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若鸿那如谪仙般翩然的脸上的神情已经扭曲成一团了。他现在突然很想跟君姬洛说声谢谢了。虽然君姬洛只是把他当成傀儡皇帝,但再怎么样,也比他父皇的安排好多了。
慕容君苍将慕容龙晟对他的子女安排的各项事宜都诵读了一遍,等念到最后一段时,他稍微停顿了下,抬头去看君姬洛。
君姬洛嘴角噙着笑,目光毫无惧怕的觑向他。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碰撞、摩擦!
这最后一段文字的内容是慕容龙晟对君姬洛的安排,他眼神清冷如含了冰渣,蓦的提高音量,冷冽的开口念道,“朕缵承大统,意与天下全盛之,然则小人谗言,令朕失算,黎庶颠连,国匮拙而征调不已……剑臣君姬洛,惑君惑民,当人人得以诛杀,望诸臣当戮力同心,悉心辅弼,同斩剑臣……钦此!”
慕容君苍将密旨的整卷内容都读罢。随后仰头去看君姬洛,冷笑着道,“九千岁,这是本王的父皇留下的密旨,密旨可是写着要将你诛杀的。本王现在才拿出来,对你来说,其实也算厚道了。”
君姬洛喉结轻轻的翻滚了几下,故意拖长了音调,“哦?那这样说来本督岂不是还要感谢摄政王的不杀之恩了。”
慕容君苍端坐在轮椅之上,病弱的身躯下寒冷的夜里紧绷着。他面上除了冷漠的冰冷外,再无其他的的表情。
君姬洛从地上站起身,伸手去扶慕容若鸿,“陛下,摄政王的圣旨上说本督是剑臣,要诛杀呢!您觉得本督该接受这个责罚吗?”
慕容若鸿这个时候自然是站在君姬洛这一边了,他那糊涂的父皇,哪凉快滚那边去。
慕容若鸿将一只手搭在君姬洛的肩上,非常郑重其事的拍了拍君姬洛的肩膀,朗声开口道,“九千岁忠君爱国,怎么可能是剑臣呢。”
慕容君苍又猛咳了几声,待压下咳意之后,他才对扯了扯嘴角,冷笑着道,“陛下,先皇的遗旨上可是写的一清二楚。诛杀九千岁是先皇留下的旨意!难道陛下敢不从吗?”
“哦,是吗?”君姬洛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摩挲着光滑的下巴,笑靥如花的开口道,“摄政王,有谁可以证明您手中的那一卷密旨是真的出自先皇之手呢?本督当时也侍奉其中,先皇久病矣,起个床都不容易,又怎么可能起床写出这么长的一封密旨呢?”
这……
慕容若鸿心里一亮,马上开口道,“对啊,摄政王。九千岁说的很有道理啊。当时父皇写这封密旨时,可有什么证人?朕作为一国之君,这个时候不能偏听偏信,两方的意见都会听的。”
“混账东西!你的意思是说本王手里的这张密旨是假的咯?”慕容君苍狠狠的一甩袖子,目光如锋利的冷梭,狠狠的扎在慕容若鸿和君姬洛的身上。
“为什么不会?摄政王您可是天天都在琢磨着要怎么把本督赶下去的。再说了,您和先皇亲厚,自然可以轻易的模仿先皇的字迹。除非摄政王您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份密旨是真的出自先皇之手的。”
“咳咳……”慕容君苍抚着胸口猛烈的咳嗽着,好个狡猾的君姬洛,黑的也要说成白的。他薄凉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冷启唇,“九千岁,您真的把朝中各位大臣当成傻子了吗?这份密旨是不是出自本王的父皇之手,光是从字迹上就能作出判断的。”
“摄政王,你确定?”面对他的坚持,君姬洛坚持的问了一句。
“本王既然拿出了这份密旨,自然不怕九千岁您的那张利嘴。因为本王相信,事实胜于雄辩!”慕容君苍喘了几口气后,声音铿然的回答着。
君姬洛笑了笑,“那好啊。本督今晚正好有时间可以来陪摄政王证明这份圣旨的真实性了。不过在这之前,本督就想问下,摄政王手里既然握着这么一份重要的密旨,为什么不早一点拿出来呢?而偏偏要捂在手里等到现在才弄出来?”
