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姬定和方才起身,拿起准备好的热毛巾擦了擦脸,舒服得不禁轻哼了一声。道:“小子,酒量不错,居然能和大爷我喝个半斤八两,你也足以自豪了”。
张道凌笑道:“喝酒我哪是您的对手啊。您英雄盖世,李元霸都不是您一合之将。别说喝酒了,就是吹。。。那个,我也不是您的对手啊,你睡着之后,我吐得晕天黑地的,不知道有多难过”。
“啊?什么?咳,不过小子你的酒量也算得不错,手脚勤快,倒也对我的胃口,那老头子的古板呆滞的性子居然能养出你这等奇葩之人,倒也稀奇。这样吧,以后管我叫师傅吧,我教你点有用的”。
张道凌叫道:“这可不成,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昨天喝酒时还要和我拜把子,让我管你叫大哥怎么今天变成你徒弟了,不成,绝对不成”。
姬定和大囧:“那个,我说过?我是这么考虑的,你一个小娃娃,管我叫大哥也太不成体统,再说我是你爷爷的师弟,这他妈不乱了辈分吗?你年纪还小,虽然学不了道术,学些武艺,正来得及。你磕头拜我为师,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我一生浪荡江湖,从没几天安分下来,好好收了你这个徒弟。也算你造化,只要你听话,勤学苦练,将来未始不能学成一身好武艺,成就一番事业,就是复国,也未始不成。”
说着凝视张道凌,颇有期许之意。
张道凌摇头道:“不成,我孤家寡人,谈什么复国,我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复不复国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答应跟我是平辈兄弟,这么干岂不是矮了一辈?大哥莫要讨兄弟的便宜。”
姬定和大怒,他道法虽然不高,但武艺超群,当年在军中,不知有多少人曾想拜他为师,只是这些人若非心术不正,便是资质不佳,又或是机缘不巧,自己身有要事,无暇收徒传艺,今日感念同门恩义,这少年又合了自己脾胃,一时见猎心喜,想授他武功,哪知他竟一口拒绝,大怒之下,便欲一掌打将过去,手已提起,终于忍住不发,说道:“我跟你说,此刻我心血来潮,才肯收你为徒,日后你便磕一百个响头求我,我也不收啦。”
张道凌道:“那有什么希罕?日后你便是磕二百个响头求我,哀求我拜你为师,我也还是不肯。做了你徒弟,什么事都得听你的,那有什么味道?我才不要学你的武功。”
姬定和怒道:“好,不学便不学,将来你给仇人拿住了,死不得,活不成,可别后悔。”张道凌道:“我仇人都是道法高强,你那武功能管用?”
姬定和默然,半晌无话。张道凌笑道:“大哥,我做了几色小菜,想你也饿了,且来尝尝我的手艺。”
姬定和怒道:“不吃,老子不饿。”张道凌道:“那我就不等你了,小弟饿了,先吃了。”香气不断飘来,姬定和偷眼一看,四色小菜颜色喜人,有荤有素,不仅食指大动,肚子咕咕乱叫,可话说满了,又不好意思,正为难之际。
张道凌装了满满一碗饭,倒了了一大碗酒,叨叨道:“都是自家兄弟,莫客气,不吃肚子遭罪。”
姬定和闻到酒香,再也忍耐不住,拿起筷子,狠狠夹了一大块肥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一碗下肚,顿时又高兴起来.
寻思到:“这娃娃每日随师兄傻读,未知武艺妙用,我且找个机会,让他佩服于我,到时候让他来求我,我再收他。”想到这里不仅笑容满面。道:“小子,看你满头淤青未消,莫不是在外吃了苦头,用不用我帮你出头啊?”
张道凌道:“我前日出去打柴,道远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小事情,不牢大哥费心。”
姬定和眼珠一转:“这个小镇虽地处边远,我一路行来,倒也人口众多,商铺林立,但看这镇上人一个个灰头土脸,体格孬弱,也不像出什么好汉的地方。”
张道凌道:“大哥此言差矣,此处虽处荒凉,但民风彪悍,全民尚武,就是小孩也都舞枪弄棒。”
“那,可有甚英雄好汉?”
张道凌道:“爷爷很少让我外出,这个我实在不知,不过听说前些天镇上来了个武林高手号称马踏黄河两岸,拳打山东九州六府,威震山东半边天,镇上的人都去找他学武。”
姬定和大笑:“想当年老子随先帝三征高丽句,横扫五胡,也不曾称得这个称号,这边远荒镇,居然也有人敢称这名号,一会带我去瞧瞧,会会这里的英雄好汉!”
二人了家门,径直向街心走去,一路上人群熙熙倒也热闹非凡,张道凌少出家门,倒也没几个认识的。
这时一个面目和善的婆婆喊道:“道凌,做什么去,我正找你呢,你爷爷呢,几天没见到他了。”
张道凌走到婆婆面前鞠了一躬,道:“陈婆婆好,爷爷出门讲学去了,前天走的,走时说得好久能回来,让我给您带好。”
陈婆婆嗔道:“这老头,走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说怎么最近没见到他呢?”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小包,这是我给你爷爷采的黔灵草根,你爷爷腰疼的老毛病总犯,听人说拿这个沏水有奇效,我采了点,记得给他喝。我还给你俩备了点青菜,你也一并拿回去吃吧。
张道凌道:“陈婆婆,这些年没少关心我们爷俩,我自家后院也种了点菜,您自己留着吧。”“这臭小子,还和婆婆客气,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快拿着吧,赶明让你二牛哥上山打点山货,给你解解馋。那边那人是?
