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却也是为我洗手作羹汤的家人,即使朝堂的事情是那样的忙碌,我们都可以忙中偷闲,过我们想要过的生活。
礼部的事情因为孟家与吏部尚书杨大人关系极好,所以心儿的日子并不难过,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婚的时候。
她总想着要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才好,而我总担心这样的距离会暴露自己所有的缺点,在朝日,男子是不能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妻主的,但是妻主呢,却可以随意挑剔自己的夫郎。我自认比别人要出众的多,但是人前与人后毕竟是两件事。
成婚之后,便是要朝夕相对,所有的事情都要摆在我的面前,祖母不止一次的说过,管着公主府要比管着孟家的产业难得多。孟家如今都是靠着祖母的功勋才能有今日的地位,甚至于孟家的产业都是陛下特许的,若是她不在了,一切都要看我自己的本事。
孟书与我渐渐相熟,虽然从血缘上来说她不过是我的一个堂姐,这种堂也不知道是隔了多少了,但是从她的籍贯换了的时候,她就是我的姐姐了。孟书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好多问,我只是看着祖母一点点细心的教她,她总是俯首帖耳,恭敬有加,孟家的产业她从不肖想,对我总是客气异常。
我猜想许是她自己也不曾想到竟有这样的好运气,被祖母选中,并且精心培养。孟书是因为恩荫入朝的,她入朝就意味着祖母的请辞得到了批准,虽然因为陛下个人的情感缘故,还是有了些延迟,但是到底祖母乞了骸骨,只在孟府中与我谈心。
初始时孟书总是去书房找祖母商议,每次都是慌慌张张的样子,冲我点点头就去了,再过一段时间,走路也算是慢了一些,再后来,每次都是跟我寒暄几句,再去书房,我便知道孟书这个人,快是要成了。
大婚的时候,我从未这样紧张过,府里一派喜色,祖母的脸上却有着浓重的担心,皇家啊,那是我的宿命,只是她也不知道嫁给心儿对于我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待嫁的男子,心情都是纠结的,这一刻还是母家的孩子,想着母家的荣辱,下一刻就成了别人的夫郎,与别人休戚与共。祖母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还是先行去了公主府,等待我们过去行礼。
整个孟府都布满了红色的布料,这场大婚虽说低调,但我总觉得那种红色可以直通到天上,又可以蔓延到人的心理,她骑着白马过来迎亲,她款款走来,踏着光滑的红绸,我可以听到她的马蹄声,她的脚步声,甚至她的呼吸声,她温柔的牵起我的手,于是我便知道我们都一样忐忑不安,都一样紧张,也都一样的珍惜。
这个世界是红的,因为这种欢乐的气氛,这种轰鸣的迎亲乐队若是放在平日定是嫌它聒噪难听,而此刻,这种吵闹却换了模样,让我只能一心想着,这顶轿子,这乱耳的乐声是引着我去她那里的,而她就在前面,骑着白马,笑靥如花。
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这是内务府送来的喜服,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自己从来不曾穿过这样的华丽的服饰,上面的鸳鸯刺绣精细又华丽的夺目,上面缝着的宝石,此刻已经安静的沉睡,下摆的黄色流苏做的细密又精细,奇特的质地,无论自己怎么动,都不会打结。
想起自己今早梳妆的样子,宫里的人亲自督导,给自己擦的粉、描的眉、涂的胭脂、用的香料,这一切一切对自己来说是那样陌生,倒不是自视甚高,从不用这样的东西,只是觉得,大婚时候的都是都太多艳丽,比起自己素日里的装扮,相去甚远,却不知道心儿见到会怎样,她总是说最喜欢自己不施脂粉的样子。
我带着纠结的心情随她入了公主府,随她拜堂,然后在新房中静坐着等她,再后来,流光如箭。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那日自己用的香料、胭脂所有的东西都是心儿一早就挑好的,特意让人给我送来。
世事难料,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不知道为什么从我们大婚,外面就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朝堂上的或者是皇女们之间的斗争,似乎如影随形,伴着夜雨,随着我们忧愁的到天明。虽然她总是抽时间陪我,试着平复外面的暗流涌动,那是我们都知道,所谓的平静都没有了,也许也不会有了。
我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四皇姊夫有了孩子之后,这便是我心头的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日日与她在一起,却迟迟没有消息,虽然说我们都还小,但是心里总是不安。
过了很久惴惴不安的日子,我终于有了一个孩子,虽然我还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心跳,他的动作,但是这个孩子带给我的喜悦比什么都要大,从此我的人生便完整了,他转移了我紧张的视线,渐渐地,我放松了心情,不再关注外面的世界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只想着如何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这几个字,只要想想就觉得开心。
祖母的身体越来越差,甚至有的时候,她坐着,根本就无法站起来,我一直怀疑她只是在苦撑着,撑着等到我的孩子出生,撑到孟书足够独当一面,祖母疼爱我的心思,让我觉得感激涕零。心儿看不得我的样子,总是劝着我,回孟府住上几天,照顾照顾祖母。我推辞不过,就上孟府住上了半个多月。
心儿忙的厉害,只是偶尔来看看我,坐一会儿,或者拉着我的手,跟我一起看看祖母,或者只是弹琴给我听,后来祖母的身子还真是有了起色。那一日我正在沏茶,远远地看着画扇进来,行了礼,双手恭敬的递上一封信,我展开一看,便是心儿隽秀的字体,她的风格多变,但是每次用了浣花笺总是用着小楷,说是怕辜负了这样的好纸张,上面写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若是她从未跟我讲过这其中的典故,怕是此刻我觉得有些词不达意,但既然知道了出处,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正在犹豫之间,却看见祖母拄着拐杖往这里走,带着慈祥笑意的说道:“诺儿也该回去了,五公主怕是舍不得的紧,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不能总在祖母这里耗着,应该回去好好休养,虽说过了四个月,没什么大碍,但是你总在这里,祖母也不放心啊!万一嗑着碰着的,祖母赔不起一个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