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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司马显扬(2)

不是说女主的特别都会吸引美男的目光吗!就算不是这样就不能绅士一点么,好歹我也是个女人不是……心底无比怨念,我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

突然感觉身上怪怪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的乾坤无极护心宝袋!”

“原来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叫这个名字。”

我几乎是闪电侠般的冲声音来处飞扑过去,夜剑离仿佛轻轻巧巧地闪了个身,我在半空中暗道不妙,随后张牙舞爪地跌了个狗啃屎。

即使世界于我一片黑暗,却依然冒起了七彩星星。鼻下突然流出两股温热,我下意识地捂住,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五年了,我一直很努力地活着。努力到必须逼自己尘封一些事情,抛开过去与尊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能够活下去。

几乎忘记了我曾经是走在大街上吃着冰淇淋的马尾辫女孩,即使被父母抛弃也不会消沉绝望。我那么普通,背不顺几首古诗词,也没有那些滔天的手腕,组建清风阁更像是一个偶然,做出的事情更是滑稽可笑……

我呆呆地瘫在地上,夜剑离冷笑道:“别装了,你还真不是普通女子,身上藏了那么些奇怪的东西,想必你就是趁我不备,用它向我下的毒吧……”

“什么毒?”我疑惑道。

有个东西落到我怀里,我摸了摸,瓷瓶模样,拔出瓶塞嗅嗅,气息熟得不能再熟。

这,这是……

“呃……”我倒出了一点点,“这是我用青瓜调的洗面奶,很好用的,你要不要试试?”

“那这个呢?”很意外他没有问洗面奶是什么,又扔过来一样东西。

我摸了摸,干笑道:“纪,纪家的令牌,我偷来的……”

“这个?”

“暗器……”其实就是兔子形状的自动铅笔!

“……”

“……这个叫巧克力,能吃的,要尝尝吗?”

“……”

“这个是蜂蜜软膏……”

……

夜剑离不说话了,我有点紧张,刚想站起来,却听他轻轻地冷哼。

“那这瓶药丸,总不是糖豆吧……”

问到点子上了!从刚才我就一直在苦苦思索怎么解释那瓶毒药,里面除了我私藏的几颗灭魂解药和一点蒙汗药,每一颗均是从长生那骗来的盖世奇毒!粒粒无药可解……我开始后悔干吗没事带那么多可怕的东西,根本都用不到!

“呵呵,呵呵呵呵。”

我挠着头一顿傻笑,不管怎么说,先笑晕他再说,快努力想啊,小纪,运用你独特的智慧。

可惜我终究不是美人,笑起来少了点目眩神迷与楚楚动人。

感受到从夜剑离那边传来的低气压,我及时收住笑声:“那些是药!”上帝啊,保佑我混过去吧……

“治什么的?”

“痛经。”

……

沉默半晌,夜剑离终于开口:“痛经是什么?”

“葵水不调。”

……

这下夜剑离再也忍不住了,他狂怒着拉起我胸前的衣襟:“纪展颜!”

我只有干笑:“小夜子……男女授受不亲……”

他冷哼一声,这厮冷哼起来也好听得紧。

“不管你是谁,莫要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纪展颜。”他冷冷地道,“嬉笑怒骂都罢了……我只想你知道,我若想要你的命,随时都可以!”

“那小纪也想让夜公子知道,”我抿嘴一笑,“要我的命容易,但是杀了小纪,只怕你之后的日子就不那么太平了……”

一瞬间强烈的杀意扑面而来,夜剑离掐上了我的脖子,五指渐渐收紧。

我的脸一点一点泛红,心中惊惧至极,青紫的嘴巴一开一合,想要说话。

夜剑离大概想听听我可怜的遗言,于是手指放松了些。我就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吸进一丝空气。

“你说什么?”他问道,随即仿佛把耳朵凑了过来,想听清我气若游丝的断句。

我却闭口不答,死也不能让他知道我刚才很没气节地说着“大侠饶命”。

他松手,声音带着戏虐:“险些真的杀了你,小纪,你很会让人失去自制力嘛……”

“……”我大口喘着气,在心里把他祖上所有的女性挨个问候了个遍。

“你刚刚嘴里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喘息道,“你大爷可好?”

“我大爷……”夜剑离猛地反应过来我是在骂他,怒极反笑:“你啊,明明贪生怕死,脸都吓青了,却偏偏嘴硬得紧。”

我心虚地冷哼一声,心下的确是打算他若再掐,我就直接跪地上说“我再也不敢了”,不要说我狗腿啊,人要活得现实一点。

“那么,你的命,就交给老天吧……”他笑道,我还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就感觉有苦涩的东西突然入口,顺着喉咙溜了下去。

“这是你那瓶子里的药丸,你猜,是哪一颗呢?”

这次……真的惨了……

夜剑离,你大爷的!

黑暗侵袭之前,我再次狠狠地骂道。

为什么我二十四小时内要晕过去两次啊,为什么美男要对我如此狠毒啊,为什么我不是小强,不是无所不能的作者,你还要这么虐我啊……女主无语问苍天。

我不愿睁开眼睛,就让我这么死了吧,这次不死,下次也在劫难逃。

半晌没人理我,我屈服地挑开一只眼皮,眼前朦胧一片。

居然能看到一点影子!我惊喜地坐起来,虽然很模糊,但对于在黑暗中浸泡了半个月,每天都度日如年的我来说,简直就像进了天堂。那颗毒药非但没有毒死我,还给我带来了一丝光明,也许是以毒攻毒,起了一点作用也说不定。

这感觉有如重生!我努力地打量着周围,自己仍然躺在地上,四面散落着我的洗面奶、巧克力、蜂蜜软膏等宝贝,桌上放着一片怪怪的东西,仔细摸索过后发现居然是我的乾坤无极护心宝甲。经历了生死大难,我更加觉得它亲切无比,于是把所有的宝贝都装了进去,解开衣袋围在胸前,这宝甲乃是小红用特殊金属缝制,既能保命又能装东西,方便快捷,清风阁几乎每人都有一件。

“原来这东西还有如此妙用。”门口有声音响起。

我打了个机灵,背部一片寒冷。这个时候一定要继续装瞎,我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睛却毫无焦距地望着桌面,只感觉门口站着一人,长身玉立,红衣似火。

“小夜子,毒不死我你也别偷看我更衣好不好?”我镇定道。

夜剑离没有说话,仿佛在探究什么。我的神经紧绷成了一条直线,稍微疏忽一点,这家伙一定会发现我眼睛有所恢复。于是,我打起精神,装作跟平时一样向门口摸去。

走到他面前时,夜剑离突然轻笑起来,即使我看不清却仍然觉得光芒万丈。

“刚才看到萧姑娘了,美人白日看去,与昨夜相比,别有一番风情。”

我服了,大哥,你现在是个年轻健全的男人,对美女感兴趣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即使你喜欢上了萧翎,也不要天天挂在嘴边好不好,求求你在心里偷偷想你的萧翎小亲亲吧,跟我炫耀个什么劲。

我想了想,突然坏笑道:“她真的很美?”