“自然是有不得已的情况了……”慕容君苍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如果早拿出来,慕容温泽和慕容若鸿这两个蠢蛋早就跟君姬洛站在同一阵营里了。到那时,他不但没有时间和君姬洛对抗,恐怕还得一直面对那两个蠢蛋专门扯后腿的情况。
君姬洛在慕容若鸿的耳畔小声的嘀咕了几句,慕容若鸿点点头,便马上低声命令他身边的安公公去办一些事情去了。
而在这一段间隙中,池厉熠趁着人群的目光都瞅向场中的君姬洛和慕容若鸿时,他瞥过头去看了看唐肆肆。瘦弱的她虽然身上裹着御寒的衣服,但看到她就站在风头。他刻眉拧了拧,伸手推了推身边站着的唐子安,低声道,“去你二姐那里吧,让她别在风口上站着。还有不要跟她说是我让你去的。”
唐子安包子脸一仰,马上就重重的点了点头,继而就往唐肆肆身边去了。
走到唐肆肆身边时,他小手轻扯了扯,将唐肆肆拉到有院墙堵着的地方。在那里,风刮的是小些。唐肆肆欣慰的朝唐子安笑着,唐子安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往池厉熠的方向瞅去,就看见池厉熠背着身,视线再也没有向他们姐弟两的方向看来。
“二姐,舅舅说,今晚大坏蛋君姬洛可能会败给摄政王。等下君姬洛若是真的出事了,你就跟着我回去吧。没有了君姬洛,舅舅就不会生你的气了!”唐子安天真无邪的说着。唐肆肆苦笑,如果今晚君姬洛真的输了,不但君姬洛走不掉,她也不会走的……
“子安,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二姐若是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自己要争气!”唐肆肆歉然的说着。
今晚的事情太过的凶险了。成也,他们夫妇以后就能过一段安静的日子。败也,一家三口只能永坠地狱了。
唐子安似乎是听懂了唐肆肆这话的意思,赶忙仰着头安慰道,“二姐,你放心啦。有舅舅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唐肆肆极为勉强的朝他挤出一抹笑容,目光瞅向池厉熠。他的舅舅或许可以在危难时救她,可君姬洛呢?他今晚会不会出手拉君姬洛一把。
在姐弟两说话的这一段时间里,安公公已经领着几个小太监回来了。这些太监有的搬来一些桌椅,有的手里拿着文房四宝。
君姬洛这一边,他也准备两个小太监,将慕容君苍视为珍宝的圣旨拿在手里,他放到两个小太监的面前。两个小太监等墨汁研的差不多时,君姬洛握起狼毫笔,就在铺着宣纸的桌案上奋笔疾书。有些人想不通他这是在做什么,当然也有人看出了门道。
大概一盏茶后,两个小太监几乎同时搁笔,有太监把这两个小太监写好的纸张小心翼翼的送到慕容若鸿面前。
慕容若鸿睁大眼睛仔细的盯着其中一张宣纸上映着的字体,这字体苍劲有力,字迹简直就和他那死去的父皇无差别。
再看另一张,字迹也与他父皇的别无二致。
君姬洛负手而立,笑着道,“陛下,这两个小太监只是本督手下极为微不足道的人。可只要拿着那份密旨,他们一样可以模仿到毫无差别。既然他们两人都可以,摄政王手下卧虎藏龙,又怎么会做不到这一点呢?”
慕容若鸿点点头,“九千岁所言极是!”他说着话,又勾了勾唇,略带刻薄道,“摄政王,朕知道你和九千岁有旧怨,可你也不能这般胆大的假传咱们父皇的遗诏啊。”
“混账东西!就凭这两个猪狗不如的小太监,就想证明本王这份遗诏是假的?皇上,九千岁,你们未免也太不把本王看在眼里了。本王再次重申下,本王手里的这份遗诏真的是出自先皇之手!”
慕容君苍又生气了,也因为生气,又吐了一次血。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卑鄙的人。君姬洛和慕容若鸿,这两个狼狈为剑,不要脸的人……他们怎么不去死啊。
“摄政王,你口口声声说你手里的那份遗诏是真的。那本督想问一下。为什么那一份遗诏里写的内容只有对你一个人有利呢?先皇乃盛世明君,他会在临终前把贤王贬到蛮兰之地?把长公主和大驸马撵出皇城?把当时还是宸王的陛下也逐出皇城?到时皇城里只剩下摄政王您一人来辅佐新帝。可御医曾给摄政王诊脉时,断言摄政王您活不过二十岁。到时摄政王若真的撒手西去,新帝还那么年幼,朝政由谁来主持?新帝由谁来辅佐?本督可不相信先帝会会作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
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倒真的是场中的大臣恻然了。想想也是,先帝把所有能够威胁到新帝继位的人都赶到封地去了。那摄政王以后若是撒手西去了,这朝堂不是又要面临一场血雨腥风了?想想就觉得不靠谱。
慕容君苍面对君姬洛的质问,孱弱的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咳嗽声让场中的人更加觉得摄政王恐怕真的是活不到二十岁了。
慕容君苍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他惨白着小脸道,“本王身子虽然孱弱,但父皇相信本王一定会在临终前安排好一切,所以九千岁您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说完这话,目光又望向人群中,“简丞相、高尚书、丁大人、李大人……你们几个都是先皇时的老臣了。本王这份遗诏有没有作假,你们可以帮本王看看的!”
他没有点出池厉熠的名,怕的也是池厉熠会因为池恒柳的事情迁怒与他,最后影响了结果。
可池厉熠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面色紧绷,出声道,“池某乃先皇继位后的第一任武状元。这些年先皇体恤微臣,微臣也一直忠心耿耿的效忠于先帝,先帝一直以书信和微臣往来,请问下摄政王。你为什么不让池某和几位大人一起鉴别那份遗诏呢?难道摄政王觉得池某没有这个资格?还是摄政王别有居心?”
这话堵的慕容君苍哑口无言……他僵笑着道,“那就有劳辅国公和几位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