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抗日早听说过石老秧子的臭名,石老秧子不只是名震关东的匪首,更是出了名的采花贼。哈尔滨人传说石老秧子有两不知,不知道自己睡过多少女人,不知道自己去过多少个窑子。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良家女子难以数计。陈抗日早就听伦五奸说过,民国十五年,段家庄的张树林的独生女被石老秧绑了肉票,段树林无钱赎女,只得和老婆一起卖血换钱,结果交了赎金却只领回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姑娘已经被石老秧子强奸致死,段树林由于失血过多,加之悲伤过度,一病呜呼,段树林的老婆悲恸之下跳了松花江。像这样的事数不胜数。陈抗日不明白,哈东支队怎么会联合这样的人抗日。“赵司令怎么会联合石老秧子抗日?”陈抗日不加隐讳地问道。
“石老秧子原是黄炮二纵队的人。黄炮叛变后,石老秧子带人回了老爷岭。黄炮被除后,石老秧子提出加入一纵队。赵司令根据‘当前必须团结一切可团结的抗日力量’的指示精神,同意了石老秧子的请求,但其部队不随大部队作战,仍驻老爷岭。”周鹏解释说。
周天毅哈哈大笑,“看来哈东支队也是藏龙卧虎啊!”
周鹏知道周天毅话里的意思,解释道:“目前最大的矛盾是中国人和日本人之间的矛盾,所以只要是抗日的人或组织咱们都应该团结,打击小鬼子才是最首要的任务。”
“那也得长点眼睛,像石老秧子这样的恶狼,眼中只有利益!今天他能打日本人,明天日本人给他点好处,他就可以回过头来打你!所以我看这个忙还是不帮为好,要去你们去,我周天毅不干帮狗吃屎的事”周天毅很义愤,因为他太了解石老秧子的为人了。
陈抗日嘿嘿一笑,说:“那有什么?如果他真是条恶狗,咱可以连他一起打啊!”
“哎,对啊!”周天毅突然来了精神,“看来老子还非得去看看不可,没准还能顺便摘了石老秧子的那颗狗头!”
周鹏心里连连叫苦,“这两个人是一对活祖宗,一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毫无组织纪律性,另一个满肚子是坏水,胆子大得像西瓜。两个人你一句老子,他一句老子,简直是无法无天。让他们两个在一起,指不定能捅多大的娄子!本来是想让他们去支援石老秧子,让他们这么一说,到成了歼灭石老秧子了!”
“啥时候动身?”陈天元笑问道。
“啊!”周鹏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按计划,明天天黑之前赶到东边界与石老秧子会合,然后一起行动。”
“东边界离这里足有一百里,要想明天天黑之前赶到,必须马上动身!”周天毅嘀咕着。
“那咱们现在就出发。”陈抗日说完忙着去收拾桌上的围棋。周天毅转过身高声听喊道:“他奶奶地,都集合了!”
周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从周天毅那浑厚而洪亮的喊声中听出了无尽的勇气与力量,但面前的这支队伍又让他啼笑皆非,二百多人的队伍站成了稀溜溜的一大片,有扛着枪的,有用枪拄着地的,有交头结耳私聊的,有低头不语的,总之是千奇百态无所不有。周鹏不明白这样的一支队伍是如何取得赵家店大捷的。
周天毅站在队伍前,大声喊道:“妈了个巴子的,都他妈别瞎吵吵个啥,下面请队长讲话!”
二百多人的队伍一下子肃静下来。
陈抗日向前走了两步,扯着嗓子高声道:“常言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眼下又来了机会,咱们要去配合石老秧子打东山镇!你们不是总说,没这个没那个吗?现在机会来了!东山镇要啥有啥,到时候给我可劲拿,总之这忙咱可不能白帮!”
周天毅在一旁插话道:“都给老子精神点,这回谁要是在战场上丢了人,谁他妈地就是大姑娘养的!都听着了吗?”
