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对你们那代人不按这个标准卡，对我们这代人，就按这个标准办。实际上工作一段时间，联系实际需求再去学习，学到的知识会更有用，我们信息化工作中的许多难题，都是她解决的，总指挥部015演习时遇到难题，也是她解决的。”
“015演习信息受阻，是她解决的？”对那次演习，宫义男至今不忘，关键时刻，信息中断，上级领导、部队观摩人员等上千双眼睛，一齐盯着总指挥。千钧一发之际，信息通了，有人告诉他，是〇八一九部队一个技术人员改变信道接通的，想不到这个技术人员就在跟前，且已经退休。
“首长，对前天演习中遇到的故障，大邬已对〇七二一部队的信息化情况进行了分析，提出了加强信息化队伍建设和复杂电磁环境下训练的意见建议。”扈政新说着，从桌上把建议稿拿起来，递到宫义男手里。
宫义男认真翻着，点头称叹，扈政新在一旁介绍：“我们这个研究室，有六十多个离退休人员，都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和理论基础，只有三位在职军人，一个中校担任主任，两个少校任副主任。”
“退休干部都参加吗？”宫义男问。
“以本部队能力强的退休干部为主，邬湘菲是赌气过来的。”
“赌什么气啊？”
“首长，国家供我上学十六年，我为部队工作二十六年，安排我转业，定的是晨盛公司，发工资都困难，不如退休能拿个全额工资。我现在精力是最好的时候，经验是最丰富的时候，儿子上班了，家务负担是最轻的时候。国际公认的当代科技人员创新年龄是四十八岁，而我四十七岁就退休了。按我的体质，国家再养我三十几年没问题，这笔账怎么就没人算呢！我越想越生气，和领导闹了几次，后来听说这里有个研究室，专收退休人员，我一赌气就报名来了。”邬湘菲说。
“在这里不也是退休吗？”宫义男问。
“是退休，但有活干，有寄托！”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同志凑过来回答，“我是鲁发智啊，当年在滨县咱们是一个连的呢！”
“噢，老鲁啊！没想到几十年后我们又在这见面了。”宫义男也很激动。
“我是五年前从测绘部队退休后来应聘的，五十五岁退休太早了。现在生活好了，医疗条件发展了，六十岁，身板还正硬朗，整天去钓鱼、下棋、打太极拳，总觉得对不住那些天天忙碌的独生子女。再说，我们这些人，在军队工作几十年，每人都有些专长，退下来，不再过问，几年时间就跟不上形势了。〇八二〇部队设这个研究室，供我们有各种专长的人在这里研究，不是吹嘘，我们攻克难题的能力，肯定远远超过在职的年轻人。”
“老鲁！导弹研究所询问宁海牛屿、鼠屿的高度，你帮查查！”一个中校的喊声打断了他的讲话。
“不用查，牛屿涨潮时零点二一米，退潮时一点九六米；鼠屿涨潮时零点三五米，退潮时二点一二米。”鲁发智毫不迟疑地回答。
“可能是搞巡航导弹匹配用的，可别弄错了。”中校提醒。
“不会的！”鲁发智打开电脑，检索了一会儿说，“你看，一点也不错！”
扈政新乘机介绍：“他原是搞测绘的，后来管作战，是军事地形专家，自从邬湘菲进来后，兄弟部队有志参加研究的退休军人，我们也接收，这个研究室，像他这样的人有十几个，年龄小的五十五岁，大的已七十六岁了，他们都是各方面的专家。”
“哎，这不是政治部的研究室吗？怎么这么多搞军事业务的？”宫义男问。
“老政委在这里工作时常讲，我们编制体制的不足，是横向分工过细，综合研究机构少，党委研究讨论决定问题，总是要由主管业务部门拿个方案，业务部门分工过细，无力纵观全局，这个部门觉得合理的，另一个部门不一定认为合理，今天觉得合理的，明天又觉得不合理，这种体制编制下作出的决策，难免有片面性，难免会朝令夕改。有人说，这叫部门绑架党委，地方上叫部门绑架政府。所以，我们把司政后装机关的研究室、编研室都合到了一起，由各种专长的人员综合研究问题，提出的方案建议总会更全面、更稳妥。退休人员不在职，不受编制约束，这方面的工作强了，在职机关人员的编配，基本可以像政治部那样编得很少。”扈政新解释道。
“给他们付费吗？钱从哪里出？”
“付，每月五百至六百元，编制人员少了，省下的建房费、勤杂费与各种补贴经费的零头都用不完。”
“我们并不图那几百元钱，主要是觉得勤动脑，是重要的养生方式，比下棋、打桥牌还有效，脑子不衰退，人就老得慢，欣慰感、成就感也是心理慰籍的灵丹妙药。再说，我们研究室的下边就是球类室、棋牌室、绘画室，还有室内游泳池、室外钓鱼池，想参加什么体育锻炼、娱乐活动都可以，年龄大些的，研究课题固定，作息时间不固定，早晨可以送孙子入学后再来，中午接送孩子回家吃饭，下午送孙子上学，晚上再接回来。想锻炼了，可以下去游泳、下棋、打球，一切自由，但是这些年，大家研究的课题，从未耽误过。”看到宫义男频频点头，鲁发智插话道。
“平时可以，战时行吗？”宫义男问。
“战时指挥所要求精干，我们司政后装机关的人员，虽然大量缺编了一些，但按作战条例规定，现有的参谋、干事、助理员，也有半数进不了指挥所。再说，在这些老同志的‘传帮带’下，他们个个思想好、业务精，作战指挥没问题。”扈政新解释。
“嗨，这个办法太好了，编制人员缺编这么多，转业量就少多了，也好安排了。”宫义男想起此行的目的，十分感慨。
