守不住很容易失去,一切都是命运对人生的嘲弄和讽刺!难道我也在乞求爱情?我们不再为二十年前爱不爱的话题纠结,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过家家,只是那时候我们把水当作酒饮,现在是把酒当作水喝。只想杯酒释忧愁,结果醉了身,伤了心。两个没出息的男人都为女人而抱头痛哭,醉得一塌糊涂。

今天,我醒来的时候,我们躺在地板上,我枕着他的腿,他压着我的腰,满地狼藉,横七竖八的酒瓶像一颗颗手榴弹,把两颗失落的心炸得粉碎。我们没有力量站起来,像傻子一样看着对方傻笑。笑什么,笑生活的苦涩还是笑命运的操弄?谁也不清楚。

过了中午,我们为旅行的路线和出行方式发生了激烈地冲突。他喜欢文化古城,我喜欢自然山水,结果谁也没有说服谁,只好达成妥协,各自照顾了对方的想法,绘制了我们的出行路线图。

天涯客回出租屋去了,我收拾完残局,四肢无力地坐在沙发里,头爆裂地痛,我又鬼使神差地想起薇来,仿佛薇的手里攥着一条绳子,时时牵着我的神经。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薇,是薇给我发来了彩信———月夜寄相思!啊啊,心有灵犀,心有灵犀!我看着彩信听着相思曲,心里像煮沸了黄连,把我拖入了相思的苦海。我眼泪湿润了眼眶,我在矛盾无奈痛苦中徘徊,要给薇回信息,但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心情,把手机放下拿起,拿起,又放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来回地在屋子里走动,像一头关在笼里的狮子无法发力。最后,我写了一首诗给薇:

你不在我身边,却在我心里。没有你,不论如何繁华的街市,都不再繁华。一根短烛燃尽了世间所有繁华,浮华中你是我落地生根的灵魂。

你不在我身边,却在我心里。没有你,却有一样孤独的月亮,有静静闪亮的星星,它们会嘲笑我的痴情吗?其实,它们正是按你的心愿陪伴我的,让我的心空永远明丽。

你不在我身边,却在我心里。你带给我的那份宁静,那份独处,那份深邃,那份从容,还有那份美好,我永远无法用语言诠释。无论你在哪里,都走不出我的心,你是我永远的牵挂。

你不在我身边,却在我心里。生命中没有多少长存的记忆。当小草发芽,我知道生机绿在心旅;当红叶曼舞,我已经相思至极。我不怕路的漫长,只恐心空没有烛光。

你不在我身边,却在我心里。冬日凄寒的雪花,依然可以入掌欣赏,傲然绚丽的腊梅,就是我怒放的心花,一颗坚强的灵魂舞动着异样的渴望。

你不在我身边,却在我心里。想你的时候,只想点一根心烛,不知亮什么,也许是心的暗房;不知道自己要燃烧什么,也许是寂寞;不知道要记起什么,也许是相思;不知道要品味什么,也许是苦涩……你不在我身边,却在我心里。人们都说相思美,我却品味着它的涩,它的苦,它的甘,它的味……你不在我身边,却永远在我心里。

2005年5月19日

我去乡下看望妈妈,我没有告诉她我和薇的事,我也不能告诉她。要是她知道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她一定不能原谅我的。但我带去了薇给妈妈买的玉石手镯,我把它小心地带在身边,我知道这是薇给妈妈的心,是珍贵的礼物!

我喜欢住在乡下读书写字作画。这里绿树成荫,溪流环绕,仿佛世外桃源,没有城市的喧嚣,却有自然的宁静和淡雅,一切都是那样的恬然淡定,淳朴清新。每次来到妈妈身边,我都要住上好几天,不愿回去,都是妈妈催促几次我才走,她怕我耽误工作。这次我不能久住,因为我明天要旅行。妈妈看出了我的心事,看出了我脸上难以掩饰的忧伤。她关切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假笑掩饰我内心的不安。爱情,爱情这杯酒的酸甜苦辣只有饮者知道,无论它是苦涩还是甜蜜都是洗涤灵魂的圣水。相传爱情是这样发生的:相爱的人一千年前先在黄泉路上过鬼门关,采一朵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不相识,然后走上五百年来到忘川河,过奈何桥,喝下孟婆送来的忘情水,再走上五百年把彼岸花送到相思树下,她(他)就是坐在三生石上等你的恋人!如果错过了就是千年的路人,白等了一回,然后再修行一千年从头再来。所以生活一辈子的夫妻并不见得是恋人。这是妈妈几年前讲给我的故事,意思要我不要犯傻,找个女人成家,人都是这么过的,但我没有听妈妈的话,她时常念叨,替我操心。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现在,妈妈已是满头银发,还在为我操心,我很是心酸。然而,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怎么能和一个我不爱的人一起生活呢!

中午,我一个人趟过门前的小溪,这条小溪是我童年的梦。我和小伙伴们在这里戏水,捉泥鳅,游泳,当然也有天涯客。水质清凉透彻,没有一丝的污染,河水冲刷着光滑的鹅卵石,发出悦耳的声音映着鸟叫声,像演奏《二泉映月》,这是多么醉人的风景啊!正是这条清澈的河流纯洁了我的灵魂,使我追求永远达不到的完美,才使我的心灵充满了烦恼。这里的春天像待嫁的姑娘迟迟不肯上轿,有意考验绿色的诚心。现在河水还十分冰凉,不能光脚涉水,我踩着鹅卵石来到对岸,每一棵树都洋溢着春天的气息,枝条上刚刚舒展开来的嫩叶,尽情地享受着春天的爱恋;但空气里还弥漫着几分清凉,使奔放烂漫的勿忘我花迟迟没有开放,孕育在枝叶里烦恼着,所以我采不到彼岸花,也看不到勿忘我。我坐在河岸的大柳树下想着薇,树叶还不能成荫,把斑斑驳驳的影子撒在我的身上,我幻想着薇就是手持彼岸花等我的人;我就是她等的那朵勿忘我!据说这树叫左公柳,是左宗棠经过这里,因爱不够这里的山水种下留作纪念的。没有人考证过它的真实性,只是口口相传这么叫的。村民们把一块废弃的石碾盘放到树下供路人纳凉,经历的人多了,石板被磨得十分光滑,我们小时候打水仗弄湿了衣服就在石碾盘上晾晒。妈妈讲给我的爱情故事不就是这河这桥(搭石桥)这树这石板吗?我不知道故事是妈妈编造的还是别人编造妈妈转述的,只是觉得它是这里村民最淳朴的爱情追求。妈妈还说,这里的人祖祖辈辈没有离婚的,都非常惜缘,夫妻如果有了矛盾,只要来到这棵树下坐上一会儿就和好了。还说,如果找不到媳妇的人,只要在这棵树下许个愿心,就能找到媳妇了。我也没有考证过。但天涯客却离婚了,难道他们没有来这棵树下坐过吗?我清楚地记得唐沫说她最喜欢这棵左公柳的。我不是考证学家,也无须考证,我只是想薇,我的心像虫子在噬咬,隐隐作痛。我拿出手机希望看到薇的信息,没有,一个字也没有。我很失落。我不知道坐了多久,我看见河对岸妈妈的小脚在一扭一拐地向河岸走来,我赶紧站起来,踩着搭石向妈妈走去。

我给妈妈说,我明天要出差,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妈妈问我要去哪里?很远吗?我说我要去海边,很远。这时妹妹来看望妈妈,我延迭到很晚才离开家,妈妈送我到路口。

2005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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