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何必如此,再不济,您是小主,我们只是些奴才罢了……”幽若道,“遣散了宫人,这么大院子可如何打理,岂不是都要荒废了。”
“我如今病了,再不喜这些人闹腾,你便按我说的去将他们都遣散了吧。咱们只住了这一处,便只需打理这一处,别的地方先不必管。”
苏子卿强撑着坐起来,眼神缥缈,“春回、素心,你们也过来听着。就是你们三人,谁想走,我也不会拦你们。
我原说要保全你们,如今看来,是没那能力的。你们若是要去寻好去处,我便赏了你们银钱,绝不亏待。我也不会责怪你们,你们尽管放心。”
“奴婢誓死跟随小主!”三人竟异口同声。
如此,苏子卿便不再说让三人走的话,只说:“若旁人有要留下的,赏一锭金子,便留下。
若有要走的,赏一锭银子,叫他们好走。赏赐且得在他们选择去留之后再赏。”
幽若便即刻去办了,回来说有两个小宫女愿留下,一个是叫喜儿的,一个叫如烟。太监们,除了卫临,竟都领了赏走了。
原先还算热闹的听雨轩,也就冷清下来。
听雨轩的地界是很大的,在这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原本就少些,因苏子卿拒绝了皇后要送来服侍的人,因而这里便一直少些人气。
如今只剩下这六七个人在这里,就更显萧瑟。
苏子卿更加明白了,在这宫中情义是多么难得的,因而又另赏了喜儿和如烟一些珠翠,赏了卫临一锭金子。日后,这三人却是更加尽心尽力的服侍。
宋清河每日下午都来请脉,不断调整药方。又加上宫人合力的尽心伺候,苏子卿便一天天的好起来。
过了七八天,便能下地走动,却走不多远就香汗淋漓,浑身发软。
宋清河来请脉,说她只是身体虚弱,调养一段时间便是,只是不许沾了风,也不许去人多的地方,更万万不可再受惊吓。因而苏子卿也只得在听雨轩中稍微活动。
东西配殿的小院子都长满了杂草,因着人手太少,大家都一味忙着伺候苏子卿,那边就更无人去管理了。
十天半个月下来,荒芜的像是无人之境一般。好在平常也无人去那些地方,便也就先那么荒废着了。
主殿外头,那院中的樱花已经落尽了,樱花树也枝繁叶茂,天气是渐渐的热了起来。
一日,苏子卿正在院中散步,见那青梅已然成熟了,枝头沉甸甸的坠得打了弯儿。
便一时兴起,叫拿了竹编的小筐来,和喜儿、如烟一齐摘了会儿,竟摘了满满一筐,个个大小如明珠。
苏子卿记起在西州城时,每年梅子成熟,她总会去买上许多新鲜的,自己做了糖渍青梅和梅子酒。母亲是喜爱吃酸的,因此苏子卿年年做。
有时候做得多了,再卖到那大酒楼里去,能够赚上不少银两。红袖招就卖过苏子卿做的梅子酒。
因见着青梅就想起母亲,便发动了听雨轩众人,一齐将树上的青梅摘了个干净,做了些糖渍青梅,又熬了青梅酱,酿了青梅酒,让卫临分送到各宫中去了。
一天下来,苏子卿也不觉得累,兴致很高,感觉身体似乎是大好了。
傍晚,卫临去送了东西回来,面上却无喜色,只道说合春宫欺负人,竟当着他的面将东西扔了出来,还说什么“哪里来的不干不净的人做的东西,仔细是想毒害萧淑妃娘娘”。
卫临气不过要跟他们理论理论,奈何他们人多,硬是没让卫临开口说一句整话。
而且合春宫的人想和他动手,他又不是对手,年纪也大些了,不喜动手动脚的,便堵了气回来了。
苏子卿道:“我当是好大个事,他们不要便不要,任他们说去吧。这般新鲜的好东西不知道珍惜,可见是没那个口福,都是些粗人呢。
快别生气了,都是些山猪,吃不了细糠的。”
卫临也被逗笑了,道:“小主是好脾气的人。奴才年纪大了,也不屑跟他们年轻人逗弄着玩。”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了,苏子卿在听雨轩调养着,每日和大家一起做些针线活,或是一起玩笑,倒是过得自得其乐。
有时候,苏子卿会恍惚,自己是真的住在宫中吗?这里竟像是个神仙福地,只是母亲不能来此陪伴,有些遗憾。
宋清河后来又来请了几次脉,说是身体还虚着点,却并无大碍。还告诉苏子卿,苏夫人已然大愈,苏府里的下人也都尊重她。
苏子卿心里高兴,大赏了宋清河,听雨轩众人做了些精致糕点,启了一坛子酒,一齐热闹了一回。
大约有二十来天,苏子卿便由幽若引着再去给皇后请安。
照旧看了长孙幼仪好大的脸色,说苏子卿“弱不禁风,就是个草包”一类的话,当中还夹杂着一些粗俗的言语,果真是出身武将世家的风范。
又听闻苏子卿待奴婢们竟亲如姐妹,长孙幼仪连说苏子卿是不知规矩的村妇,失了皇家的颜面。
如此一来,苏子卿便日日去给皇后请了安回来,跟着幽若学宫中的规矩。看长孙幼仪的眼色行事。
长孙幼仪所吩咐的事情,有些是毫无道理的,但因着她身份高些,苏子卿不得不从。
那天气一天热似一天,皇帝下了旨,带了后宫正五品嫔位以上的妃嫔去了仙台行宫避暑,皇后的萧淑妃是自然在其中的。
苏子卿便不必日日去请安了,也不必去看萧淑妃的年色,但仍须在每日清凉时分跟着幽若学规矩。
后宫中少了许多人,也清净不少。有时候听雨轩热得透不过气,苏子卿让准备了点心茶水,让幽若跟着去楠香林教她。
那楠香林果真在夏日异常清爽,也无蚊虫之扰,甚是舒心。微风有时从清风湖中吹过来,荷香阵阵,更是怡情。
学得累了,在小亭子里吃点心、饮香茗,或赏赏荷花,倒也自得其乐,优哉游哉。
苏子卿心里竟期盼着,夏天永远的过下去吧,她能够远离了皇帝,远了后宫中那些高位的妃嫔们,过得平淡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