“说之惊鸿一瞥,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是吗?”我随即笑得十分流氓,“那么,比起你又如何?”

夜剑离一怔,怕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可惜他此刻精彩绝伦的表情在我眼里只是一团模糊,我的贼手摸上了他的下巴,微微用力捏起,像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变态大叔。

不要再怀疑了,我就是在勾引你。一般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女主有时候会主动出击,纯情的美男就手到擒来……脸红吧,心跳吧,为你初次被调戏而奉献终身吧。

我正美呢,突然感觉腰上一紧,我倾向他的身子就那么被反压过来,有只手窜上了我的腰,顿时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从后腰一直蔓延到脖颈。

我睁着迷离的双眼,感觉他靠了过来,红唇轻启。

亲了?

没有!

亲了没!

没有!

他隐忍地笑了,在我眼里是一抹形状优美的弧线,散发着淡淡的动人光晕。

“腰真粗。”

……

“那是因为乾坤无极护心宝甲的关系!”我咬牙切齿地怒道。

夜剑离清朗地笑了,我一把摸上他的前胸,呃……好像还蛮有肌肉的。

“胸好大。”

……

“你……胡说……”他气结,却一时想不到怎么辩驳,大概没有料到一个女子能大胆如斯。

我是胡说,可有本事您也胡说呀。

我得意地迈着八字步离开了,感觉到夜剑离的目光胶着在我背后,猛然想到我现在应该是瞎的,不应该走得这么得意扬扬、飞扬跋扈,于是瞅准了地上一个不明物体,装作漫不经心地一脚踏上,然后意料之中地跌倒在地。

本来我是这么想的,而且计划也很顺利地实行了。

只是紫霞仙子说过,我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这样的……结局。

问题就出在我跌倒的方向上,我怎么知道那后面是饭桌!

夜剑离望着我埋藏在一堆残羹剩饭内,眉毛上挂着两根摇摆不定的面条,笑得惊天动地,形象全无。

笑吧,我怨毒地挺尸在地。

夜剑离笑爽了,然后贼兮兮地走了过来,蹲下幸灾乐祸道:“小纪跌倒的姿势真是优雅啊,萧翎只怕及不上您的万一。”

我苦于嘴里堵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鸡屁股,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心底怨念横生。于是看准他笑得毫无防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攥住他的衣襟,狠命一扯。

瞬间夜剑离便横卧在我刚才躺过的地方,我却有些愣了。没想到这么容易便得手,这家伙武功不是很厉害的么。呃……他头上那绿绿的东西是什么?韭菜花吗……还有脸上那一坨便便状的物体……呕。

他为什么不说话,按照这个家伙洁癖的性子,不是应该尖叫一声,然后跳起来掐死我么……气氛有点诡异,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嘴里塞着那个硕大的鸡屁股,两眼无神无比茫然地望着他,其实是越过他的肩膀研究那扇窗户边最为快捷的逃生路线。

就在我准备溜之大吉的一瞬间,夜剑离突然笑了。

他他他他不会傻了吧。

少年伸出手,细长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冰凉粘腻的触感引发我一阵战栗。

粘腻?呃,好像还真的有些粘……

我摸了一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远看像便便,近看像便便,在我模糊的眼里更像便便。

这东西有个学名,叫做虾酱。

好臭……

我望着那个混蛋,差点以为美男终于开窍了呢。果然不能对他有什么期待。

夜剑离端了个水盆正慢条斯理地擦身,而且当着我的面该脱的脱了,不该脱的也脱了。这家伙是吃准了我看不见他,哼,便宜不占白不占,又不是我吃亏。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心里终究是有一点心虚,而且被他发现我一定会死无全尸。最重要的是,我没法管住自己的眼睛继续假装茫然而不瞄向他的重点部位。

可以想象,那表情一定猥琐得很。

我别过脸,装作磕磕绊绊地摸到水盆边,一心一意地洗起脸来。

那面条粘在眉毛上都干了……我心里一阵恶心,掏出青瓜洗面奶,都怪那个家伙,我都忘了自己身上比他还脏。

夜剑离突然凑过脸来:“真的很好用么?”

我一呆,随即把小瓷瓶递给他:“要试试吗?”

他迟疑地接了过去,我笑笑,又掏出一个胭脂盒。

“这个又是干什么的?”

“蜂蜜软膏啊,滋润效果很好,要试试吗?”

“……”夜剑离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点,好像抹到了嘴唇上。

“嗯……还很甜,是不错。”

“那当然,”我得意道,“以前我也常用来抹脚……”

……

有什么东西“啪”地碎了,我心里一惊,奶奶的夜剑离,我的青花小瓷瓶!

这一日折腾过了正午才出门,由于夜剑离死活不肯再穿脏衣服,于是就掏了我的腰包让店小二买了两套衣衫。

可是……我摸着那灰突突的粗布,这个店小二太没品位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开除他。为什么夜剑离就是飘飘欲仙的白衣,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质量一定比我的好很多!

