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替Simon求个情:“有句话我知道不该我来说,但是……”
“说吧说吧,咱们谁跟谁呀,还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
“我觉得Simon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他对你爸爸的公司还是很……忠心的……”
Lucy解释说:“我没说他现在就不忠心,而是怕他今后会——坏事。”
“既然他现在很忠心,今后怎么会坏事呢?”
“因为我准备跟他离婚。”
“但是他……”她想说“他早就不喜欢你了,你要跟他离婚,他求之不得吧”,但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Lucy是何等聪明的人,马上就悟到她想说的是什么了:“从感情上讲,他当然不在乎离婚不离婚,但如果牵涉到财产,那就不同了。”
她想到Simon对蓝总遗产的觊觎,没话可说了。
Lucy安慰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怎么说也是我女儿的爸爸,对吧?我只是要把他支开几天,彻底查一查公司的电脑系统,看看他做了什么手脚没有。如果他没做什么手脚的话……”
“那你就不跟他离婚了吧?”
“那还离什么呢?”
她放心了,也感到累了,便结束了通话,躺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快中午的时候,电话铃声把她惊醒了。她拿起手机,声音嘶哑地说了声:“Hello(喂)?”
是陶沙打来的,他很抱歉地说:“在睡觉?我把你吵醒了吧?”
她撒谎说:“没有啊。”
“没有就好。今天下午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你那边凌晨了,所以就没给你打电话,怕吵醒你。”
她一听“到家”二字,鼻子突然发起酸来,说得真甜蜜啊,看来中国才是他的家!
他问:“你怎么样?”
她竭力平静地说:“挺好的呀。”
“昨晚没睡好吧?”
“谁说的?睡得像死猪一样。”
“那怎么现在还在睡?”
她撒谎说:“睡午觉呗。”
他没再追问睡觉的事,开始问她吃饭了没,她打断他:“你去我家了吗?”
“明天去,现在太晚了。”
“我叫我妈去机场接你,她不好意思去。”
他开玩笑地训斥说:“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别在里面掺和。”
她撒娇说:“嗨,你过河拆桥啊?如果不是我这个小孩子在里面掺和,你都被我妈拒掉了!”
“呵呵,那我还得感谢你?”
“感不感谢我,不重要,但你可得对我妈好点,不然太对不起我的掺和了。”
“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你要是真对她好,从机场出来就直奔我家了。”
“那个,不是因为有外人在场吗?”
“外人?谁?”
他有点不情愿地说:“还能有谁?濛濛呗。”
她故意装作刚听说似的:“什么?是她去机场接你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你明白。”
“我不明白!”
他解释说:“她就是想找个机会打听打听钱的事。”
“什么钱的事?”
他笑起来:“我就不信她没对你说过。”
她装不下去了,也笑起来:“她是对我说过,说怕你傻乎乎地把钱全都捐给慈善事业了。”
“她就知道钱。”
她追问:“你怎么不等她走了之后就去我家呢?”
“她一车把我载到老爸那边了,我怎么好转身就跑掉呢?总得陪着吃顿饭吧?”
“现在吃完了吧?”
“吃完了。”
“那怎么还没去我家?”
“过来看一下我爸妈。”
“好啊,你把我妈排在第三?”
他有点不好意思:“那应该排第几呢?”
“应该排第一!”
“那要看是哪方面嘛。”
“不管哪方面,都应该排第一!”
“看不出你还这么霸道呢。”
这下轮到她不好意思了:“我这不是为了我自己在争名夺利哈,我这是为了我妈!”
“为妈妈争名夺利还是很勇敢的哈?”
“当然啦!维护弱势群体的利益嘛。”
他忍不住“呵呵”笑起来:“连弱势群体都扯出来了?”
“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嘛。”
“怎么是弱势群体呢?”
“因为她年龄比你大呀!”
“年龄比我大就是弱势群体?”
“不是吗?她年龄比你大,就有很多顾虑,就不敢放开了表达自己的感情。我妈说了,不在乎年龄的只能是年龄处于优势的人,你就是那个年龄处于优势的人,所以你是强势群体,你应该更加主动,才能打消我妈这个弱势群体的顾虑。”
他只顾笑,没工夫答话了。
她催促说:“现在可以去我家了吧?”