他是我爷爷的弟弟,来这住两天,爷爷不在他来照顾我。
陈婆婆小声说道,哦,长得不像,比你爷爷丑多了,这面相粗豪忒也凶了,要是欺负了你,记得找婆婆。你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千万记得和我说一声。”
张道凌轻声道了声谢。
回头看姬定和却已忍不住笑,脸已憋得青紫。走到街角,姬定和放声狂笑:“这老家伙年轻时候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想当年追她的美女佳人都排成队,羡煞旁人,没想到越老越下作,到这穷乡僻壤来勾引老太婆,有趣,有趣。”
张道凌怒道:“休得胡说,这陈婆婆乃是我们家邻居,人善心慈,常接济我们爷俩。”
正说间,看到前面一户青砖瓦房前竖着一杆大旗,上面写了了武字,迎风猎猎作响,门口竖了一对匾,上面写道“拳打三山五岳,脚镇四海八方”。
姬定和看了只是冷笑。二人走进大门,见到天井下站了一群人,围了一个圈子。一个彪形大汉,身长八尺,一脸虬须,紫红面庞,相貌倒也威武,正使着一套白猿通背拳,虎虎生风,打到要紧处,大喝一声,一招白猿献果,跳起丈许来高,盘旋落下,围观人群不由得大声喝彩,那汉子志得意满,抱手而立,言道:“攻讲踢打拳通变,闪躲腾拿脚不空。”众人纷纷鼓掌。
姬定和看后哈哈大笑,那大汉怒道,你这疯汉,笑什么,莫不是想找打不成。众人纷纷呱噪起来。姬定和摇头道:“耍的倒是漂亮,脚下虚浮,过于花俏,俗语道拳无丹田劲,终归一场空,可叹你坐井观天,居然给自己取了个什么马踏黄河岸,拳打九州六府这么个名号,煞是可笑。”
那汉子道:“俺出师以来,未逢敌手,这是江湖朋友对俺的尊称,你若不服,尽管来打,就怕你这身子骨禁不起俺的拳脚。”
姬定和道:“好!就和你玩玩吧。”
二人站定,那汉子摆了个门户,姬定和微笑道:“准备好了吗?”。那汉子道:“放马过来吧。”
姬定和向前迈了一步,伸手一抓,不知怎地,揪住汉子,一把抛了出去,顿时摔得七荤八素。众人目瞪口呆,鸦雀无声。那汉子半天起身晃了晃脑袋,爬起身来,大叫:“俺还没站稳你就上来,重来。”众人纷纷斥责。
姬定和笑道:“好,这次你站稳了。”那汉子神态凝重,蹲了个四平马,迈前一步,一拳向姬定和面门打去,姬定和似慢实快,又是一抓一抛,那汉子如腾云驾雾般又飞了出去,这次飞得更远,一时爬不起来。围观众人半晌无语。姬定和
叹道:“世间但凡是些欺世盗名之辈。”携了张道凌,黯然离去。
清明时节,细雨如丝,二人也不言语,姬定和也兴致不高。行至河边,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凄凉的歌声:“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阻隋堤道。方今天下饥,路粮无些小。前去三千程,此身安可保!寒骨枕荒沙,幽魂泣烟草。悲损门内妻,望断吾家老。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
张道凌闻此歌声,心下不由得一酸,流下泪来,忽然头脑一晕,似有一处屏障将破未破,正疑惑间,又消失无踪。回头看姬定和竟也泪流满面。正待嘲讽,却听他言道:“想当年风华正茂,心比天高,胡人乱我中华,杀我百姓,锥心泣血,只待学成武艺,保家卫国,数十余载,征战沙场,我将士死伤无数,马革裹尸还,却魂归无处,如今国破家亡,此生更无归属”。此言说罢,径直向河中走去。
张道凌大惊,抓着他手臂,竟然拖拽不住,二人跌跌撞撞向河中走去,危急时刻,张道凌头中忽然又是一晕,忽然一阵明悟,一声断喝,一掌拍在姬定和后心处,姬定和一阵茫然,不再挣扎,思索良久,叹道:“好险,触景生情,竟然险些道心被破”。
二人走上岸来,身上尽然湿透。寻觅歌声之处。见一老翁身披蓑衣,风雨飘摇中,摇着一艘乌篷破船,左手拿着一个酒葫芦。此时此景,和天地浑然一体,仿若一副水墨丹青。
姬定和上前打了个稽首道:“老人家,您这首曲子婉转凄凉,哀伤至极,是何人所做?”老人站起身来还了一礼,“此曲乃是先人传唱,适才互有所感,思念吾子,倒让二位见笑了。你二人雨中漫步,想来也是雅人,今日有缘,上船一叙如何。”
姬定和道:“叨扰了。”二人上船坐定。此时正时逢雨季,河水大涨,浩浩荡荡,倒也有些江海的味道,三人酒兴大发,一人一口喝得痛快,姬定和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尽拣些江湖上的趣闻说了,那老翁谈吐文雅,居然也知古博今,张道陵倒也听得津津有味。酒罢,二人拜别老翁,摇晃着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