“是的，由于我们和地方有君子协定，我们转业的人少，安排得就好，这几年，转业干部已没有不满意的了。”扈政新答。
“噢，捷舟啊！你让我来看看的目的，是否拉我一起动员玉望也采取这个办法？”宫义男豁然开朗。
“是的！”捷舟没有隐讳。
“他肯定不干，实行这种办法，起码要有两三年的过渡期，这两年少晋升、少转业，他那个年轻化的典型，不就泡汤了吗？看玉望那个架势，早就想靠这点政绩提拔了，哪里还耐得住两三年啊！”宫义男忧虑地说，“再说了，他的年轻干部都已提起来了，那可是我们党委集体讨论的。”
“我有个权宜办法，只要你同意，党委会上我们可以形成三比一，玉望不会坚决反对。”捷舟说。
“什么办法？”宫义男问。
“我到地方政府联系妥了，再向你报告吧！否则只是一厢情愿。”捷舟说。
“好的，那你去联系，我先回机关。”宫义男提议。
俩人告别〇八二〇部队领导，分头乘车离去。
捷舟来到市政府，组织部、人事局、军转办的领导正在一起研究转业干部安排问题，捷舟开门见山：“多年来，我们〇八二〇部队与诸位有个君子协定，我们少转业，地方安排好。这些年，一直搞得不错，军队、地方、转业干部本人都满意。今年转业干部上访，〇七二一部队转业待安置干部围观和联名上书的事，诸位也都知道了，我们想了个办法，把〇七二一部队今年转业干部的数量减掉三分之二，其余的，请诸位按照对待〇八二〇部队的办法安置好，怎么样？以后我们也把这个部队转业的干部逐年递减，形成良性循环。”
三位地方部门领导拿着花名册反复商量计算，最后，人事局孙局长抬起头来说：“不行，还有五个安排不下。”
“我想到这个问题了，干部安置困难的原因主要是三条，即数量大、周转快、安置地点集中，现在前两个问题已有办法解决，最后一条能不能这样解决？”捷舟向前探了探身子说，“这五个干部转业后的户口、家属子女，都安排到市里，他本人的工作可以安排到你们边远山区的县，当个副县长或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有的还可以安排进援藏、援疆干部队伍，到那里当个副县长、副书记或政法委书记，相信他们都会干得出色，工作优秀的，返回时可以提拔使用。”
“这个办法好！”组织部祁副部长带头表态，事情初步定了下来。
在捷舟和宫义男忙碌的一天里，转业待安置军人们也忙碌地在地方各部门找熟人，介绍自己的情况，活动能安置好点的岗位，打听着最后安排结果。
霍克和一木也派人紧张地跑着，一木的人紧盯捷舟，霍克的人，在传递着各种消息，采取各种方式，激化转业干部的不满情绪，不少人得到了安置不好的传闻，〇七二一部队转业待安置干部获悉的坏信息最多，他们部队转的人太多了，安置有难处，在情理之中，干部们的焦急埋怨情绪迅速蔓延。
“甄副总指挥为了出政绩，搞年轻化典型，不管干部的出路，我们要向领导机关反映他的问题。”转业待安置干部私下联系，不少干部响应，一些转业干部闻讯也要求签名，有人把情况反映给甄玉望，他急忙下部队做工作。
这天下午，他把〇七二一部队的转业待安置干部找到一起谈心，他先来了段开场白，大道理夹着小道理，劝慰中带着警告，干部听了，沉默了好一阵，一个干部突然问：“干部转业这么重要，你们机关怎么转得很少？”
话音刚落，值班秘书拿着文件夹进来说：“甄副总指挥，宫寒雪申请转业，总指挥让速征求您的意见。”
“啊？她要转业？”会场上的人打了一愣，谁都知道她是甄玉望的妻子，宫义男的妹妹。
“哦！她怎么要求转业？”甄玉望同样吃了一惊，接过了电话记录，“是不是因为我抓年轻化，安排转业的干部多，得罪了人，她听到了闲话？”甄玉望心里想着，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这由他们单位的党组织定！”
显然，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改变了会议室的气氛，憋足了气的干部认为：“这是不是甄玉望让自己的夫人带头转业，堵大家的嘴巴？”没好意思再开口。
“怎么样，没意见了吧？”甄玉望又讲了一番大道理，宣布散会。
甄玉望弄不清寒雪突然转业的个中缘由，匆匆返回，坐在车里，他怎么也想不通，近来转业干部的事，儿子出国留学的事，已经让他闹心，这些，寒雪都是知道的。自打结婚以来，从没红过脸的妻子，没和自己商量，怎么突然提出转业？
回到家，他径直问寒雪是怎么回事。寒雪说：“看你整天为干部转业和儿子留学的事忙活，我也着急啊！转业干部的事，我帮不上忙，可儿子留学的事，我倒想出了办法，就是转业。”
原来，甄玉望的儿子甄逸大学毕业，考了托福，准备到外国留学，需要五万美元。前几年，宫伯羽严重摔伤，甄广怀得了肺癌，虽然都是公费医疗，但为亲人治病心切，总是千方百计打听偏方，购买各种营养品，花光了积蓄，凑来凑去，只筹集了两万五千美元，出国日期马上要到了，寒雪看到玉望心急，细心算了笔账，觉得自己转业，可以拿到二十三万多元，正好够孩子出国用的，另外碰巧了，有个公司缺她这方面的人才，不嫌年龄大，愿意要她。
甄玉望弄清了原因，有点埋怨地说：“你已经有高级职称了，你们部队的不少业务还真离不开你，到这个年龄了，转什么业？公司的风险都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