“这么晚了……”
“晚怕什么?你可以住在我家呀!”
“那怎么好?”
“那有什么不好的?”
“这个……得一步一步来吧?太慌忙火气的,别把你妈吓跑了。”
她想想也是:“那明天一早就去?”
“好的。”
她继续掺和:“我知道你是孝子,父母摆在第一位。但你不能跟你父母过一辈子啊!终究还是要跟我妈在一起过一辈子的,对吧?你可得对她好点。”
“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你要真对她好,那你们元旦就结婚!”
“呵呵,只有结婚才叫对她好?”
“毛爷爷都说了,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但毛爷爷没说一切不在元旦结婚的都是耍流氓吧?”
“为什么你元旦不结婚?”
“因为我元旦要去澳洲。”
“去干嘛?”
“攀岩啊。”
“那就把我妈带去。”
“你妈也攀岩?”
“她不攀岩,但她没去过澳洲,正好去那里玩玩,还可以陪你。”
他沉吟片刻,说:“嗯,是个好主意。你也一起去吧。”
“我去干嘛?当灯泡给你们两个照路?”
“你把李康也叫上,我当灯泡给你们三个照路。”
“你先别管我和李康了,先把我妈签证的事搞好了再说吧。”
“应该是先征得你妈妈同意再说吧?”
她大包大揽地说:“她肯定会同意的!”
接完陶沙的电话,她马上给妈妈打电话。
林妈妈都已经进入梦乡了,被她的电话吵醒,吓得跟什么似的:“出出……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就是告诉你,我刚才和陶沙打过电话了,他说想带你去澳洲玩,明天就会来咱家商量这事,你可别拒绝他!”
妈妈完全被搞懵了,好一会才说:“去哪个澳洲?”
“难道还有几个澳洲?”
“我是问——去澳洲干嘛?”
她把自己跟陶沙的对话学说了一下,妈妈责怪说:“人家根本就没提带谁去的事,你怎么硬把你妈塞给人家带去呢?”
她撒娇说:“妈妈呀,我这不是想帮你吗?你这个弱势群体,自己又不好意思主动,我不帮你要求要求,谁来维护你的合法权益啊?”
林妈妈被女儿说得哭笑不得:“都提升到合法权益的高度上去了?”
“本来就是么。”
“你这不是逼着人家来殷勤你妈吗?那有什么意思?就算人家殷勤了,心里不知道多少怨念呢。”
“才不会呢!他心里肯定是很想殷勤你的,只不过他这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怕你拒绝,我在中间掺和掺和,也是在帮他的忙。你没看见我每次提到你的时候他那个样子……”
“什么样子?”
“脸上都笑开一朵花了!”
“又在瞎扯!”
“真不是瞎扯!”
“你们只打了个电话,怎么能看见人家脸上笑开一朵花?”
“我说的笑开一朵花是指以前嘛,今天我是没看见他的脸,但我从他的声音也能听出来呀!每次说我‘掺和’的时候,他的语气都是那么——父爱,表面上看是叫我别掺和,但实际上是巴不得我多掺和掺和。”
妈妈笑了一会,说:“好了,别尽掺和我们的事了,还是抓紧自己的事吧。陶沙不是让你把李教授也带上吗,你问过李教授没有?”
“我刚和陶沙打完电话就给你打,哪里有工夫问他?”
“那你别跟我瞎掰了,去问你的李教授去吧。”
“我待会就去问,但你一定不许拒绝陶沙哦。”
“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她突然说:“如果你不答应跟陶沙去澳洲,我就认为你和他是假的。”
“什么假的?”
“假恋爱,假情人!”
妈妈很淡定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他是在用你做借口逃避我。”
“他为什么要逃避你?”
“因为他有生理缺陷。”
妈妈楞了,好一会才问:“什么生理缺陷?”
“男性的生理缺陷,”她实在没办法在妈妈面前说出“阳痿早泄”几个字来,只好用英语来遮丑,“就是ED。”
ED这个词,她还是从艾米的《三人行》里学来的,但忘了是“阳痿”还是“早泄”了,也可能两者都是,反正就是男人那方面的疾患。
妈妈没听懂:“什么ED?”
“你连ED都不知道?就是国内那些电线杆子上贴的那些小广告,说专治那个什么什么——”
“阳痿早泄?”
