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声响起,少年蹑手蹑脚,专挑僻静小路,绕回了住处,好在他所居之处地处僻静,倒也没人看到,回家倒头边睡。
正睡得香甜,忽听隔壁爷爷房中传来阵阵语声,他一惊而起,爷爷素来无亲无友,这人是?
侧耳倾听,听粗豪声言道:“好你个张胄玄,当日师傅传道授业时说你生性淡漠,性子清冷,悟性、道心均为上佳,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我听后不以为然,认为你不知大体,不通形势,不明事务,哪想你上能做忠君之事,下能究天象运行之历法,“七曜”之外,你居然能算出“罗睺”、“计都”两处“隐曜”,而五曜运行之奥秘你也洞若观火,今天我服你了,受我一拜”。
老人言道:“姬定和,你我虽师出同门,但往昔不睦,庙堂之上,也曾针锋相对,但究其根源也只秉性志向上有所不同而已,今日我受你一拜,宿怨已了。今日我有一事相求与你,你可答应”。
那人道:“世人都道你从不求人,没想到今日你也有求到我的时候,说出去都无人相信。罢了,今日你无论求我什么,我都先应下了。嘿嘿,哈哈。有酒吗?你我举杯共饮再说不迟”。张胄玄道:“你也知我从不饮酒,哪里有酒与你”。
姬定和悻悻道:“你这老头,到老了还这么古板,说吧”。张胄玄道:“我前日夜观星象,紫气西散,朱雀冲玄武,紫微暗淡无光。我试卜一卦,乃是中孚,风泽中孚之卦,象曰,中孚为诚信意,风吹在泽水之上,泽水必相应而起波浪,为共鸣之象。我想也是该到那地方去一趟了”。
姬定和大惊:“那地方有去无回,你又年老道消,你,你,你这不是寻死吗”?
张胄玄言道:“先师昔日言道,吾毕生之愿是打破世界桎梏,探索人生终极密奥。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只是静徽公主待我有若亲兄,她的子嗣又是当年我从宫中拼死带出来的,挂碍于心,望你能替我多加管教这孩子,照看他长大成人,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少年听到这里,大惊失色,冲进房去,跪倒在地哭道:“爷爷,你不要去,道凌以后听话,再也不忤逆了,道德经我继续读就是了”。
张胄玄扶起少年道:“孩子,万事讲究个缘法,你今生能喊我声爷爷,这就是我们今生的缘分,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日就是缘了之日。你灵丸闭塞,仙窍不通,是没有修道资质的。那本道德经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我怀疑当年你母亲被围攻也与这本书有关,应该是有些秘密的,我也没有弄懂,之所以让你读,也是盼你能行前人所未能,另僻蹊径,可也属痴心妄想,从今以后,你不要读了”。少年大哭。
姬定和听到这楞了半晌,大怒道:“都是你们爷俩在说,闹了半天,让老子当保姆,问过我吗”?老子不答应。张胄玄淡然道:“想不到名闻天下的姬定和大将军也有失言的时候,罢了,就当刚才说过的话没说,送客”!
姬定和涨红了脸道:“血染疆场,马革裹尸老子都没怕过,我以为是甚么轰轰烈烈的事:哪想到你让老子哄孩子,换一个吧,再难老子都给你办了”。张胄玄道:“道凌,送客”!