“你只给了他一钱银子,想让人家买绫罗绸缎给你吗?”夜剑离懒洋洋地道。

“我花的银子要你管。”我恨恨地别过头,好歹你也是个美男吧,身为美男怎么可以那么吝啬,连衣服钱也要我掏。

“我吝啬?”夜剑离仿佛窃取了我的思想,“那些银票被虾酱弄脏了,我丢掉了。”

丢,丢掉?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那是我瞬间石化,然后被风吹散的声音……

败家啊,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烧法。

“你丢在哪儿了?”我希冀地问道。

“茅房,与那堆衣服一起。”

我立马开始思考如何进入男茅房。

那场景很诡异,我打扮得像个小厮一样骑着玉树临风的小驴子,夜剑离戴着兜帽,头发也只是松松散散地随便一束,一袭轻纱白衣,路人见他都如同见了鬼一样……好吧,我承认我是在报复……他轻轻地牵着小驴子,在那拥挤的集市上,路人不由自主地给他让出一条小道,仿佛碰触了他的衣角都是一种亵渎。

即使我的世界一片模糊,却依然能够感觉到,夜剑离。

那翩翩少年,仰首浅笑间,也许真的是,风华绝代。

我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感觉到夜剑离鄙夷的视线,我冷哼一声,搂住小驴子的马颈。

“小驴子,你饿不饿?跟姐姐吃饭去。”

小驴子欢嘶一声,真给面子,我开心地摸着它的头。夜剑离却突然不走了,我不敢转头细看,只得在眼珠不动的前提下尽量观察着周围。

好模糊的人影,一个青衫男子,与夜剑离擦身而过。

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

我僵直着身子,猛然感到后背掌风袭至。

小驴子长嘶一声,集市就如沸腾的饺子般瞬间乱了套,夜剑离猛地转过身来,有浮华的丽影出鞘,天与地刹那间失却了色彩。

丽刀!

青影与白影交织在一起,我顾不得再假装眼瞎,在一片混沌中寻找着夜剑离的身影。小驴子长嘶立起,我猛然醒悟,跑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下毒的说法已经唬不了夜剑离多久,下次若是他再掐我的脖子,叫好汉饶命恐怕也不好使了……

我勒住马缰,虽然骑过几次马,可技术还是垃圾得很。

小驴子你怎么往回跑!我大惊,这绝对跟我的技术没关系,小驴子是忠心护主的马,瞬间已奔至二人打斗的地方,迎面一道鸿光,我吓得闭起眼睛。

夜剑离突然从身后环住我。我怔住,任他夺过马缰,小驴子感到主人上马,欢嘶一声,纵蹄狂奔起来。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到为你而战的理由……”他在我耳边低语,“跟着我们的那些黑衣人啊,险些连我也瞒过……”

黑衣人?什么黑衣人……变故发生得太快,我来不及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

“说不出话了吗?”夜剑离揽住我的腰,我突然有不祥的预感,“最后告诉你,一开始我便知道,你没有对我下毒……”

身体猛然腾空而起,我吓得大声尖叫,眼睁睁看着那个模糊的白影绝尘而去。

夜剑离,你大爷的!

……

呃,貌似每次骂完这句话,我都会光荣而壮烈地晕倒。

但是这次没有。

这是否意味着,我要很清晰地感受到从十米高空坠落的痛苦呢?

啊啊啊啊啊啊……

呃,貌似没事?

我努力眨巴着浑浊的小眼睛,四处张望着,突然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怀里!

那青衫男子朗声笑道:“清风阁主,别来无恙?”

这声音……竟是朝圣门门主,司马显扬!

我脑中急速转过几个念头,心中已有了计较,于是谄媚道:“好久不见。”

司马显扬笑道:“绝地老人的小弟子竟肯为你出刀,果然不简单。”

出刀怎么了,我撇了撇嘴,要是老娘真的不简单,他还能把我丢给你自己跑了?想到夜剑离,心下突然有些委屈,我微微用力,司马显扬便松了手放我下来,望着我阴郁的表情没有言语。

“你……”良久,我轻声道,“你看那边……”

“什么?”司马显扬疑惑地回过头去。

跑!

我撒丫子狂奔起来,那个笨蛋竟然还真的回过头去了,嘎嘎。

这个计策真的很险,若是在空旷的地方根本无法施展,因为以我三脚猫的功夫,绝对跑不过司马显扬。

但这里是集市。

我迅速地躲到一个馒头摊子的下面,因为看不清与用力过猛的关系还撞了一下头,痛得我眼前直冒金星。啊……馒头好香,我眼前顿时漂浮起无数馒头的幻影……于是连忙揣了几个馒头在怀里,嘴里还咬着一个,狼吞虎咽地塞起来。

“好吃吗?”

“唔唔。”我嘴里塞满了,只能点头。

司马显扬轻笑起来,我一下子噎住了。

“若不是你啃馒头的声音,我还真找不到你……”

果然食物容易让人丧失理智,我哭丧着脸,心里却想起一件事情,这司马显扬的声音,在水牢里我便觉得熟悉,可是像谁呢……

仿佛曾用心记忆过的声音,却又好像没有真的存在过,到底是谁……

我乖乖地跟着司马显扬,想要骗他再多说几句话,突然感觉后面有一团黑影。

“你看后面!”

“你还想骗我!”

“……”我气结,那个黑影却自己说话了。

“参见门主。”娇媚的声音与怨毒的目光远远传送过来,我一怔,竟是罗燕清。

突然司马显扬在我身上点了几下,我浑身一阵酸麻,然后他轻道:“她已经听不到了,你说吧。”

……大哥,你这玩的是哪出啊。

莫非,他想点穴然后让我的耳朵暂时失聪,可是为什么我还能听到……难道我有移穴大法?这真是个冷笑话……

啊,我猛然想起来,他点在我怀里的馒头上了!

马上就能窥得秘密的感觉有种罪恶的兴奋感,我望着他模糊的身影,不用假装就很茫然。

“门主为什么还留着她,”罗燕清咬牙切齿道,“她害死了我大哥。”

“罗左使不必心急。”司马显扬好像笑了笑,道,“你真觉得,她是清风阁主?”

“可是……”

“清风阁主何等人物,岂是如此轻易便可就范的?”

我低下头,不由得一阵惭愧。我也不想这么容易就范啊,让您失望了。

“门主说的是。”罗燕清释然道,“您要的人已经带到,请您移驾天水苏州分舵。”

苏州!我心中一动,那不正是小贱人的老窝,跟着去也好,反正看样子司马显扬暂时不会杀我,只是到了他们的分舵,要逃走便更是难上加难。

“我知道了。”司马显扬似乎转过了身,突然想起似的问道:“那边……准备好了?”