她没想到妈妈这么直截了当,一下噎住了。
妈妈问:“你听谁说的?”
“听濛濛说的。”
“她知道个啥?成天瞎说!她又没跟人家有过任何亲密关系,怎么会知道人家性无能?”
还是妈妈厉害,一个“性无能”,就比“ED”清楚多了,但又不像“阳痿早泄”那么直白雷人。
她机警地反问:“那你呢?你也没跟人家有过任何亲密关系,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性无能?”
“我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知道就是了。”
“你肯定?”
“绝对肯定!”
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失望:“原来你们俩早就那个了?”
妈妈没否认。
她忍不住叫起来:“哇,肯定是上次,他来美国看我们的时候!我那时就觉察你们之间有苗头,还问过你,但是被你糊弄过去了!”
“我哪里有糊弄你呀?我说的都是事实。”
“不是那次?那就是最近的事!肯定是他前几次回国的时候……”
妈妈没吱声。
她惊叹说:“你们早就在一起了,还装作刚开始的样子,什么被你拒绝了啊,什么写email(电邮)捅破窗户纸啊,你们两个好会演戏啊!”
“我们演什么戏?”
“你们——是你派他到美国来照顾我的吧?”
“我有什么权利派他?”
“肯定是你派的,难怪他……”她本来想说“难怪他不碰我呢”,但话到嘴边,又变成“难怪他那么精心照顾我呢,原来是想讨好你呀?”
妈妈笑而不答。
她嚷道:“你们两个伪装得太好了!”
“这也不是什么伪装……”
“不是伪装是什么?你们伪装不打紧,可把我坑苦了!”
“怎么把你坑苦了?”
“你们把我蒙在鼓里,害我差点就……”
“就怎么了?”
“就爱上他了。”
“不是还差点嘛。”
“就差那么一丁点了!幸好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抢不过你。”
妈妈嗔道:“又在瞎扯!跟妈妈还兴这样说话?”
“情场上无母女哦,我要是抢得过你,肯定跟你抢。但没办法呀,我妈这么年轻美丽,气质又这么高雅,阅历又这么丰富,世上能找出几个?那可是几十年的沉淀啊,年轻人想达到都达不到的境界!难怪他第一次上我们家来,就被你的玉照吸引住了,久久地仰望你的照片,然后深情款款地说:‘你妈真有气质!’呵呵,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爱上你了。我是甘拜下风,自觉下场……”
“别说这些泄气话了,世界上的好男人多的是。”
“就是!人家李康也不错嘛。”
“不是也不错,而是强多了。”
“就是,人家还是美国大学的教授呢!”
“至少有个正式职业。你抓紧点。”
“你放心,我抓得紧得很。”
跟妈妈打完电话,她累得差点虚脱了,浑身又酸痛起来。曾经的曾经,她心里一直有种疑惑,或曰希望,以为陶沙就像艾米小说里那些男主一样,被命运的铁拳击中,不愿连累心爱的女孩,自己逃到一边等死或者疗伤去了,所以她一路追杀,使劲把他和妈妈往一起凑,想方设法逼着他自我暴露。但逼着逼着,陶沙真的要带妈妈去澳洲了,而妈妈也透露出两人早已有了亲密关系。
她相信妈妈在这个问题上不会撒谎,如果妈妈没有十分的把握,绝对不会说陶沙没有阳痿早泄的问题。想想也是啊,陶沙长得那么健壮,肌肉发达,须发浓密,一看就不是个阳痿早泄的人啊!
她心想:“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被命运之拳击中的好男人?有也轮不到我啊!应该这样说,我才是被命运铁拳击中的人!”
不是吗?自己深爱的人,爱的却是自己的妈妈,这还不是被命运铁拳击中?这是命运之神打出的一招惊世骇俗的怪拳!看不见血迹听不见声响的闷拳!
奇怪的是,她受了命运铁拳这么一击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了,就像一个丛林中的迷路人一样,朝着一个方向走啊走,披荆斩棘地走,头破血流地走,总以为前面会有一个出口,于是不断地希望,不断地失望,心总是提得高高的。现在终于走出了丛林,虽然前面是万丈深渊,但至少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心也就沉了下去,老老实实去走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