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元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转眼间就要过年了,洛阳城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平民裹着厚厚的棉衣,贵族们披着厚重的皮裘在街头巷尾穿梭,马车,牲口车来往络绎不绝,节庆的喜悦充满了这座古城。
然而此时的张老汉却衣着单薄的在洛阳城中游荡,张老汉皮肤枯黑,目光呆滞,眼中布满血丝,满脸灰尘,一看就是赶了好几天的路都没有合过眼。
他拉住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操着浓厚的南方口音问道:“小哥,你知道官府在哪儿吗?”
小贩上下打量了一下张老汉,不屑笑道:“大爷,这就快过年了,有啥事过完年再说吧,官府的人也得过年你说是不?”
张老汉听小贩这么一说可着急了,慌张道:“那可不行,人命关天,一刻也等不得!”
小贩无奈摇头,指着前面道:“好好好,您顺着这条街直走,第二个路口右转,然后再走差不多一刻钟就到了!”
“谢谢小哥,谢谢小哥!”张老汉这才松开小贩。
“咚咚咚!”张老汉哆哆嗦嗦地来到衙门前,拿起鼓锤奋力捶打。
洛阳刺史杨安正在和自己刚娶的四房小妾蒙着被子在床榻厮混,不由得被击鼓声惊扰,杨安从被子中探出头来,对外嚷嚷道:“这大冷天的,外面又怎么了?”
侍从回道:“老爷,外面有人击鼓。”
“奶奶的!”杨安心想:“真会挑时候,坏了老子的好事。”
“行了行了!先叫人升堂,我马上就来!”杨安从床上爬起,一边穿裤子,一边对身下的女人嘻嘻道:“你这小贱人,先等一会儿,我一会儿再回来收拾你,保证让你心服口服!”“哎呀,你好坏呀!”女人撒娇道。
“带上来!”杨安坐于公堂之上,拍响惊堂木道。
张老汉被两名衙役带了上来。
“堂下何人哪?”看到张老汉这副模样,杨安不耐烦地问道。
“草民张铁柱,安南宋平县人士。”张老汉低头答道。
“安南人士?”杨安心中疑惑:“安南距离洛阳路途遥远,这老头不在安南伸冤,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安南的案件归安南辖区管制,不在本官管辖范围内,老人家你还是回安南告状吧!”杨安装模作样道。
“草民的冤情安南申不了,草民要告的是岭南刺史刘峰!”张老汉泪流满面,趴在地上。
“岭南刺史刘峰,这该如何是好?”杨安心中一惊,这刘峰他也是要有耳闻,刘峰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刺史,他是安南节度使朱全昱的表弟,此人没有什么才学,曾在军中任职,因为犯事被逐回岭南,凭借朱全昱的裙带关系才混了个刺史。至于朱全昱,他则是梁王朱全忠的兄长,曾任太师之职。
“大胆刁民,竟敢污蔑朝廷命官,来人啊,大刑伺候!”杨安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训斥张老汉。
只见左右衙役上前拖着张老汉就往外走,“冤枉!冤枉啊!”张老汉大声呼喊。
张老汉在堂外被打了五十板子,然后两名衙役拖着被打的鲜血淋淋的张老汉又回到了公堂。
“你现在还觉得冤枉吗?”杨安颐指气使道。
张老汉从地上缓缓爬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草民真的冤枉啊,还请大人明鉴!”
“还是个硬骨头!”杨安转念一想,或许听一下他有什么冤情也好。
于是杨安眉头一皱,说道:“那老人家你就说说你有什么冤情吧!”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赵老汉的儿子张秀才在靖西有一个开小酒馆的朋友陈文,陈文的妻子秀娘生的美丽端庄,贤惠大方,不巧被出巡的刘峰看上了,刘峰便隔三差五派地痞流氓去陈文的小酒馆闹事。
陈文无奈只得带着妻子来张秀才这暂避,后来刘峰又寻到宋平县张秀才处,将陈文打成重伤,还拖走秀娘,强行非礼了她。事后陈文重伤不治而亡,秀娘无奈前去告官,因宋平县令刘锡在读书时与张秀才有过过节,又受到刘峰的威逼利诱,在得知陈文和秀娘曾暂住张秀才家后,反诬赖秀娘与张秀才私通,联手杀害陈文,并对秀娘和张秀才动用大刑,屈打成招。秀娘被判凌迟,张秀才被判死罪。
杨安听到事情的经过大为震惊,这件事情确实不好处理,他令人监压了张老汉,将此事禀明了京兆尹边臣。
边臣也是朱全忠的手下,在他的教唆下,此案维持原判,张老汉被逐出洛阳。
张老汉无奈,只得在通往洛阳城的大道上鸣冤叫屈,引得来往行人的围观,这其中就包括乘马车外出探亲折返洛阳的礼部侍郎张文蔚。
张文蔚令车夫下车打探,听到了张老汉的遭遇心生怜悯,又对那些结党营私的官员感到愤恨,他命人将张老汉扶上马车,带张老汉回到了洛阳城,一路上他详细地询问了张老汉事件的经过。
回到府中,张文蔚先派人安顿好了张老汉,他反复思量过后派人请来了孤独损和裴枢。
“哼!一群狐假虎威的东西!”裴枢拍案而起,道:“咱们要为张老汉伸冤,同时也要挫一挫那梁王党羽的锐气!”
“梁王朝中党羽众多,我们先各写一封奏章呈上去,然后再看事态如何发展可否?”独孤损建议道。
“好!咱们先这么办吧!”张文蔚赞同道。
次日,三人将弹劾岭南刺史刘峰的折子送至枢密院。不料,折子却被蒋鸣原路打回,他还派人给三人稍了话说:“此案京兆尹以彻查,铁证如山,无须再议!”
“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了吗?让张老汉一干人等蒙受这不白之冤!”张文蔚感叹道。
“蒋鸣这个小人,太目无王法了,仗着自己在枢密院的职位竟然截回我们的折子!”裴枢恼羞成怒。
“要不然此事还是作罢吧?”独孤损试探问道:“梁王朝中势力庞大,与他作对我等恐怕自身难保!”
“独孤大人还真是思绪周啊!”裴枢嘲讽道:“这些年的高官厚禄,锦衣玉食的生活,恐怕已经让你忘记了当初我等入仕的初衷了!”
“裴兄,何出此言?”张文蔚见状制止裴枢道:“独孤大人也是一片好心,只是眼下王室日卑,奸佞当道。我等入仕是为了辅君主,振纲纪,如果我们对今日之事视若无睹,那么明日不担保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张老汉啊!难道我们就不能为朝廷,为皇上,也为百姓尽一次力吗?”
独孤损沉默不语。
片刻后,独孤损起身对张文蔚,裴枢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怕牵扯太大,触怒梁王。”
“我等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咱们就放手干一次吧!”裴枢起身笑道。
三人商讨过后确定了将要实施的计策。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办法真的激怒了梁王,也为朝中的众多官员掘下了坟墓。
独孤损,张文蔚和裴枢分别命人在坊间大肆传播张秀才和秀娘的故事,得到了很多百姓的支持,百姓自愿游行示威,各地总共上千读书人都纷纷联名上书表态希望朝廷能彻查此案还张秀才和秀年的清白。同时他们还联合了朝廷六十余名大小官员联名上折子为张老汉请命。
霎时间,原本是安南的一件不为人知的案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舆论的压力使得朝廷不得不重审此案。
河东战败再加上这件事,一股倒梁王的声音甚嚣尘上。