罗燕清诡秘地笑了起来:“清风阁主已接了英雄帖,到时候,我们便可渔翁得利。”

“也好。”司马显扬淡淡地道,“中原武林,便让它闹个天翻地覆吧。”

接了英雄帖?我呆呆的,叶无尘那些家伙可不要真的去啊,我得想个办法溜走,赶紧通知大家才行。

以后一定要给朝圣门的高层管理人员提意见,大家好歹也都是文明人,都不知道优待俘虏的吗!

我蹲在狭小的木箱里,努力掠夺着稀薄的空气,行了大半日,为什么仅存的一条小缝还是冲着马屁股的!那个罗燕清一定是故意的!

终于停下来了!感谢上帝!

呃……可是,为什么没人来解救我!

箱子突然一晃,仿佛被提了起来,不会是要这样一直抬着我吧……朝圣门,你们有点人道主义精神好不好!我已经忍了一天了……

“司马显扬,你大爷的——”。

木箱中猛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两个提箱的下人手一抖,随即加快了脚步。

箱子落地。

有人给我解了锁,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司马显扬在左边负手而立,大概还在气我骂人的事情。

前方一团模糊的影子,飘逸脱俗得有些熟悉。

我正奇怪,突然那人开口笑道:

“丫头……”

这声音我听过无数次,但从没有觉得这么动听过。

我瞬间被狂喜淹没,飞身冲上去扑向了那个身影。

“长——生——爷——爷——!”

长生平素一直强烈要求我叫他爷爷,只是每当我真的叫他爷爷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比如现在,他就被我压在身下,俊美的五官严重扭曲。

话说这老家伙已经一百来岁,偏偏喜欢把自己搞成中年帅哥的样子,到处惹下相思。

“你这丫头!”长生起身,双手却已按住了我的眼睛,轻轻一拨,剧烈的疼痛立刻爆发,我忍住不叫,冷汗却已浸透衣襟。

“奎宁……”长生沉吟道。

“不愧是神医,”司马显扬笑道,“确是奎宁。”

笑你个头!我怨毒地瞄向司马显扬的方向。

“坏了……”长生突然转身,“门主,请速准备热水与银针!”

貌似长生这家伙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真是的,搞得我也紧张了起来。

司马显扬吩咐下去,突然道:“这位纪姑娘是何身份,能出入清风阁水牢重地,又劳得神医不惜交换而医之?”

问到点子上了,我看不清长生的表情,便微微一笑道,“想必司马门主也看出来了,我的确不是清风阁主。”

既然你早就不信,就别怪我骗你啦,嘎嘎。

“阁主向来谨慎,又怎会让你轻易得手?”我继续若有其事地瞎掰道,“我只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罢了,在水牢里,做了阁主的替身。”

长生专心地研磨着药粉,我正思量若他问起,要不要告诉他小红才是阁主。所幸司马显扬只是站了一会,什么也没说便出去了。

我横卧在床,热毛巾敷在脸上。

长生忽道:“幸亏夜剑离给你吃了永诀。”

我一怔:“你见过夜剑离?”

“哼,”他突然严厉起来,“你这丫头实在太乱来了……那毒药合成后含有奎宁,若不是他及时让你吃了永诀暂缓了毒性,只怕你这两只小眼睛是回不来啦。”

“他……他懂医理?永诀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么!”

“这世上绝地老人不懂的东西,只怕还不多,他的弟子自然亦是如此……”长生插入一根银针,我脸上立刻火烧般的炙热起来。那个变态的家伙,既然救我就直说好了,一定要装得那么酷吗!

然而我的心情突然晴朗起来,即使又粗又长的银针也挡不住我的嘴角上扬。

“叶无尘一发现你不见了,便派出‘黑桃’全城搜索,却一无所获。后来听闻‘丽人丽刀’初现江湖,跟踪之下却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女子,竟然是你。”

我心中一动:“他所说的黑衣人,莫非是‘黑桃’?”

“夜剑离出谷不过数月便名震江湖,此人亦正亦邪,叶无尘怎放心你与他独处?”长生轻道,“凭他的修为,发现‘黑桃’也在意料之中,于是他迷晕你之后,潜入朝圣门时找到了我,只听他描述几句我便知道是你。朝圣门此番挟持我,是要我医一个十分神秘的人。你这眼睛半刻也拖不得,我便和夜剑离商量,以你为条件交换,朝圣门若肯让我把你医好,我便替他们医那个人。”

“你是说……”我呆呆地道,“今天跟司马显扬撞上,是夜剑离一手策划的……”

长生微微一笑:“正是如此。”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夜剑离这家伙……或许从未想杀我吧。

如果是这样……那他岂不是一直涮着我玩呢!

即使我已经乐此不疲地嚎叫过很多次,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继续嚎……

夜……剑……离……

你大爷的!

黑暗中,仿佛有叹息自红唇边悄然扩散,顿时一室旖旎。

我猛然惊醒,晚风拂面,清凉惬意。

虽然眼睛缠着纱布,但我明明记得睡前关了窗,怎会有晚风拂面?

难道刚才真的有人!

想到这里我惊得背后一身冷汗,睡意全无。

会是谁呢?这已是缠纱布的最后一天,在屋里憋闷了半个月,马上就能重见天日了,如此重要的时刻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差错。

明日拆了纱布便要去见司马显扬,得想个办法推脱才好,或者搅和个乱子出来趁乱脱逃。司马显扬利用我之后,总不会再留我喝茶吧,多半会把我丢给罗燕清折磨。想到罗美女怨毒的目光,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睁眼吧。”长生喜道。

我眨了眨眼睛,光线突然的冲击使双目有些酸涩,渐渐地有了些景象,我看到长生,他的脸有四个,接下来是两个,然后变成三个,最后重合为一。

“长生!”我激动道,“我从未发现你这么帅过!”

长生见怪不怪地颔首:“这几日早些休息,不要操眼过甚,那就无碍了。”

光明啊,原谅我现在才发现你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你,我怎么数钱?

