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说?”阎罗紧紧逼问道。
大堂经理痛得勾着腰,双手按在痛处,口里鼓着气,不能说话。
大个子又是一拳,正好打在他的胸上。大堂经理的脸涨成紫色,太阳穴上立即凸起几条粗筋。
阎罗哈哈一笑:“不说就往死里打!”
他再也忍不住了,说道:“到码头上去了!”
“是哪条船?”
“‘重庆号’。”
阎罗把手一挥:“我们走。”
那青年男人见他们就这样走了,自己举报的奖金怎么要?到哪儿要?忙拉住王裕安发问:“长官,我的奖金到哪儿要?”
“到哪儿拿?”阎罗见那家伙拉住了王裕安不放手,怪异地一笑,走过去说,“找鬼要去吧!”他说着,向他的前胸一刀刺去。
阎罗和王裕安走出“塘沽湾”酒店,心里也在盘算。把康有为抓住了,由谁报告?荣禄?崇礼还是秦刚?他知道,这些人一个也不能得罪,自已肯定是与功无份,但他们都要抢个头功,这就不能不为难他们了。
5
荣禄老奸巨猾,尤其是对官场上的潜规则,可以说是无一不知。秦刚是办具体事的人,对下面办事的人和办事渠道都很熟悉,在实际搜查中,找下面办事的人就顺利多了。荣禄把自己和秦刚相比,觉得秦刚的特点反而占了优势。
在码头上,秦刚对康有为的行踪,很快就搞清楚了:康有为买的是“海晏号”船票。于是,他带着大队人马,向招商局的码头飞奔而来。
一行人上船后,船员见他们来势汹汹,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儿,只好小心地把他们拦住,问道:“请问……”
秦刚此时没有闲工夫跟他们多说,一掌将他们推开,径直闯去,船舱已有不少乘客,秦刚站在舱口,吩咐众人进舱搜捕。
巡捕们凶狠地在船舱内搜查,乘客们不敢与这些凶恶的巡捕相抗,立即搬下行李,配合巡捕搜索。过了好一会儿,各路人马纷纷来到秦刚这里回话,没有康有为!
没有?秦刚听了,大吃一惊。按理,提供信息的人,都是自己的好兄弟,是不会哄自己的。那么,他在哪儿?
按说,船在码头上,进出只有一条路,没有其他的去处,自己一直站在这里守着,肯定没有出去。那么,康有为能飞吗?肯定不能!“再查一遍!”
他仍然信心百倍,他认为,康有为肯定是在哪儿藏住了。
又搜了个把时辰,还是没有找到康有为。秦刚这才想到,要扩大范围搜查。正好,守在码头港边的人来禀报:康有为换了英国的“重庆号”。
秦刚立即上岸,老远看见英国码头上有好多人在上船。不好,这艘船没有搜查,如果康有为在这艘船上,那就会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脱了。于是他飞快往英国码头上跑了过去。
秦刚来到码头边,见阎罗也带着一班人马匆匆赶到,他们相视一眼,不觉一怔,他怎么也知道了?
不用说,到这里来干什么,他们心里都明白,也都佩服对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到情报,不愧是行内高手。
他们没有多说,相互点了一下头,就直奔“重庆号”。“重庆号”比招商局那艘“海晏号”要大得多。
秦刚和阎罗过去与值班水手联系,王裕安趁机在轮船周围察看,行内话,这里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忽视,都要做到心中有数。他正看着,见秦刚和阎罗在那边与“重庆号”上的水手长争执起来,英国人的地盘,不可强行闯,他怕秦刚心急惹出事来,忙转身过去。
有位捕头忙挤了过来,向阎罗说:“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阎罗见他面有难色,忙问道:“什么事?”
“英国佬说什么也不准上船搜捕。”
“跟他讲明情况,这里有太后的搜捕手令嘛。”
“太后的手令也不行,他们只听英国公使的。”
阎罗听了,心情不禁一沉,这事还真有点不好办了呢。如果由清廷与英国公使交涉,这得多长时间,轮船到了点,就要开船了哇!
那位水手长立即将情况报告给英国船长,船长也不清楚康有为是否上了这艘船,他连忙向英国公使发电:报告清廷禁军要登船搜捕康有为。不
一会儿,英国公使发来急电,不许清军登船搜捕,“重庆号”准时起航!若强行登船,英政府将向清廷提出强烈抗议!