姬定和怒道:“好了,老子应了。但丑话说在前面,我不洗衣服,不做饭,不能缺肉,不能缺酒,你得把老子伺候舒服了,要不我抬腿就走”。
张胄玄道:“那好,姬定和,这屋子以后就是你的了,你先歇息吧。道凌,就要分离了,有些事需说给你知道,你随我来”。
二人走出村子从山下羊肠小道爬到半山,钻进一处老林,张胄玄拿出一块玉佩,对着一块石壁抬手一朝,石壁现出一道门户。
张道凌惊得张大了嘴,这一晚接连变故让他始料不及。张胄玄领他走进了石洞,点亮了一盏油灯,二人坐定。
张胄玄道:“孩子,你乃大隋朝静徽公主的儿子,你母亲也不是凡人,她幼时就显有慧根,被先师冲之先生发现,授以仙法,我和刚才的姬定和都是冲之先生的弟子,同朝为官,后因朝野混乱,奸臣当道,我又醉心于天文历法,无意为官,就辞去了太史令一职,归隐乡下。后先帝听信谗言三征高丽句,修道大宗忘忧谷又借机作法致使黄河决堤水淹四十郡,弄得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后大兴城被起义军攻破,这时你母亲刚生下你不久,身体虚弱,被修道大宗忘忧谷围攻,我赶到时你母亲已用最后精力使出无上道法斗转星移和忘忧谷三散人同归于尽,于是我抱着你杀出重围”。
张道凌听后心胆俱裂,流下泪来,问道:“那我父亲呢?他又在何方”。
张胄玄沉吟半晌道:“这个,我也不知。只知道皇帝把你母亲许配给河南郡公韦圆照,但你母亲和他只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以前听你母亲说他姓张,所以我就给你起名为张道凌。忘忧谷在修道宗派里面势力很大,我之所以在这里隐姓埋名,让你装傻充愣也是怕他们查到你的踪迹,加害于你。你是个凡人,千万不要想着报仇的事,快快乐乐过完这生就好,姬定和以前在朝里是龙骑大将军,虽然道法不高,但这人面冷心热,说话说一不二,你以后要和他好好相处。这里有一些金银够你日常用度,你身无灵气,法宝给你你也用不了”。
老人望了望张道凌,眼里充满慈爱,心一狠道:“好了,这块玉佩是进这密室的法器,不需道法就可使用,你且收好了”。说罢,飘然远去。张道凌望着爷爷远去的身影,眼里尽是不舍,想起后续无缘,不仅泪水模糊了双眼,轻轻吟到: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张道凌回到家中,看到姬定在床上呼噜声大作,也不出声。拿起刀到后院宰了只鸡,用盐卤了,肚子里塞了些佐料,刷上油,用火熏烤,上锅里蒸了。又到前院摘了些青菜胡乱炒作一盘。出得门去,到村东头打了一坛白酒,都弄妥当,坐在桌前只等他醒来。蓦地又想起爷爷和身世,不仅忧从中来,垂下泪来。
忽听一声哂笑:“你已逾舞象之年,身为男儿之身,动不动就洒猫尿,凭的让人耻笑。学学老子,血洒疆场,从来就不知什么是眼泪”。
张道凌道:“你小时候就没流过眼泪”?当然!老子铁血硬汉,从小到大就没掉过一滴泪,象你们这些熊蛋货吗?
张道凌想了想,眼珠一转:“真的吗?记得爷爷有次说过,那次你。。。。”故意拖长了声音。
姬定和呆了半晌,陷入了回忆,半天才道:“那次是意外,情况特殊,不算”。
啊?小兔崽子,你爷爷不可能和你说起那件事,不可能,不可能。好啊!竟敢糊弄本大爷,看我不打折你腿。咦,这香气?
姬定和闻着香气走到灶边,掀起锅盖。也不嫌烫手,一把抓起,大啃起来。“不错啊,小子,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看起来以后的日子倒也不全是苦差事,伺候好老子,有你的好处”。
张道凌道:“喂,大爷,别急着吃,还有上好的烧酒”。“哈,你这小子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伺候人是把好手,不像那死老头,倒也爽快。来拿大碗,陪大爷我喝点”。
张道凌陪笑道:“大爷你海量,我不会喝酒,平时爷爷滴酒不沾,也不让我喝,不过今天可以试试陪你少点”。
“小子,你到也有自知之明,和大爷我喝酒十个你也不够喝的,我不欺负你,你随意”。
说罢一仰头,一碗酒已见底。张道凌小口泯着喝得虽慢,一碗酒却渐渐光了。
“咦,小子,不错啊。来,在干一碗”。二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转眼间已喝了十余碗。姬定和已眼神迷离,张道凌一双眸子却越喝越亮。
“小,小子,你还有点小酒量啊”。
张道凌道:“大爷我都快喝吐了,有些干呕”。“
什么大爷?没大没小的,叫大哥,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大哥,出去挨了欺负,尽管报你大哥的名号,想当年你大哥我名震天下,就李元霸那厮也接不了我一,一”。
呼噜声响起,竟滑到桌下睡了。张道凌叹了口气,拽住姬定和大腿,把他强拖到床上,轻啐了一口,“呸,还海量呢?胖的和猪似的,喝这几碗酒就醉了,害得老子不尽兴”。收拾完毕,回到小屋,拿起那本读惯了的道德经发起呆来。梆、梆、梆、梆、梆,鸡又鸣了,张道凌拿著书竟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