没有你,我如何看美男?

没有你……呃,此处省略抒情无数字,以表达女主复明之喜悦。

旁边的侍卫恭敬道:“请阁主与神医移驾会事堂。”

完了,光顾着高兴,都把要见司马显扬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几日周遭全是监视我的高手,许久都不见‘红桃’,一定被朝圣门的人压制着,也不知道叶无尘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唉,无论兄弟们多能耐,到头来该靠自己的时候就不能总指望别人。我精神一振,老娘瞎的时候都没有事情,现在眼睛也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俗语总是有道理的,吼吼。

朝圣门苏州分座,会事堂。

什么狗屁会事堂,我撇了撇嘴,不就是大厅嘛,所有人都三八兮兮地聚在一起你阴我我阴你的,哼,上帝保佑你们阴个你死我活。

拐上甬道的时候,隐隐从大殿中透出金碧辉煌。我刚刚复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无比,可是……这狮子真的是白玉的么?还有那个门环好像是黄金的耶……这还只是个分座啊,相比之下清风阁的小村子就不是穷酸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但我那是精打细算好不好,整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干吗啊,司马显扬这家伙,该换个管家了,唉。

我装得清高无比,以鼻孔高扬的姿态进了大厅,路过那对白玉狮子的时候,我细心打量了下,貌似是可以移动的样子嘛……

哼哼,让你们显摆,改天就叫“草花”来偷个一干二净,嘎嘎。

终于踏入正厅,令人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在两侧各种人的目光扫射下向内行去,正前方那个美女是谁……啊,是罗美女,我待会一定要站在她够不到的地方,上帝保佑。

目光一转,那个负手而立的青衣人是……司马显扬?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青色的背影不可一世,器宇轩昂。有逼人的气势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流泻而出,以至于整个大殿将近三百人,无一敢发出声音。呃……我真的耍过他吗?看不见的世界真单纯啊……

我腿有些发软地站定,心中突然迸发出莫名的傲气,同样是当老大的,我凭什么便输给了他?于是继续鼻孔朝天,懒洋洋地学着夜剑离的语气道:“你找我?”

整个大殿的抽气声不绝于耳,我暗爽于心,连可能出现的可怕后果都不顾了。

司马显扬轻笑,那声音淡淡的,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到底是谁!

我看着他缓缓转过身,青衫内敛,黑发束冠。

在看清他面容的一刹那,我的抽气声比刚才几百号人的还要响。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小麦色的肌肤衬得他俊朗挺拔,毫不掩饰的霸气更是为他增添了动人心魄的魅力。

这是个帅哥中的帅哥。

但这并不是我傻了的原因。

恍惚间,我想起了他熟悉的声音,那旋律曾伴着我,走过每一个孤寂的,只有我一个人呆呆面对墙壁的夜晚。

他笑道:“阁主为何不说话?”

我反应过来,然后迅速在身上翻了半天,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掏出小兔子自动铅笔,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请问……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司马显扬一愣,瞬间变了脸色。

“我是你的超级粉丝啊!”看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我急得上蹿下跳。突然灵机一动,张口嘶吼道:“浪奔——奔奔奔奔奔——”。

司马显扬呆呆的,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浪流——流流流流流——”。

我们凝视着对方,合声唱到:“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大殿里的人全都傻了,只有我与司马显扬久久对视,眼中燃起只有彼此才能读懂的神采。

“想不到……你居然还活着,苏河。”

司马显扬的表情千变万化,他冲上来扳过我的肩膀,仔细端详了我很久,然后不知道发出了一个是哭还是笑的声音,随即紧紧把我搂在怀中。

尽管我快被勒死了,但仍然激动得不行。这形势逆转得太快,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我明争暗斗了两年的死对头,竟然就是我曾经的偶像——惊才绝艳却蓝颜命薄的苏河!

有些温热的东西在眼角一闪即逝,五年了……我死死抓住司马显扬的衣角,终于可以不是一个人……我抬头望向他,却见他的表情突然恢复正常,轻轻地把我推开。

“这女子是清风阁主的替身,真正的清风阁主岂能轻易就范?其间必定有些误会。”他镇定自若地面对下面一张张O型的眼睛和嘴:“她是我多年不见的……故交,理当好好叙旧,传我的令,罗左使护送神医进京,你们退下吧。”

我惊愕地望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真是……

“来人,送纪姑娘去休息。”

朝圣门的人总算闭了嘴巴,但是一个个神色暧昧,我不禁脸上一红。不经意间却瞟到罗燕清的目光,除了怨毒还带有一丝憎恨……大姐,你别告诉我你暗恋司马显扬?我直到今天才看见他的脸啊,刚才那个是他瞎掰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恍惚间,领路的婢女已经把我带到一间房前,恭谨道:“这是门主的卧房,请姑娘随奴婢去沐浴。”

我正好很多天没有洗澡,于是开心地跟着她进了内堂。

一帘屏风后,花瓣散落,雾气缭绕,我仰起脸把全身浸泡在水里。呼,舒服地叹口气,能够洗澡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当然如果旁边没有人参观就更好了……

我不好意思地望着她们:“你,你们能不能转过去……”

其中一个婢女道:“阁主吩咐过,奴婢要尽心伺候姑娘。”

“不用啦,我就是个俘虏……”

“姑娘有所不知,”另一婢女突然暧昧地笑了,“这是阁主第一次准许女子进他的卧房呢,连罗左使都没进来过。”

我突然反应过来:“不是说休息么,为什么要带我来他的房间!”

两个婢女相视一笑,那表情像是在说,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也看了,抱也抱了,这会还害羞什么呀。

我登时跳出水面,顾不得身子被看光光,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两个婢女吓得冲上来帮我更衣,六只爪子手忙脚乱,最后总算是把那件新准备的衣服套在了我身上。古代宽衣展袖,能遮住身材的各种缺点,可这件紫衫素花的衣服为什么……这么紧?我腰上的游泳圈啊……

婢女也皱着眉,犹豫道:“姑娘,这……”

“不合适吧,”我严肃道,“你再帮我准备一套衣服,要黑色的。”

那婢女领命而去,嘎嘎,黑色的衣服嘛,当然是方便溜之大吉。

“参见门主。”

门口突然响起那婢女的声音,我心里一惊,司马显扬来了!于是飞速躲到屏风的后面,对另一婢女挤眉弄眼道:“说我不在!”