“呜——”“重庆号”拉响了起航的汽笛。
6
康有为上了“重庆号”,在头等舱里找到了自己的铺位,安顿好后,舒服地在床上躺下来,感到一身轻松。
李唐和小江子把行李放好后,忙到康有为这边来,问需要什么东西。奔波了这两天,康有为感到有些累了,他想好好休息一下,便睡了下来。
睡了一会儿,他感到轮船突然轻轻颠簸起来,康有为知道,轮船正在起航中。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这儿天不平静的日子总算过去了,到上海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他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朦胧中,他看到李盛铎往养心殿走去,难道他要向慈禧反噬?他感到非常吃惊,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气愤地叫了他一声:“你去慈禧那里做什么?”
李盛铎笑道:“办强学会的事,我要向老佛爷讲清楚!”
“你要讲什么?”
“设保国会,我是一时的冲动,不,不……”
“你给我住嘴!”见李盛铎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气得双腿打颤,没等李盛铎说完,他怒不可遏,“你怎么说出了这种话来?你的报国之心哪里去了?”
“报国?”李盛铎听他这么说,觉得好笑,“你说是报国,可慈禧说这是误国乱纲!她不同意,你斗得过她吗?连皇上也没斗过她,你能……”
“放肆!”
“哈哈哈!”李盛铎越说越激动,“你以为是皇上愿意开翁同龢和中堂的缺吗?不,是慈禧要他做的!你以为是皇上要给荣禄加封吗?这也是慈禧!皇上已经败下阵来了,你还以为维新能继续下去吗?就说你这次去上海,你以为皇上真的要让你去督办《时务报》吗?不,是皇上特意将你送出京城,如果不走,慈禧就会杀你,杀你弟弟康广仁,杀你的学生梁启超、谭嗣同……”
他听到李盛铎这些话,顿时大汗淋漓,眼前的李盛铎仿佛就是魔鬼一样狰狞、一样恐怖、一样残忍……
“徐缨姑娘!”他奋力地喊护卫,可是,护卫徐缨姑娘没有回音。徐缨姑娘呢?在这危急关头,他第一个想起的是徐缨。只要他一个眼神,徐缨姑娘就能会意,知道该做什么。这个整天在自己身边的姑娘,把自己的安全视为己任,寸步不离。现在,他要徐缨姑娘来,把这个不忠不义的狗东西立即赶走,越快越好,越快越解恨。可是,还是没有听到徐缨姑娘的声音,他顿时慌了,难道她也会像李盛铎说的那样,也遭到了慈禧的毒手?不可能,一定要找到她!他从南海会馆往粤东会馆跑,又从粤东会馆往湖南会馆跑……他跑了好多的路,累得气喘吁吁……
“先生,你醒醒。先生,你……”
啊,一个清雅、柔和,亲切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非常高兴。这不是徐缨姑娘的声音?是的,他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太……
“先生,你是不是在做噩梦?你……”
他终于醒了,睁开眼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姑娘,她穿着有皱褶的深红色长裙,显得非常年轻、漂亮、性感的姑娘,蹲在床边,向他微笑。
面前是一个非常现代的青年女郎!康有为不禁一惊:这位姑娘是怎么来的?我不认识她呀?他不解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姑娘。
“我也是乘客。”姑娘笑道,“我是从北京到上海去的。”
听了她的话,康有为好奇地打量着她,她衣着时髦,不像是中国的服饰。难道她不在国内生活?康有为问道:“你是在上海住?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姑娘说,”我是从法国回来的。”她似乎记起,自己还没回答完这位先生的话,她自己打量了一下,说:“你就叫我红衣姑娘吧。”
她是从国外回来的,康有为果然猜中了,他非常高兴,把刚才的梦抛到九霄云外:“红衣姑娘!”
这时,李唐来了,他见康有为满头的汗,吃了一惊:“老爷,您怎么了?”
“没什么。”康有为说。这时,李唐发现了红衣姑娘,不安地看了她一眼:“请问小姐是……”
“啊,我是在隔壁舱刚才路过这里,见这位先生在床上喊叫,我以为他病了,便过来叫醒了他。”
原来是这样!李唐忙向红衣姑娘说了一连串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