“听着了!”众人齐声回答。
周鹏对陈抗日与周天毅的这番训话简直是哭笑不得,他觉得陈抗日的话比周天毅强不了多少,看来这个陈抗日是完全被周天毅影响了。
陈抗日掂了掂手里的那把佐官刀,继续说道:“一个月之前你们队长的父母和刚过门的老婆被日本人活活烧死在炕上!常言道,有仇不报非丈夫!现在报仇的时机到了,我就拜托弟兄们了!”陈抗日说完,俯身给面前的二百多士兵鞠了一躬。
“都听明白了吗,咱要给队长报仇!”周天毅在一旁高声问道。
“听明白了!”士兵齐声回答。
周鹏觉得这不像是去执行援助任务,更像是陈抗日带着手下人去寻仇报怨!此时他觉得,赵尚志让陈抗日担任这个队长是个错误的决定。
一个时辰之后,陈抗日带着二百多人的队伍向东边界方向出发了。周鹏发现,队伍中没有了周天毅的身影,便向陈抗日询问。陈抗日微微一笑,说:“周大哥先去东山镇了!”
“先去了!”周鹏一脸的惊讶。
“知已知彼,百战百胜,要自己摸清东山镇的情况,不能听石老秧子的。我和周大哥商量好了,如果情况允许就自己动手,这便宜不能让石老秧子捡去;如果敌人太多就帮石老秧子的忙,但费用一定要收;如果发现石老秧子有什么不鬼,就先干掉他石老秧子,这种人活着就是祸害。”
周鹏听完已是满头大汗,因为陈抗日的做法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抗日联合战线的建立,看来这个陈抗日是应该回去接受审查了,这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自由主义。周鹏又把赵司令与政委的意图说了一遍,目的是告诉陈抗日要顾全大局,不要胡来。陈抗日虽听得很仔细,但周鹏感觉到陈抗日并没有往心里去。周鹏决定到时见机行事。
第二天中午,周天毅带着马队与陈抗日碰了面。
“怎么样?”陈抗日看着一身风尘的周天毅笑问道。
“好消息啊,驻守在东山镇的两个连的警备队突然撤走,现在城里只剩下一个日军小队。我看咱不用和石老秧子会合了,直接做了它了得了!”周天毅一脸的兴奋。
陈抗日突然眉头紧皱,继续问道:“石老秧子到东边界了吗?”
“已经在东边界等咱们了。”
“他带了多少人?”
“足有五百人!”周天毅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陈抗日想了想,突然嘿嘿一笑,说:“原地扎营,不走了。”
“不走了?这可是到嘴的肥肉啊?”周天毅的眼睛瞪得极大。
“对!不走了!”陈抗日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天毅不知道陈抗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断定陈抗日的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也不多问。周鹏则忍不住催促道:“按计划天黑之前必须赶到东边界与石老秧子会合,今天晚上发起攻击,现在不走了,不是无法完成任务吧?”
“石老秧子有五百人,对付一个只有七十多人的日军小队绰绰有余,根本用不着咱们!以石老秧子的为人,他会把这块肥和咱们分享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要看看这个石老秧子怎么走这下一步棋!”陈抗日面带微笑地看着周鹏。
周鹏没再说话,他觉得陈抗日的安排不无道理,因为石老秧子这个人不能不防。
队伍秘密驻扎在了虎头沟。虎头沟是个小山沟,离石老秧子的老爷岭不到十里路。吃晚饭的时候,陈抗日突然有板有眼地哼唱起了《王二姐思夫》:
王二姐坐绣楼眼望京城
想起我的二哥哥张相公
二哥他一去六年整
……
周天毅一听来了精神,低声道:“陈兄弟也喜欢听崩崩?”
“喜欢!最喜欢听孙小宝的《王二姐思夫》。你说一个大男人,上了妆,楞让你看不出他是男是女!”陈抗日有些意犹未尽。
“离这不远有个大车店,可以听崩崩戏!大车店的老板娘更是带劲!大奶子、大屁股,整天露着一面大胸脯子,人称大洋马!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哥哥我带你去溜达一圈?”周天毅向陈抗日挤了挤眼睛。
周鹏看了看周天毅与陈抗日的兴奋劲,不知说什么好。他觉得这两个人倒是臭味相投,最后无奈地摇头笑道:“大洋马可是石老秧子的人,孙家大车店就是石老秧子设在老爷岭下的眼线。”
“这我早知道!就大洋马那骚娘们,摆到我面前,我都不希得骑!反正夜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那看看崩崩。一起去,怎么样?”周天毅看了一眼周鹏。
陈抗日突然嘿嘿一笑,旋即板起脸,说:“没有上级批准,不能擅自离队!”说完转头问周鹏,“上级是这么规定的吧?”
周鹏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觉得陈抗日的素质确实要比周天毅高许多,看来让他当这个队长还是有道理的。
但让周鹏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吃完饭一会的工夫,陈抗日与周天毅就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