“这……”那婢女尴尬地看着我。

这小孩怎么这么笨呢,我不爽地探出头,赫然发现司马显扬就站在她旁边,表情淡然如水。我立马傻了。

“你下去吧。”

“是。”婢女退下。

我的心狂跳起来,脸上飞起了两朵红霞。从刚才见面起,我就一直想这么做,可刚才人那么多,我不知道这么做合不合适,但是只要见到司马显扬那张苏河的脸,我就抑制不住心中那股狂热的欲望。

“你……”我又掏出了小兔子自动铅笔,“能给我签个名吗?”

司马显扬本来期待的表情突然就很颓丧。

“苏河……”

他端着香茗的手突然顿住,表情在氤氲中慢慢潮湿,化作一片黯然的落寂。

“已经很多年没人这样叫我……”他想笑,却只是咧了咧嘴角。我的心突然很痛,当年才华横溢的苏河啊,风光无限,如日中天,却英年早逝,一个人到了这陌生的地方,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凭他的傲气,当年百万重金也难求他登台现身,如今到了没有音乐没有掌声的古代,他怎受得住从高峰跌到谷底,怎肯做惯了人上人后去做人下人,又怎会摇身一变成为朝圣门主呢?

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已经死了么?在我高二那年……”

司马显扬没有说话,他轻轻将茶杯放在桌上,好看的眉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缓缓道:“我死了?我果然死了么……”

难道是有人陷害!我一惊,在文明的社会,那可是犯罪啊。

“你们一定觉得,做明星很好吧。”他突然笑道,眼中隐隐透出一丝苍凉,“那时我恃才傲物,得罪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娱乐圈表面风光,内地里却龙蛇混杂,稍有不慎,一辈子都休想翻身……”

我呆住了,莫非苏河的死真的是另有内幕?

“他们在报纸上写你吐血而亡,追悼会我也去了啊,你的遗体在那里是千真万确的,有很多歌迷都哭晕了过去……”

“是吐血么?”他凄然一笑,“我只知道有子弹穿过了我的太阳穴,就那样……”我打了个冷战,司马显扬却摇了摇头,淡然道:“其实没有那么可怕,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再醒过来,我已成了这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司马显扬。”

我呆呆地听着,不知是该伤心苏河被谋杀,还是该高兴他没有死得那么彻底。

“这司马显扬练功走火入魔,好在他在内室闭关,也没有人发现他死了,直到我从他体内醒来……一开始我真的快疯了,在这地方没有舞台,没有钢琴,没有我想要的一切,根本没法活下去,倒不如死个干净的好……可是,”他悲伤地道,“我还是活了下来。”

我一怔,抬眼看去,眼角淡然的忧郁,嘴边似有若无的隐忍,那正是苏河的表情啊。排山倒海的记忆像是重播般在脑中倒映,喜欢上苏河的时候,去听他独奏会的时候,听到他死讯的时候……苏河就是用那样的表情,每日在我房间的海报上,给我面对一切的力量。

我的表情阴晴不定,司马显扬望了我一眼,轻道:“那,你又是怎么来的?”

声音轻柔,落到我心底却像是一枚重磅炸弹,爆开无数漫天的轰鸣。我是怎么来的?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一个人一个人,我的记忆里只有墙壁的白色,医院的福尔马林药水味道与苍白的被单……裴院长恋恋不舍的手与那少年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头痛欲裂,只得强颜欢笑道:“我啊,那才诡异呢……我掉下水道里了,哈哈,不过我高中时可是你的粉丝啊,你还会唱《雨降》么?我要听现场版的!”

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司马显扬却微笑起来:“你也喜欢《雨降》?那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鲜花将漫没的雨降淅沥地绽放在崩泣的路边,不远处渐渐消失的淡光,寂寞地微弱着低云的冰冷,风丝悄然地吞噬起相遇,滚烫地溅射在逃避不掉的身体,雨水的升起中和了脚步,眼前无法看到的不安,把喉咙的疼痛全部灌注在天空的嘶哑,一瞬间变得猛烈,倒映出全部天空的瀑布,不散地接连夺走着心跳的平静,如果伸出的双手会被暴雨失去温暖,闭上的瞳孔只能放大刺眼的鸣动,那么被水味湮灭的呼吸,只为替代原本视线前最安静的,凋零。

我和司马显扬轻轻地哼唱,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何方。突然有人在门外低声道:“启禀门主,内报。”

司马显扬快速站起身来,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躲进了内堂,从屏风后面悄悄观望着。

“进来吧。”

一个随从打扮的中年人推门而入,司马显扬眯起眼眸,那神情像是一只全神戒备的猫。

“启禀门主,后日英雄大会将在萧府举行,各路英雄已经到齐。”

“那个人来了么?”司马显扬问道。

“……来了。”

我忍不住看向他,突然浑身一抖。那还是苏河么?苏河的表情那样温柔,仿佛永远只会轻声细语。可是眼前的这人,眼神里有种嗜血的神采,仿佛看到了猎物的野兽。我好像从没有这般认真地观察过司马显扬,从相遇到现在,我与他之间变故横生,知道他是苏河的时候更是勾起了我对过去的回忆,脑中乱得几欲炸裂。他唱的歌,再也没有那时的灵气,我狠狠抓着衣襟,司马显扬轻笑,浑身笼罩着势夺天地的霸气,威风凛凛。

我突然意识道,他已经不是苏河,他是朝圣门的门主,司马显扬。

那人领命而去,良久我才发现司马显扬站在我身前,右手轻轻地抚上我的面颊。

“展颜。”

“你……要对付清风阁?”

“我需要清风阁的情报,”他温柔道,“你会帮我吧?”

我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沉声道:“我只是清风阁里的一个小丫头,哪能弄来什么情报?”

“那……你知道破天印吗?”

我心头一震,那是我清风阁的镇阁之宝,虽然我又啃又咬除了发现它是纯金的之外没发现有别的用处,但那起码也是天下人抢破头的好东西。

这个我若不知,倒显得十分可疑了。我顿了顿便道:“当然知道,你要那个做什么?”

他俊逸的脸一下子欣喜起来,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渴望。

“展颜,你可知道,我们能否回去,就靠这个破天印了……”

“回去?”我一惊,“能回去么?”

“我已经查到一点……”他突然笑了笑。

能回去么?我呆呆的,喜上眉梢:“那太好了啊,我们一定要回去。”

司马显扬微微一笑,眼底却蒙上了一层阴霾:“我一定要……复仇。”

“纪姑娘,您身子尊贵着呢,可当心着点。”

这年头,趋炎附势就是主流形势啊。自我昨夜在司马显扬房中过夜后,已经不知几个家伙上来拍马屁了,我在心底疯狂地鄙视着眼前的家伙,脸上却虚伪地笑笑。昨晚我跟司马显扬谈古论今折腾了一个晚上,不管他是苏河还是司马显扬,如此跟偶像近距离聊天,我仍是激动得睡意全无。于是现在顶着两个熊猫眼,憔悴地出现在会事堂,众人还以为我们昨夜纵欲过度,我辩解了几句便懒得解释了,司马显扬倒是没有在意,因为他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脑袋都是九十度垂向地面,表情都跟死了妈似的,让他难以听到我们之间的八卦。

我突然得意起来,作为一个帮派的老大,我也许别的不如司马显扬,但亲和力绝对远胜于他,否则小连与小红怎么会那么无法无天。

想到小红,我心里不由得一沉,不知她与路文非怎样了,我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她有没有怪我呢……此番清风阁收了英雄帖,叶无尘与她必然会来,我得想个办法通知他们小心啊。

“在想什么?”司马显扬轻道。

我一惊,他手里拿着一套衣服,看起来像是走江湖的人常穿的那种。

“我有些事,你好好地在这里,我的人自会护你周全。”

大哥,你这第二个管事的罗美人第一个想要我的命呐,一点也不安全好不好,何况……

“你想去武林大会吧。”

“……”司马显扬没有说话。

“带我一起去。”我扯上他的袖子。

“那里凶险异常,你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去给我的兄弟们报信啊。我眉角一抽,央求道:“我也想帮忙啊,越早回去越好,我可以潜入女眷所在,咱们前厅后堂,互相有个照应也好。”

司马显扬抿起好看的嘴角,黑眸深不见底,这副思考的表情真是英俊得一塌糊涂。

“好吧。”

我回过头,露出一个“得手了”的表情,却不小心对上罗燕清阴冷的视线,顿时后心一片冰凉。

我攀上墙头,那姿势很像传说中的“一枝红杏出墙来”……

只不过此红杏这时正要进墙去。

我费力地翻过墙,姿势优美地屁股着地,疼得我龇牙咧嘴,心里不由得埋怨起司马显扬来,虽说我注定要偷偷潜入,但你就不能带我一起乔装一下?为什么你走正门而我要翻墙,郁闷。不过正如他所说,萧府女眷这边,守卫果然很少。

啊,刚说完没人就好像有人来了,我连滚带爬地躲入了花丛,一个婢女正从回廊上经过,手里拎着一个竹编的花篮,貌似是冲着花丛来了。

我正想着要往哪儿躲,突然瞥见那婢女的相貌,不大不小的眼睛,嘴唇略厚,皮肤细黄,微塌的鼻梁侧有几粒小小的雀斑。

我傻了,这婢女……为何长得这么像我?

再看身形,个子不高不矮,一样的婢女服饰,一样掩饰不住的游泳圈在腰间乱晃。

……好机会。

那婢女正自顾自地采花,突然发现了园中最为鲜丽的一朵。

那朵花儿如此娇嫩欲滴,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婢女欣喜地走过去,按住花茎,使了半天力气,却还是没拔起来。

正疑惑间,突然发现一只胖手,原来下面竟有个女子,看衣服,莫非也是萧府的丫鬟?

“嗨,”我友善地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翠花……”

“哦,好名字啊,”我又是友善地笑笑,“真是……对不住了。”

瞬间,以砖头伺候之。

翠花在我怀里软软地晕了过去,我看着她额头肿得高高的大包,心里反复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是该死的情节发展需要,翠花你可千万别留下后遗症啊……

我在一根柱子后面探头探脑,心里不由得鄙视起小贱人来,这家伙虽是江湖中人,自己的府邸倒是装扮得富丽堂皇,我的小村子又被比下去了,真是可恶。

话说清风阁在天水城的大宅也是九曲十八弯,七进七出的锦绣大院,当然我是不可能花那么多钱去买啦,只是老张救过的一个故人留下的古宅,我舍不得大举修建,于是弄来无数花花草草到处栽种,古代的植物就是便宜啊,往后院一看满山都是,随便挖。不过这么一来,还真有些静远幽深,神秘莫测的味道了。于是每个人都觉得清风阁不简单啊不简单。哪像小贱人与司马显扬这般铺张浪费,搞得自己跟暴发户一样。

什么,你说我小气?哦呵呵呵呵,哪有,我的目标是,花最少的钱,达到最好的效果,这才是聪明人呢。呃?我明明就是抠门!哼,随便你怎么想吧,我不跟你说了。

“翠花,小姐要的花摘完了么?”

我后背一僵,他奶奶的这就遇到人了,跟读者们聊天果然耽误事情。

眼珠一转,我怪模怪样地转过身去,一手捂着脸,一手拎着竹篮低声含糊道:“摘好了。”

“呀,”那婢女吓得后退一步,“你的脸怎么肿得这么高?”

废话,老娘的舌头正死命抵在那儿呢,不高就怪了。

“被……被马蜂蛰的。”我口齿不清道。

“这怎么成?”她担忧地接过我的竹篮,“快跟我回去上药。”

她冰凉的小手覆在我的手腕上,滑腻腻的甚是舒服,我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皮肤白皙,杏眼桃腮,虽不如小红那么国色天香,但也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

我心下突然一沉,看她对翠花如此关心,必定是相识甚熟。这样我装得再像也维持不了多久,一定会被揭穿。

正思量间,已到了一座低矮的长屋外,那婢女推开红木门,伴随着“吱呀”一声,我探头望去,丫鬟常睡的那种大通铺映入眼帘,几个同我一样服饰的少女正在缝补着一件华丽的裘袍。

“莹莹,你怎么回来了?”

那婢女焦急道:“翠花被马蜂伤到了,咱们的药呢?”

原来她叫莹莹,我还正愁一会叫不出她的名字。突然目光扫过桌面,几个胭脂盒与铜镜凌乱地散在上面,我灵机一动。

“啊?翠花你要去哪儿?”

“茅房!”

“走错啦,茅房在那边……”

“不好意思哈,我拉肚子!”

我坐在臭气熏天的马桶上面,手忙脚乱地调着水粉。

有机会一定要建议小贱人换个科学点的公共厕所,不过在这个年代大概也只有清风阁有那么高级的蹲便了,唉。这些苍蝇真讨厌,我一面挥舞着爪子,一面胡乱往脸上涂抹起来。切,原来那些白皙的皮肤也不是很难拥有嘛,我揽镜自照,呃,好像白过头了一点,于是挑起一大团胭脂……

折腾了半晌,我终于香气袭人地回到了丫鬟的卧房,爽朗地打招呼道:“我回来啦。”

“你……”莹莹随口回道,然而看到我之后,后面的几个字瞬间变成了,“你是谁?”

“翠花啊。”我嫣然一笑,顿时有香粉窸窸窣窣地掉下。

好吧,我承认粉是擦得厚了一点,可不这样你们岂不是很快就发现我的老底。

几个婢女O型着眼睛和嘴,莹莹第一个反应过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轻道:“妹妹昨天刚来,一定还不适应这里吧?”

我傻了,原来这个翠花是刚来的,那我忙乎了这么久是在干吗……

突然一个女声冷笑道:“我道小姐要的花怎么这么久还没送去,原来人都窝在这里偷懒!”

莹莹与几个丫鬟连忙站起身来,我回身望去,一个婢女飞扬跋扈地站在门外。

“凤姐姐,花已经摘好了,只是翠花被马蜂蜇伤了……”莹莹低头道。

“只是蛰一下,又不会死人,”她冷哼,“谁是翠花?”

我往前站了一步,那婢女斜睨了我一眼,本来想要表达轻视,只可惜我现在的妆容太过震撼,她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吓了一跳:“你这脸怎么跟鬼似的!”

我心头大怒,这个三八凤,你怎么能理解我为了大局而不顾形象的自我牺牲精神。瞅你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还不都是个丫鬟,装你个大头鬼!

“我的脸肿了,所以就扑了点粉来遮盖。”我也拿鼻孔望着她,“这花马上送到,小姐还没急呢,请凤姐姐也不必心急。”

我特地加重了那个“也”字,三八凤立马感觉到我语言里的挑衅,轻轻眯起了眼睛。可是我的话入情入理,她瞧不出我是什么来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冷哼一声:“你叫翠花?我记住了。”随即扬长而去。

我暗爽地回过头,发现众女目瞪口呆地望着我,眼神里写满了崇拜。

这一日下来,我已经跟房中的丫鬟混得极熟。那三八凤平时就仗着自己是小姐房里的大丫鬟,到处欺凌这些粗使丫头,早已是众怒难平。没想到一来便如此引人注目,我心里学了个乖,在这萧府内若想混下去,就不能再如今日这般张扬,否则早晚会惹人怀疑。

原来这翠花昨日刚刚被买进府中,她性格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交际,也没与人多说过几句话。至于为何采了几朵花回来便性情大变,倒是没有人深究,只以为是她昨日想家,以至心情低落而已。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好像在哪儿忘记了什么。

月色新冷,我旁边睡着莹莹,众女都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我猛地坐起来,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抓起一件衣服罩在身上,光着脚丫悄悄地推门而出,然后疯狂地奔向花丛。

上帝啊,我怎么把真翠花忘记了,一个砖头顶多让她晕上几个时辰,从晌午到现在已经七八个时辰了,若是她醒了,我岂不是要死翘翘!

我急出一身冷汗,夜风清凉,吹在我身上竟是寒冷刺骨。

“你可算想起她啦?”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我吓得双腿一软,一颗心就要跳出喉咙。

司马显扬突然出现在我前方,仿佛他一直站在那边赏月般悠然自得,月光照在他脸上,孤独俊美有如九天战神。

我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微笑道:“我若不在这里,你也就不在这里了。”

我听出他话中的讽刺意味,不由得脸上一红。这错误的确足以致命,我暗暗握紧了拳头。

司马显扬转过身:“你不该如此心软,一个婢女,杀掉埋了也就没事了。”

我猛地拽住他的衣袖:“你把她怎样了?”

他凝视着我,轻道:“展颜啊,你我也算活过两世的人,你还以为我们能做回一个单纯善良的人么?”

“单纯?善良?”我冷笑,“我过去就不是这样的人,那世界为了自己的利益,钩心斗角,杀人不见血,可是如果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就不要轻易夺取别人的性命,何况她是无辜的?”

司马显扬没有说话,良久,突然笑道:“认识你以来,都没见过你这么激动呢,没想到只是为了一个婢女……”

我哼了一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进来的?”

“正门走进来啊。”

“不用乔装打扮?”

“用啊,我扮作了梁飞燕。”

“梁飞燕?他可是有名的大侠……”

“嗯,但是几日前被我杀了,没有人知道他已死。”

我心中一颤。

司马显扬温暖的手指抚上我的面颊:“展颜……这个世界,能懂你的,就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你会帮我吧……”他的眼睛隐藏在阴影里,轻道,“那个婢女,我给了些银子,已经送回老家了。”

他的眉眼俊逸非凡,像在看我,又好像穿过我望向了别处。

和萧建仁合作,对清风阁不利,表面上是这样,内地里却想要破天印。这阴谋的背后,他总是这样要我帮助,可现如今,好像并不用我帮什么忙。

苏河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还是,你早就变成了,司马显扬。

我一直愣在原地,甚至司马显扬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这个世界,能懂你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没错,所以我不喜欢面对他,即使他曾经是我最喜欢的苏河。

只有你,知道我从哪里来,了解我不愿被人知晓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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